中药老字号们，困在反腐里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时代财经APP （ID：tf-app），作者：李傲华，编辑：张常旺，头图来自：视觉中国

5月10日晚间，漳州纪委监委官方公众号发布消息，漳州市九龙江集团有限公司（以下简称“九龙江集团”）党委书记、董事长潘杰，漳州片仔癀药业股份有限公司（以下简称“片仔癀”）党委委员、副总经理刘丛盛涉嫌严重违纪违法，目前正在接受漳州市纪委监委纪律审查和监察调查。

九龙江集团为片仔癀的控股股东，直接持股比例达到51.3%。潘杰曾是片仔癀的董事长，2021年12月，他宣布辞去片仔癀董事长、董事及董事会下属专门委员会委员等职务，此后不再担任片仔癀任何职务，目前董事长一职由林纬奇担任。

5月11日中午，片仔癀回应表示，目前公司尚未知悉刘丛盛先生被调查的具体原因。公司将尽快对刘丛盛原先负责的业务做好妥善安排，使公司的正常生产经营不受该事项影响。针对潘杰、刘丛盛被调查原因等问题，5月11日时代财经通过电话和邮件方式联系片仔癀，但截至发稿未获回复。

一、“神药”来自于涨价

潘杰和刘丛盛都是片仔癀的“老人”。

1991年，刘丛盛加入漳州市制药厂（九龙江集团前身）成为一名车间科员，此后历任片仔癀供销科副科长、经营部主任助理，经营部副主任，国内市场部主任，市场策划部主任，产品销售部主任，营销中心副主任，总经理助理等职务；2017年他被提拔为片仔癀副总经理兼任营销中心主任。2020年，此前一直分管市场营销等工作的刘丛盛转任质量负责人。片仔癀2022年年报显示，刘丛盛的税前年度收入52.95万元。

潘杰最早的工作也与市场销售有关，1987年他任漳州制药厂的出口部经理。2003年潘杰就任片仔癀总经理，此后直至2021年12月宣布辞职，潘杰始终在九龙江集团或片仔癀内部任职。

在这近20年间，片仔癀被运作成为一两值千金的“神药”。

据华安证券研报统计，2003年片仔癀在A股上市之初，内销出厂价为125元/粒，外销出厂价13.5美元/粒。此后公司公告提价17次，2020年内销出厂价已经涨至430元/粒，外销出厂价涨至60美元/粒，市场零售价则飙至590元/粒。一边是价格高涨，一边是销量大增，片仔癀的总营收也从2003年的2.14亿元涨至2022年的86.94亿元。

2021年，潘杰就任片仔癀董事长期间，片仔癀的市值在8个月内暴涨超过800亿元，迅速成为了A股市场上的明星股。

片仔癀股价在短时间内的暴涨，与锭剂片仔癀被炒出“天价”不无关系。2021年，原价590元/粒（3g）的片仔癀一度被炒至上千元，最高时甚至被炒至近2000元/粒，一时间片仔癀“一粒难求”。2021年年报显示，片仔癀的肝病用药营收同比大增45.75%。

对于片仔癀价格出现异常波动，公司后来对外回应称，并非企业自身的行为，而是外部市场的不良炒作，公司会在最短时间内平稳产品价格。

随着炒作潮的结束，片仔癀的价格逐步恢复正常。2022年，片仔癀肝病用药实现营收35.92亿元，同比减少2.95%，销量同比下滑4.05%，库存量更是同比大增122.34%。

而就在潘杰、刘丛盛被带走调查的数天前，片仔癀还发布了调价公告。5月5日晚间，片仔癀公告称，公司主导产品片仔癀锭剂国内市场零售价格将从590元/粒上调到760元/粒，同时供应价格相应上调约170元/粒，海外市场供应价格相应上调约35美元/粒。片仔癀这次的价格涨幅达到28.8%，是公司史上提价幅度最大的一次。

