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节特辑：不佛系，俭系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秦朔朋友圈 （ID：qspyq2015），作者：水姐，题图来自：《小偷家族》

一

今天的盲盒比较特别。我想谈谈我最近思考的一组概念——佛系与俭系。

今天是母亲节，先来个应景的话题。5月是上海入学季，入幼、幼升小、小升初等等缠绕着母亲们的心。但我发现今年的母亲的心态有了分流，竟是冰火两重天。

一个3岁孩子的妈妈说，“哎呀，家门口的幼儿园都招不满了吧，我们都没有户口，靠我的积分应该就能上了。我老公本来觉得挺紧张的，我去调研了一下，决定垂拱而治了。”

另一个3岁孩子的妈妈说，“我们2018年买房子的时候，都没有想过可以进附近的世界儿童基金会下面的幼儿园。小区孩子本来只能上另一个社区幼儿园，去年就有机会进了，今年应该也是。慢慢宽裕的样子。”

教育的新佛系时代诞生了吗？

而一个6岁孩子的妈妈说：“都这样了吗？我们调查了各个学校，民办学校的群，越来越满，每场开放日，远郊区都满座。只是三年而已，竟然是完全不同的光景。所以我们到底在争什么、卷什么、‘鸡’什么呢？”

从改革开放以来，上海有三个生育高峰，即1982年21.8万人，2012年22.7万人，和2016年21.8万人。2016年1月1日全面二胎政策正式实施。70、80后的二胎生育意愿在2016年（21.8万）、2017年（19.7万）、2018年（17.4万），这两三年间集中释放。疫情前的2019年，其实生育意愿已经没有那么强烈了。

现在这些幼升小的孩子，都是2016年下半年、2017年上半年生的。而现在3岁多要上幼儿园的孩子，都是2019年下半年、2020年上半年生的孩子，2019年总共生了16.9万人，2020年则是12.5万人。

未来几年，也许母亲们都不用着急了。你看数据，2021年11.6万人，2022年10.8万人，连2016年的一半都没有。教育激烈竞争的复杂局面，似乎自动瓦解。

北京的数据如何呢？2016年20.2万人，2019年17.5万人，2022年12.4万人。大城市的教育，学位自然就宽裕了，就近上学，安心回归到本质吧。

三年又三年，真的改变了很多。等到2022年的孩子上学时，怕是即便家长想卷，都没那个氛围了。学区房的概念，也就被打入冷宫了。

佛系，修己以待时，好像也是成立的。古人讲天道和轮回，现代人讲规律和周期，其实都是一回事。时间是良药，调理好心态，你就自驱了。心态好不仅仅是状态，它也决定你往后行动的质量。

很多时候，我们操心的事情，为子女计长远的事情，其实说到底只是一种幻想世界的“爱”，以及弄假成真的“有”。很多事情只能顺其自然，顺势而为，随遇而安。

大环境不要拼学位，这一点不用焦虑了，就可以专心致志地想一想，自己到底要成为什么样的人，如何影响孩子成为一个他/她想要成为的人，就成了关键事件。

上一次我写了《刘亦菲与胡重娘》，后来又看到一个视频里讲刘亦菲，大意以及加入我自己的理解后，表达为：她说她小时候，父母离婚、在学校里被霸凌等等，所有的苦，她都自己消化掉、处理掉，自己救自己。选择原谅是因为不想让心变得沉重，然后还具有发光发热的力量，就自动升级成新境界了。

最好的救赎之道，就是把习惯向外追逐的目光收回来，关注放逐已久的心灵。康德也说，人要摆脱自身造就的蒙昧。

二

上周末，跟秦老师出差，他推荐我们去参观了广州的南越王墓博物馆。然后我就听到导游说了一个非常动人的故事。

两千多年前的工匠，一生只做一套组玉。当时的铁的硬度都不如玉的硬度高，所以只能用解玉砂每天拉，一天才能磨砺出三毫米。对，你没看错，一天三毫米。

《说文解字》：“世，三十年为一世。”

《论语·子路》：“子曰：‘如有王者，必世而后仁。’”“必世而后仁”的“世”即30年。

而《左传》将一世定为60年。

想想也是，直到民国，平均预期寿命才35岁，在古代，30年可不就是一生一世么。那千古流传的艺术品里藏着的就是工匠的一世魂。

我以前总是说，一件事坚持二三十年，它真的会有巨大的复利和对自己、对他人的影响力。其实最重要的就是对自己的影响力。

我一直不知道用什么简单的词儿去概括这种思想，以及从中国文化中去获得这种源头。

从工匠一生只制作一套组玉的事儿上，我突然想明白了一些事情。欲望少是佛系，但是想做的事情，能量的流动专精特新，则是另外一件事。

前几天，我看到“洞见”公号发了一个文章，说成年人最大的自律是学会能量管理。我在《汤唯和艾达》里写，“中年之后，能量比能力重要。”差不多是同频同意思。

它里面举到一个例子说：《哈佛商业评论》里写了一个案例，说托尼·施瓦茨的朋友是会计事务所的高级合伙人，每天工作12～14小时，精疲力尽，然后友人建议，他要做的不是时间管理而是能量管理。保护好自己的能量，不浪费哪怕一丁点儿给没有任何回报的地方。

