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极熊，被遗忘的白色精灵

虎嗅注：6月8日，为“世界海洋日”（World Oceans Day）。希望海洋能够获得更多的关注，大家一起守护海洋生态，守护海洋文明。本文摘编自《屠海——北美生物灭绝档》，作者：利·莫厄特，头图来自：视觉中国

17世纪中期，北欧大陆的北极熊和熊皮开始受到捕鲸者关注。18 世纪末，捕鲸者猎杀北极熊进入“常态化”阶段。到了 19 世纪早期，由于有了新的杀伤力更大的枪炮，北极熊便成为首要目标。随着 20 世纪的到来，拥有北极熊地毯成为那些爱慕虚荣者的地位象征。这种地毯上织满了龇牙咧嘴咆哮的北极熊头，由此引发了一场新的商业性捕猎。1965年第一届国际北极熊科学研讨会召开，讨论北极熊的生存问题，而此后十年里，北极熊的屠杀依然有增无减，全世界的北极熊总数也不过两万头。

——编者按

17 世纪头十年里，欧洲人开始从欧洲大陆向北推进，贪婪地寻找着当时的“黑色金子”——鲸油。不久他们就发现了斯匹次卑尔根群岛（Spitzbergen），到了17世纪中期，就有好几十艘捕鲸船在这个群岛周边的海域中作业。这些船只是之后迅猛发展的船业的先锋。在随后的几个世纪里，它们对海洋哺乳动物的大屠杀是空前的，鲜血染红了北部海洋。

这场屠杀的主要受害者是鲸、海象和海豹，但是捕鲸者们很早就知道从一头大熊身上可以炼出多达十二加仑（约三点七升）优质油。而且北极熊身上的毛皮宽大且蓬松，可以向欧洲贵族们卖出不菲的价钱。贵族们觊觎熊皮，想将其作为地毯铺在他们的宅邸和城堡中冷冰冰的地面上。因此，从欧洲人向北航行伊始，只要有机会，就会被北极熊杀害。但直到近 18 世纪末，他们才有条不紊地开始猎杀北极熊。部分原因是他们手中的火器命中率还不足以让他们在面对北极熊时有足够的信心。然而到了 19 世纪早期，由于有了新的杀伤力更大的枪炮，北极熊便成为首要目标。

随着其他海洋哺乳动物被猎杀到极为稀少的地步，人们就加大了对北极熊的追杀。一些船长去了北极熊特别喜欢的地方，有计划地屠杀能找到的所有北极熊。一个相当有效的办法就是在鲸尸体附近埋伏上全副武装的人。有一次，挪威一艘捕杀海豹的船用一条死鲸做诱饵，在东格陵兰岛的浮冰上杀死了三十头他们称之为冰熊的动物。

屠杀的规模每年都在加大。18 世纪 90 年代，在拉布拉多海岸边作业的新英格兰捕鲸船捕杀了他们能找到的每一头北极熊，并与拉布拉多的因纽特人交换熊皮。他们给因纽特人提供枪支，让他们整年都忙于猎熊。到 19 世纪初，这种猎杀产生了双重影响：由于从捕鲸者那里感染上了疾病，因纽特人的人口数量减少了一半；而因纽特人称为那努克的北极熊，在整个拉布拉多海岸成了一种正在消失的动物。而就在半个世纪前，卡特赖特还在那里发现了大量的北极熊。

不仅仅是因纽特人应当受到指责。越来越多的渔民、猎获毛皮者、商人，甚至连传教士都蜂拥进拉布拉多，他们中的大多数人一看到北极熊就杀死它们。到 1850 年，能看到的北极熊已经寥寥无几，而且这为数不多的北极熊还常常成为猎枪的目标。有一份记载提到在南拉布拉多的斯喀尔岛（Square Island） 有人活捉了一对幼熊，这表明到 1850 年还有一小部分北极熊仍在此处繁衍，但是不久以后，一头熊都没有了。

曾经生机勃勃、数量庞大、生活在美洲东北通道海岸边的北极熊已经被灭绝了。那时，北极熊栖息的几乎每一个地方都遭到了大屠杀。随着弓头鲸的真正灭绝，北极的炼油者就将目标转向北极熊，这造成了可怕的后果。1906 年，一艘挪威船的船员在格陵兰海域中仅一个夏天就杀死了二百九十六头冰熊。在 1909 到 1910 年的“捕鱼季”，英国捕鲸船在加拿大东部的北极水域宰杀了四百七十六头冰熊，并将其脂肪炼成油。同时，美国北方捕鲸者在北太平洋也对北极熊造成了同等规模的浩劫。

北极捕鲸的结束并没有让残存的北极熊松一口气。在纽芬兰、拉布拉多、格陵兰岛附近猎捕竖琴海豹和冠海豹的挪威人、苏格兰人和纽芬兰人都会杀掉他们碰到的每一头熊。但是他们并不是唯一给北极熊带来苦难的人。早在 1820 年，随着一支又一支远征船队北上，一股北极探险的热潮席卷了欧洲和美洲。有些远征队是去寻找传说中的西北和东北通道，有些是试图到达北极，有些是为了科学考察，还有些是为了打猎。所有这些人都理所当然地认为，他们可以用他们认为合适的方式来处置所碰到的任何一种动物。

