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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京时间2月24日零点整发售的《刺杀骑士团长》(《騎士団長殺し》)是村上春树继《1Q84》后,时隔七年之后发行的又一部多册长篇小说。小说由与村上合作过《1Q84》《奇鸟行状录》《世界尽头与冷酷仙境》和《海边的卡夫卡》四部作品的日本新潮社出版,原定发行一百万册,但在2月24日,新潮社实际增印并发售130万册,上册增至70万册,下册增至60万。
新潮社的增印回应了村上书迷们积攒许久的热情。新书发售前,日本社会就开始了对这部作品的期待与讨论。2月23日,《刺杀骑士团长》的发售还未开始,许多书迷就早早地等在了东京各大书店的门口,只为第一时间买下村上春树的新作。在新宿的纪伊国屋书店、涩谷的茑屋书店等地,还举办了令人激动的倒计时活动。
新宿纪伊国屋书店
书迷们的热情不仅仅体现在买书的时间节点。在出版社等相关方面严格的保密工作下,关于小说内容的预测五花八门,甚至有人请超能力者去现场“开天眼”试图了解故事情节。而现在,新书发售刚刚两天,网络上就已经有了不少关于《刺杀骑士团长》内容的分享和讨论——谜一样的画家,谜一样的画作,谜一样的邻居,而一切的故事随着「骑士团长」的出现发生改变。
24日零点新书开售
根据作品展示,《刺杀骑士团长》分为上下两册,上册是《顕れるイデア》(意念的显现),下册为《遷ろうメタファー》(隐喻的变迁)。上册的封面用了绿色,下册用了红色,让人不禁联想到整整30年前出版的《挪威的森林》——《挪威的森林》上册是红色,下册是绿色,与《刺杀骑士团长》恰好相反。
《刺杀骑士团长》全书共有64个章节,第一章为「もし表面が曇っているようであれば」(若表面晦暗不清),最后一章的名字是「恩寵のひとつのかたちとして」(作为恩宠的形式之一)。据说,下部书体现了村上的世界观。
上下册封面
小说1-16章的目录
村上春树从29岁开始写作,第一部作品《且听风吟》摘得了日本群像新人奖,后来,《挪威的森林》《海边的卡夫卡》等书持续畅销,作品被翻译成多种语言。因其作品中大量描绘西式生活方式,村上春树也成为不那么传统的日本作家。近年来,村上的名字也一直与诺贝尔文学奖密切相关,「一直陪跑的热门人选」似乎成了他的一个新标签。但是,村上在意的不是奖项,因为作品才是永远的。
那么,《刺杀骑士团长》又是怎样的一部小说呢。
小说的日文名称「騎士団長殺し」,来自小说中的一幅画作。主人公的「我」离开家,在北海道漫无目的地闲逛,后来到小田原郊外的房子里住下,发现了屋顶留有一幅名为「騎士団長殺し」的画。为何单单剩下这幅画,成为了一个谜团。
而《刺杀骑士团长》的英文翻译名称也颇为耐人寻味——「Killing Commendatore」。「Commendatore」是一个略显晦涩的词,源于意大利语,指的是中世纪的意大利骑士。为什么会用这样一个冷僻的词语?许多人会联想到莫扎特的著名歌剧《唐璜》。在歌剧的开始,风流的主人公唐璜试图诱惑一位贵族少女,遭到少女父亲的阻止,在决斗中唐璜杀死了少女的父亲。歌剧最后,唐璜偶遇了少女之父的石像,石像劝说他改过自新,但唐璜毫无悔改之意,最后,唐璜下了地狱,而众人高歌道:「这是恶人应有的结局!」
在莫扎特的歌剧中,这位被杀死的父亲是一名「骑士长」,其英文书写就是「II Commendatore」。名称的隐喻性,村上春树的主人公的命运,或是作品的主旨,不知是否会与《唐璜》有着某种重合。
