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北京大学社会化媒体研究中心（ID：pku_csmr），作者：桃子，编辑：蔥蔥，原文标题：《方头明模仿油腻男，一场异化的审丑和狂欢的男凝》，头图来自：视觉中国

早段时间，一大批“性转版油腻男”短视频走红网络空间，营销号、网络大V、网民模仿参与，成功推动“方头明们”走向高潮，成为新一轮互联网笑料。溢出屏幕的自信神情、边界感毫无且侵略性十足的行为举止，比如吹口哨、自信歪嘴、苍蝇搓手、空气投篮……让网友们直呼“一天不看难受，看了一天难受”。

截至目前，方头明爆红的那一条油腻短视频，已获赞60万，被30万人转发，10万的评论下面都让人呐喊：方头明，这盛世如你所愿！其实，方头明火在夏天不是偶然，更是一场借助自媒体的“返祖”现象。毕竟在2021年我们有靠油腻态度和怪异言行迅速串红的“人类高质量男性”徐勤根，在2022年我们有沉迷霸总人设而无法自拔的“油腻男明星”张翰，这一场娱乐8大众的“油腻传播风”，每年都在定期“复活”。

视频截图

一、油腻短视频的模仿性

（一）语言的模仿

油腻短视频的对话核心文本大底是先对美女进行夸奖，而后说出土味情话，暗示美女的崇拜心理，整个过程无不透露油腻男的自恋癖好。“电影，哪有你好看啊”“为了见我，特意做的头发吗”这些调侃的话语，仿佛把所有女性默认为潜在性缘对象，高估自己的魅力，低估对方的眼光，巧妙解读一切反映，统统转化为：她暗恋我。不同自媒体人均是在努力延伸油腻剧情的文本风格，而后由创作者自行想象制作出各有千秋的油腻语言，但总体都“万变不离其宗”。

（二）穿搭的模仿

要想让人身临其境，看的想要土拨鼠尖叫，就一定离不开油腻穿搭的模仿。上身“包浆战衣”，下身束脚格子裤的方头明成为了油腻的开山之作；上身衬衫下身西装裤的孕妈配上发福的大肚腩让“厅局风”浑然天成；上身扣不住的白色西装外套，下身勒紧的白色西装裤，让奥黛丽赫本成功像泡沫之夏的“黄晓明”……这些穿搭均是不同身份油腻男的典型穿搭，其猥琐、尴尬、油腻、让人倍感不适，正所谓“普通人看乐子，油腻男照镜子”。

（三）动作的模仿

方头明们的真本事，是能让每个观众在一举一动中忆起自己一生所见的“中华魅力男性”。吹口哨、摸嘴角、歪嘴笑、手部搓泥、狂吐舌头等猥琐动作和神态成为了方头明们穿透屏幕攻击大众的“精髓”。动作模仿的背后是动作写实，这些娇柔造作的耍帅、装腔作势的自我彰显，无非就是现实生活中油腻男的真实写照。

抖音截图

二、油腻短视频的爆火逻辑

（一）开放性和广泛性为“油腻视频”提供了用户基数

抖音的开放性及广泛性是指抖音用户的准入门槛低，用户基数大，内容丰富且类型多样。一旦有了第一个油腻视频的爆火，就证明抖音这个平台会为油腻视频提供流量和用户因子。另外大多数用户可以在抖音上进行创作、点赞、交流和二次模仿，掌握油腻视频的流量密码，促进油腻传播的“分裂式”蔓延。

（二）“拍同款”为“油腻视频”提供了可复制性

理查·道金斯将模仿传播的文化基因称为“模因”，而方头明模仿油腻男的视频就是油腻传播的“初始因子”，也是文化交流和文化模仿的基本单位。而模因又带有很高的生存价值：长久性，多产性以及复制性。不仅是此次油腻视频，此前的任何梗都可以在短时间快速制作和模仿，这种“人传人”的狂欢也离不开抖音平台的强大复制机制。

（三）“议程设置”属性为油腻视频提供了流量

抖音的议程设置属性指抖音通过对某一类视频或话题的流量加持，使得这一类视频在短时间迅速投送到用户的推荐主页，提高视频的曝光度。随着越来越多的方头明争先扩大这个油腻队伍，谁也没有逃过这次锣鼓齐鸣的“油腻男模仿大赏”。同时随着网友的点赞和转发，油腻男的话题得到了更深的流量池，从而反过来又提高了视频的可见度，焕发新一轮“酥油茶”热点。

（四）“反差感”为油腻视频提供了制作秘诀

关于新媒体的流量密码有很多，但屡试不爽的一定有反差感。就像《流星花园》的张翰作为优质男偶像，可谓是z世代青春回忆的白月光，但是《东八区的先生们》的播出让张翰成功走上了一条“迷死大家”的油腻路线。这种带有戏谑和新奇的“反差”，恰恰能满足大家的吃瓜心理，而且不会产生审美疲劳。很火的方头明们也是如此，温香软玉的网红美女，摇身一变成了油腻男人，下至18岁（或许更小），上至80岁（或许更老）。

三、油腻短视频的隐藏心理

（一）从众心理

无论是网络空间，还是在现实空间，个人一旦想融入集体，成为集体的一份子，其心理和行为也会逐渐趋于相同，也就是“随大流”。首先作为自媒体人，大家想要在这个话题上分一杯羹，所以会跟着羊群中的“头羊”；而作为每一个普通人，我们乐于分享热点和新奇视频（油腻视频），他就像“社交货币”，可以帮助建立与他人的联系感，从而找到自己的“群体归属感”。在日常饭后谈资中，当别人说起“方头明”，你会希望自己回应一句：“我也看过！”