1909 年，欧内斯特·汤普森·西顿这样描述他们是怎样对待北极熊的：“去北极的旅行者习惯于尽量捕杀北极熊，这与旅行者是否需要北极熊的尸体无甚关系。近年来，这种愚蠢的屠杀有所增加，因为去北极旅行的人越来越多，他们所携带的武器也越来越具有杀伤力。一位北极探险者告诉我，仅他一个人就杀死了两百头北极熊，却没得到几具尸体。”

作为宣称发现北极的两名美国人之一的罗伯特·皮里（Robert Peary），他的行为非常有代表性。他将诸如北美驯鹿、海象、麝牛和北极熊之类的大型动物当作探险队的主要食品、燃料和衣服来源。在探险的最后阶段，他迫使几十位因纽特人和几百条雪橇狗为他服务，而且他还迫使手下和因纽特人设陷阱用枪捕杀所有的带毛动物，尤其是北极熊，因为它们的毛皮在美国很畅销。

北极远征队对格陵兰岛西北部和埃尔斯米尔岛（Ellesmere Island）上数量本来就不多的哺乳动物施加的杀戮十分惨烈，以致整个地区都没有了大型动物，结果，不少因纽特人被饿死。仅皮里的远征队就至少毁灭了两千只大型动物。事实上，对于许多自诩为探险家的人而言，杀死北极熊获得高分本身就是一种成就。欧洲和美国有钱的猎枪手们驾着私人游艇和租来的船只，进入众所周知的动物避难所，将他们见到的所有北极熊都杀死。

他们中的一些人写下了他们对抗“北部凶猛的白色嗜杀者”的英雄事迹，这种做法创立了一种新时尚。随着 20 世纪的到来，拥有北极熊地毯成为那些爱慕虚荣者的地位象征。这种地毯上织满了龇牙咧嘴咆哮的北极熊头，由此引发了一场新的商业性捕猎。现在这种捕猎仍在继续，并且由于极高的利润，捕猎程度可能还会加剧。 1964 年，一张未经鞣制加工的北极熊皮卖到了一千美元，到现在其卖价就更高了。到1964 年时，在商业性捕猎和那些为了获取纪念品的捕猎活动中，猎枪手们使用了配有滑雪用具的飞机和履带式雪上汽车。这样的猎捕所造成的破坏之严重，即使是政府中的官僚主义笨蛋们也开始对北极熊的未来感到隐隐的担忧。等到了那个时候，北极熊就成了名副其实的北极熊。除了哈得孙湾的低地外，北极地区是北极熊唯一的生存之地了。

第一届国际北极熊科学研讨会（International Scientific Meeting on the Polar Bear）于次年召开，参与成员是那些拥有北极熊的国家，包括加拿大、美国、苏联、丹麦（代表格陵兰岛）和挪威（代表斯匹次卑尔根群岛），会议旨在探讨是否真的有理由为北极熊感到担心。在专家们得出的重要结论中，有一项是“自 17 世纪以来，捕鲸者和海豹捕猎者对北极熊的密集性捕杀可能造成了其数量的下降”。但是至于减少到什么程度并未达成一致意见。更荒唐的是，关于还有多少头北极熊还活着，也没能取得一致意见。美国科学家给出的数字是一万九千头，苏联科学家估计有八千头。

关于每年被捕杀的统计数据就更不准确了。加拿大代表认为，在其领土内可能会“接近六百头”。美国主要是打猎爱好者和商业性兽皮猎取者从飞机上对阿拉斯加近海浮冰上的熊进行猎杀，其数据为一千头左右。挪威的专家承认，他们不清楚其国民杀死了多少熊。除了一个国家以外，其余与会国没有哪个认为北极熊的生存已受到威胁，这个国家就是苏联。十年前苏联就确信北极熊已濒临灭绝，到1957 年时，就已对北极熊实行了全面保护。

这次大会之后的十年，在阿拉斯加、格陵兰岛、加拿大、斯匹次卑尔根群岛，尤其是在国际海域的冰面上，北极熊遭到的屠杀有增无减。到 1968 年时，人们承认每年杀死的北极熊总数为一千五百头，而真正的数量可能远远超过两千头。雌熊每三年才生育一次，而全世界的北极熊总数也不过两万头，对它们进行这样大量的杀戮，有最终灭绝的危险。尽管如此，大多数拥有北极熊的国家对此仍然是漠不关心。

作者： 法利·莫厄特

出版社： 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

副标题： 北美生物灭绝档案（16世纪到20世纪）

译者： 高见 / 刘莹

出版年： 2023-4

本文摘编自《屠海——北美生物灭绝档》，作者：法利·莫厄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