莫扎特歌剧《唐璜》海报
「从那一年的五月到第二年初,我在一个狭窄的山谷入口附近的山上住着。夏天,山谷里雨水不绝,外侧却一片晴朗。这是因为受到西南风的影响,风带着水汽爬上迎风坡形成了雨。我的家正好在晴雨的分界线上,有时候房子一侧晒着太阳,内侧的庭院却被雨水淋湿。一开始,我觉得这事情很稀奇,现在却也习以为常了。」
这是村上春树在《刺杀骑士团长》上册写下的第一段话。故事的主人公——一位孤独的中年画家——在和妻子分居之后,和两位人妻保持肉体关系。接下来的内容就是较大幅度的性爱场面描写。
有人说没有丰富的性爱描述就不是村上的小说,的确,性对于村上春树的小说来说,作用非常巨大。性本身就是情感最直接最炽热的表达,所以在《挪威的森林》玲子和渡边最后一次相见,自然的做爱,本身就带有一种直接的祝福;性更是对生命力的展示,同样在《挪威的森林》中,直子内心有无法填补的空洞,肉体上也无法承受他人的进入,而生机勃勃的绿子就是她的对比。性从来不仅仅是性,它本身就是一种隐喻,村上春树非常擅长在作品中利用这种隐喻,去体现他自己的思想内核。
《挪威的森林》剧照
看过村上春树多部作品的读者一定能深切地感受到作家本人与其创作的人物之间存在着巨大的割裂。热爱跑步的,讨厌体制的村上,与他笔下那些孤独的主人公,似乎是两个世界的人。这种割裂,是村上春树进行的一场悄然无声「自我疗愈」,「将自己的灵魂嵌入与现在的自己不同的外形,去消解或升华生命过程中难以避免的种种矛盾、错位和扭曲」。他为自己写作,而拥有什么样的读者,或是小说的社会作用,则不在他的考虑范畴之内。
在写作《且听风吟》的时候,村上春树并没有拘泥于社会定论对于纯文学的理解,他虚构了一位名叫哈特菲尔德的作家,此人写了一本《心情愉悦有何不好》的小说,这本小说正是反映了三十岁出头的、年轻气盛的村上春树内心的想法:只要写起来开心不就得了?心情愉悦有什么不好?
后来的村上,褪去年轻人为了反抗而反抗的念头,转而希望在保持心情愉悦的基础上,写作一些更加深刻的作品。当然,他还是对在文学上毕恭毕敬的主流文学不屑一顾,这是一个特立独行的灵魂所追求的自我。他评价自己为典型的猫型人格——「别人让往右的时候,我一定会往左。」
年轻的村上春树和他的猫
再过两年,村上春树就要成为一个70岁的老头了。一想到「村上春树马上70岁」,会让人觉得不可思议。岁月似乎总有一种停滞不前,然后在某一瞬间突然跳跃几十年的威力。在我的印象中,村上春树从不会给人一种他在慢慢老去的感觉。他就像他的作品,始终在真实与虚幻之中游走,结合了两个世界;又像他作品中的主人公,脑海中不断回响着爵士乐,带有某种偏执或孤独的少年;或是演讲中的,冷眼面对着森严的高墙,愿做一枚脆弱却顽强的鸡蛋的人。
在他的笔下,似乎总有一种黑色的力量,并非晦暗不清的,却是世间最真实的孤独。人的内心总是能源源不断的生出孤独感,有的作家在做的事,是帮助读者填满孤独,而村上做的,是将那些琐碎的孤独明明白白的袒露在人们面前。
我还不知道在这本《刺杀骑士团长》中,神秘的骑士团长究竟是谁,「我」是否会像唐璜一样杀死骑士长,最终又被骑士长的鬼魂杀死;亦或是像村上之前的一些作品,骑士团长被某些更隐晦的东西“杀死”,在最后仍旧跌落回自己的小世界之中。以往的这种「回归」,似乎一直受到评论家们的诟病,然而我必须要说,这种「回归」,对于同样身处困局的年轻人来说,始终能产生莫大的共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