（二）集体无意识

其实很多时候大家关注网络上的某一狂欢事件都是一种“路过”“看客”“旁观者”的心态，或者仅仅是因为当前无聊。大家会浏览、看看或者疯狂刷屏，但是大家好像很少去主动了解事件，下意识地去思考，已然成为了“无意识”的行动者。其实很多“油腻男”的动作并不局限于自恋过头、油腔滑调、举止轻浮、喜欢说教、没有边界感，早已突破了“油腻”一词，是猥亵和隔着屏幕的性骚扰，但是大多数人都仅仅把其当作笑料，一笑置之。

（三）娱乐心理

在这个娱乐至死的时代，我们无所不知，我们又一无所知。任何一场热点爆火的背后，都有娱乐的成分在。在人们的潜意识中，都有对娱乐的追求，而狂欢的本质也可以理解为娱乐，具有大众性和戏剧性的特点。“女博主模仿油腻男”的热潮让全网轰笑，在这次狂欢事件中，网民的情绪也缺乏理智和思考，更多的受到网络空间环境的影响，被同一化的情感因素暗示、感染，大家只会在油腻行为的下方评论：笑死我了。很显然，这是一个“万物皆可娱”的时代。

四、油腻短视频的冷思考

（一）“审丑”的异化：猎奇性短视频盛行

1853年罗森克兰茨《丑的美学》一书发表，提到吸收丑是为了美，而不是为了丑。但是随着互联网的发展，短视频制造门槛逐渐降低，自媒体人逐渐，脱出传统的审美疲劳，寻求新刺激，顺应后现代文化潮流，刻意扮丑：疯批教主“郭老师”、骑驴的小矮人“殷世航”、包括现在拍摄油腻短视频的“方头明们”……不入流的穿搭、夸张的语调、故意制造的矛盾，让审丑不再禁锢于审美的对立面，而异化成为博主生存的工具和手段。

在文化工业时代，同质化的审美让受众变得愈发偏狭，审美疲劳和追求新刺激的需求产生是时间之必然。所以随着互联网发展。人们开始对审丑文化从抵触到接受，“全民审丑”也成为了互联网文化传播的新现象。创作扮丑内容的原著民们在狂欢广场充实身份和价值认同，以追求新一轮的阶层想象，在无边界的赛博世界尽情猎奇，在戏谑中解构土味文化为自己提供压力宣泄口和快乐致幻剂。

但是不可否认的是，“油腻男”本身是丑的。方头明们所演绎的油腻男，我更愿称之为猥琐。大部分女性都经历过这种让人不适的潜在性骚扰的行为和动作，所以极易产生共鸣。只是没想到到了短视频时代本该被弃若敝履的审丑文化，却长盛不衰成为流量密码。虽然说博主意在让油腻男成为笑料，帮助女性抚慰恐惧和耻感，但长期消遣和麻木过程中，人们很容易模糊美丑边界，从最开始的不适到后面的“集体无意识”，只会让更多“丑角”逐利起舞，深陷在审丑异化的泥沼之中无法自拔。

（二）“男凝”的狂欢：文化窥探与厌女转变

油腻男的本质是既得利益者的洋洋得意，也是权力泛滥下个体的狐假虎威。在父权制社会，现实生活中除了不加掩饰的男性凝视、言语暗示；更还有潘多拉盒的彻底开启，包裹着无数令人发指的恶和难以启齿的欲。从最开始仅仅诠释极度自信、放荡不羁、毫无边界感的油腻男，到如今在流量的追捧之下，短视频还是回到了现实生活的男性凝视。

博主顾蚊子曾发布模仿约会时油腻女的行为，用“夹子音”说话，身穿带有擦边性质的辣妹装；以及孕妇闺蜜花花新出“酥油茶”系列，既讽男又讽女。很多人会想，油腻模仿秀为何这么双标？当模仿油腻男时，说是折射出“天下苦油腻难久矣”的现状，外化了现实生活中的男性凝视；当模仿油腻女时，也变成了试图通过言行举止向男性示弱？

其实印证辩手席瑞所言，凝视不是单独存在的。不管是模仿谁，都是在反讽这个父权制社会。一直以来，男性是掌握主动权的一方，女性是顺应男性期待的从属对象。在此次方头明模仿油腻男的浪潮，许多女性本想通过写实来向男权制社会提出挑战，却演变到最后依旧需要绿茶的衬托来遮掩现实，就仿佛所有“好看”“性感”都是“渴望男性关注”的信号，而女性被骚扰还不是因为你是“穿的太骚的绿茶”。父权制社会，人们总要罔顾事实，媒体也在推波助澜，弱化油腻男的无耻，鼓励大家产生一种轻视女性的“厌女”情绪。

很显然，女性主义仅是女性群体的支持是不够的，而是要集结其他群体的力量，才能够落实到真正人权平等的理想。在这样一个环境下长大，必然会有不同群体的凝视，但还是希望女性可以逃离男权的坐标经线，男性也不要为像猪油瀑布的方头明们打抱不平。

互联网上有太多模仿和盗猎，油腻传播也是每年复活。但这个社会，从审判丑陋，炫耀丑陋，到赖用丑陋，确实发生了太多变异。一个视频的风行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真的要一步步走入赫胥黎的预言吗？这不是一个娱乐至死的世界，还请我们大家警惕整个文化变成娱乐，记住为什么笑，也记住为什么思考。都说，魔法或许不一定能打败魔法，但方头明一定可以打败方头明，这也是在油腻模仿秀上“笑”和“思考”的原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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