巧合的是，上周5月5日是马克思205岁生日，我看到了安年科夫对他的评价，说他是能量、意志和不可动摇的坚定信念组成的那种人。在“您的特点”一项中，马克思写下的是“目标始终如一”。

所以我一下子想到了，那些能不断突破自己的人，都是能量管理、意志管理和信念管理一流的人。

其实，这些都是我一直强调的，并且珍视的那个精神。我想用更简单且深刻的词儿去形容这些精神，无论是工匠的，还是思想家的。

直到最近我读中华书局版本的《素书》，再次回味了老子为道的三个法宝——慈、俭、敢为天下先。

我终于想出了一个词，就是人需要俭系，有俭商！

老子曾提到过“为道日损”，想要得“道”，就要把一切人为的东西尽可能减少。心性层面，减少欲望、妄念；现实层面，则要把自己身边一切繁琐、复杂、过分、多余的东西都断舍离。

做完减法是为了一心一意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而不是全是佛系，毫无行动。其实，顺势而为，随遇而安，也得根据势能和场域，进行恰如其分的行动。禅宗和王阳明心学，都是行动哲学。

日本有个词叫ikigai，可以被理解为使生活看起来值得活下去的“对象”（ikigai taishō），是一个人的工作、家庭或梦想，或者是一种生活值得活下去的感觉（ikigai kan）。所以，它强调生存的意义是有自己热爱的、擅长的、负担得起的、世界需要的事儿。

一生一世，只做一件事。这是俭系的极致的版本。我们如此纷繁复杂、大分工时代的现代社会可能做不到了，而且也找不到那么好的人和事，值得我们坚持那么久，但起码，我们要保持节能、低耗能的状态，去持续地寻找、维持。

俭是什么？《说文解字》：“俭，约也。从人、佥声。”简单来说，就是节省，不浪费。既不浪费有形的资源，也不浪费无形的能量。

你怎么度过每一天，在切切实实的生活本身里，充满了细节、哲理和自我生命感。

女性主义最近那么火，其实女性最容易被打扰，要处理各种琐事和细细碎碎的情绪。正如伍尔夫所说，女人要有自己的房间，不被打扰地干成自己想干的事情。有了物质条件，才能获得自己的心智自由。心智自由就是不受打扰地做自己想做的事的自由。这就是“俭商”提高了。

《醒世恒言》里说：“事非干己休管，话不投机莫强言。”把精力回收，回到自己的内心修养上，也是王阳明的心学所提倡的。尼采说，生活中有件必须做的事，就是挖掘和管理自己的能量。我们能时时教育自己，省察克己，事上磨练，其实就能一直保持开放和进步。对我们自己，我们的下一代教育，也同样如此。

所谓涵养，最初的意义就是把米浸在水里，使其膨胀。而现代科学证明，浸泡米，可以促进其“芽化”，刺激大米中多种酶的产生，这些活性物质对人体健康和营养的吸收非常有益。王阳明认为对于孩子的教育，也是如此，需要涵养，儿童需要让其生活在自然中，也能在社会中有表达能力，有排除内心不快的能力，增强体质。舒筋壮骨，吸收知识丰富心灵，增强信心。

我觉得，佛系，不管不顾，太从容，太松弛，太自由，可能也是个执念；做减法的俭系，可能更适合我们现代人吧。自己集中精力干好一两件事情，培养好孩子的个性和主攻能力，坚持二三十年之后，都会不一样。

《素书》里面有两组叠词，我很喜欢：所谓，橛橛梗梗，所以立功。孜孜淑淑，所以保终。

人拼到最后呢，还是靠自己某种内心的坚定不移（橛橛梗梗），才能对于各种各样的情况有权变方案，更重要的是勤勤恳恳美美好好（孜孜淑淑）。

博尔赫斯在谈话录写道，“西班牙语里不说‘醒来’，而说recordarse，意思是记录你自己，想起你自己。”当你醒来的时候，请记得想起你自己。

作者：清华硕士，秦朔朋友圈创始主编，上海作协会员。个人同名微信公众号：水姐（id：shuijie00000）。视频号名为：水姐一天一书实验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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