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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06-06 11:07
你的高考分数,是由“我”来决定的
伯通
——我所亲历的高考分数登统
6月7日,“2013年普通高等学校招生全国统一考试”就要开始了。仅在北京,就将有超过2万人保障这个考试的顺利进行。
距离我人生的高考,已经整整十年了。接下来要讲述的,是我十年前的亲身经历,人生第一次让我感受到什么叫“一笔一人命”——
可能有些朋友不知道“登统”是什么意思,登统是指,当考卷被阅卷组(主观题人工阅卷,客观题机器判分)评阅结束后,将被移交到登统点,通过人工方式,将试卷上的分数手动输入到计算机数据库中。
没错,这是决定每个考生(无论高考、成考、自考、中考)最终成绩的最后一环。
那年,我在一座省会城市上高三。那个夏天,全省有近34万人报名参加了高考,有16万人报名参加了自学考试(那年的成人高考因为非典而推迟),而在这座省会城市,也有近3万人报名参加了中考。
我所在的学校,几乎每年都会接到一些“上边”派来的任务,其中就有每年给上述考试进行分数登统。
这是一项劳累而烦琐的事务,需要大量掌握计算机录入技能的壮劳力,并且要在一周时间内不与外界接触,全封闭式工作。所以涉世不深、精力充沛、还不需要报酬的学生成为了最优选择,而“上边”对学生们的物质反馈是“三星级宾馆、包吃包住”。(这样的待遇仅限高考、自考等全国性考试,中考不享受此待遇)
于是,每到夏天,本校学生们都会前赴后继乘坐大巴七转八绕到达某座指定的宾馆,在接下来的一周中,于武装人员监控的封闭宾馆内开展工作。
工作场所一般设在宾馆的“会议厅”中,当成山一般的试卷从阅卷点押运过来后,工作人员会将这些已经打完分的试卷按照“定额”分配到每张桌上。
每张桌子上有一台电脑,两个学生,工作流程是这样的:
首先由学生A拿起试卷念姓名和分数,学生B按照姓名检索,并在相应姓名下方输入分数。
当学生A将手中所有试卷念完后,两名学生对调位置,再由学生B念试卷,学生A录入。当两遍都录入完毕,并核准无误后,数据正式入库。
但这个看上去经过二次验证的录入过程,却存在着诸多问题。
比如,“张三,117分;李四,126分”,但在试卷上,由于手写潦草(高考阅卷组工作压力本身就大,而中考更是由本校学生汇总各题成绩)等原因,很容易被念成——“张三,111分;李四,120分”,而且这样的错误,有时会在两个人身上一同发生。
要知道,如果两个人的录入成绩一样,此成绩(111分,120分)将最终入库,成为张三和李四的最终考试成绩!或许张三通宵一个月补习做对了一道6分的应用题,李四死背下大段今生无用的汉字写出价值6分的解答题,但在另一些同龄人的手中,他们的努力被消解于键盘敲击之间。
据说,高考登统录入错误率在万分之三以下,但是当万分之三乘以该省34万考生,也有102位考生。如果拿万分之三乘以全国912万考生,更是有2736位考生。
高考登统中最著名的纰漏是,2007年高考中,安徽26万文科考生的第39道题都被漏算。
除非这其中某位考生感觉自己分数不正常,申请调出试卷复核(过程十分繁琐),才可能找回命运的路径,而这样的故事,几乎鲜所听闻。
而且,在此一周中,所有的学生都将承担大量的高节奏重复劳动,人身活动范围也很有限,对工作难免产生排斥,由此导致的疏忽和大意是客观现实。
此外,还有一个不能忽视的因素,那就是“人性”,每个负责登统录入的学生也是“人”,更何况他们都是高三的学生。
在录入全市中考成绩时,曾有朋友托我查一下她弟弟的成绩。全城初三学生的成绩都在指间,一下就查到了,当时初尝权力滋味的我脑子一热,和她说了句——“咱弟用加分不?”
这不是吹牛,我们录入系统的分数,除非被“上边”抽查到(这几率实在太低了),或被当事人要求试卷复核(不可能),根本不会被发现。就是说,无论你考了多少分,都可以录入进去一个更满意的分数,而冒的风险却并不高。
当然,这句话把朋友吓够呛,也就没了下文。而“透露分数”的事情,我已听过很多人相似的说辞,相信有相当多负责登统的同学都曾被熟人托付过。至于真正的“修改成绩”,倒没有听谁说起过,想想也是,这种事情怎么会外传呢?
不过,当一个高三学生提前看到自己的高考成绩(并可能拥有修改权限)时,做出什么样的举动都是可以想象的。
还有一个好玩的插曲,在录入全省自学考试成绩的时候,我曾经拿到过整个登统系统的管理员权限,并真正登录上去了十几分钟。
那是管理全省自学考试成绩的系统,拥有对数据库的全部操作权限。比如可以让某个城市的考生全部“消失”掉,而修改成绩更是小菜一碟。
还好,这个系统有监视程序,没过多久,我的登录操作就被发现,接下来遭受了各级领导的痛斥。
这不是在炫耀我的小聪明,而是说明这脆弱的系统并不缺少攻击的漏洞,或许,它曾经真的被攻陷过,谁又知道呢?
在那个夏天正热时,我和同学们录入完了最后一批试卷,就在纷纷准备退房的时候,电视上的“午间点歌”栏目响起了莫文蔚的《盛夏的果实》——是“上边”点的歌,字幕上写着“各位考生,XX考试成绩登统工作已经完毕,请拨打电话XXXXX查询您的分数。”
我扔下手中的行李,望着窗外寂静的街道,或许,我们的双手都沾满了罪恶吧。
(后记:据说现在的登统工作已经全面电子化,愿同样的经历不再上演。)
本文作者微信公众账号:微板报 (weibanba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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