有分析将片仔癀此次涨价决定解读为：在销量下滑之际通过提价来维持产品的“稀缺性”，以此强调产品的价值属性，提振业绩。

二、中药老字号成反腐重灾区

中药老字号们都深谙“物以稀为贵”的道理，保密级别的配方、珍稀的药材原料是他们的命门。

在过去十余年里，这些中药老字号们的发展路径也颇为相似——产品涨价、业绩猛增、收入下滑、管理者黯然离场、被带走调查。类似的剧情在不同的中药企业里轮番上演。

在片仔癀连续提价的那段时间，东阿阿胶的前掌门人秦玉峰也在实施价值回归工程。2006~2019年，东阿阿胶前后提价17次，阿胶块的零售价从每公斤160元一路飙升至每公斤6000元，涨幅近40倍。

和片仔癀一样，随着产品提价，东阿阿胶的业绩也一路高涨。2006~2011年，东阿阿胶的净利润始终保持着30%~50%的增长率，即便2012~2017年增速稍有放缓，但也维持在10%以上。不过，东阿阿胶的高速增长在2018年戛然而止，这一年东阿阿胶净利润仅同比微增1.98%。2019年东阿阿胶营收断崖式下降，亏损4.55亿元，阿胶系列产品的营收同比减少超过67%，这也是1996年上市后，东阿阿胶第一份亏损的年报。

当时有行业专家对时代财经表示，东阿阿胶的亏损正是由于其多年来盲目追求打造“奢侈品”概念，导致定价已经脱离了阿胶的合理价值。

近年来，“降渠道库存”成为了东阿阿胶的关键工作。根据药材天地网的市场快讯消息，目前东阿阿胶市场价在2800元/公斤左右，较为平稳。东阿阿胶业绩也已经恢复增长。2022年东阿阿胶实现净利润7.8亿元，同比增长77.10%。

随着价值回归策略触碰天花板，秦玉峰也于2020年离开了东阿阿胶。但两年后，这位曾带领东阿阿胶走向巅峰的管理者却马失前蹄，2022年3月秦玉峰涉嫌严重违纪违法，接受华润医药控股有限公司纪委和山东省聊城市监察委员会纪律审查和监察调查。而和秦玉峰一同接受调查、审查的，还有东阿阿胶原党委委员、高级副总裁吴怀峰。

值得注意的是，在秦玉峰辞职一年后，吴怀峰于2021年3月也申请辞去公司董事、董事会秘书及董事会审计委员会委员职务，同年5月，吴怀峰辞去高级副总裁一职，退出东阿阿胶管理层。

中药老字号的高管们想要功成身退似乎并不容易，同仁堂的塌方式腐败也是佐证之一。

作为百年老字号，同仁堂手握多种保密配方，比如有“镇店之宝”之称的安宫牛黄丸。2021年12月，同仁堂将安宫牛黄丸（3g*1丸/盒）的销售价格将从780元提至860元，价格涨幅约为10%，这也是近20年来同仁堂第3次公开调整安宫牛黄丸的售价。

而与此同时，同仁堂内部的反腐风暴也已经持续多年。

2018年同仁堂发生“过期蜂蜜”事件，由此引发了高层人事地震，多位管理层“落马”，其中也包括同仁堂原董事长高振坤、原总经理刘向光、原副总经理王清泉等。

2021年10月，高振坤被“双开”。北京市纪委还将此案拍摄制作成片名为《自食其“药”——高振坤违纪违法案警示录》的警示片，片中介绍了高振坤牢牢把住豹骨、麝香、羚羊角、牛黄等濒危细料的采购权，利用供给和信息优势牟取私利达1500万余元，另外还在工作中排除异己、拉帮结派等。

2022年年初，北京市第二中级人民法院发布的二审刑事裁定书显示，同仁堂原副总经理王清泉利用职务便利，收受财物约331万元，判处有期徒刑10年，并处罚金人民币60万元。

近年来医药领域已经成为反腐的重点之一。2023年4月，中纪委发布《深度关注丨深化国企领域腐败治理》一文，对大型国有药企存在的贪腐行为进行点名。

而就在潘杰、刘丛盛被调查消息发布的同一天，2023年5月10日，国家卫健委、公安部、审计署、财税总局、医保局等14部委联合下发《2023 年纠正医药购销领域和医疗服务中不正之风工作要点》，指出要重点整治医药领域突出腐败问题。

警钟在长鸣，没人知道下一个落马的会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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