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拿马运河缺水，对国际石油市场冲击有多大？

国际石油市场，是一个非常复杂的系统，影响的因素甚多，既有供应和需求两大基本面的因素，更有世界政治、经济和外交等之类的宏观形势因素，以及天气等自然方面的因素。可能让人想不到的是，干旱缺水，也会对国际石油形势产生一定的影响。

依据巴拿马运河管理局、美国能源信息署等机构的数据和资料，本文将介绍2023年持续的干旱，对巴拿马运河的运输以及世界油运市场所带来的冲击。

一、世界七大工程奇迹之一的巴拿马运河

巴拿马运河，位于拉丁美洲国家巴拿马共和国，连接太平洋和大西洋，是目前世界上重要的两大航运通道之一，被誉为世界七大工程奇迹，承担着全世界5%～6%的贸易货运。如以一侧的海岸线到另一侧海岸线计算，运河的长度约为65公里；如以加勒比海的深水处至太平洋一侧的深水处计算，运河的长度约为82公里。

1914年8月15日，巴拿马运河竣工通航。2007年9月3日，巴拿马运河开始进行扩建改造，于2016年6月完工，长427米、宽55米、深18.3米的第三套船闸建成，从而使运河的通航能力大幅度提升。2016年6月改造完成前，在老的船闸系统下，巴拿马运河只能通过巴拿马型船舶。就油品运输来说，油轮约可装载油品30～50万桶，主要是汽油和柴油。2016年6月运河改造完成后，可以通过新巴拿马级船舶，油轮约可装载油品40～60万桶。

根据巴拿马运河管理局的数据，目前，巴拿马运河提供约180条海上航线，可连接约170个国家和地区，到达全球约1920个港口。2022财年（2021年10月1日至2022年9月30日），超过1.4万艘船只通过巴拿马运河，运载货物5.18亿吨。

不同于苏伊士运河，巴拿马运河属于水闸、阶梯式的运河，运河中的加通湖水位高出两大洋26米，运河使用三套双向航行、共6座船闸，使船只通行于巴拿马中央山脉间的河道。船舶进入船闸后，船闸通过蓄水将船舶抬升，每个闸室抬升船舶8.5米左右，经过三个闸室的三次抬升，使船舶与海拔26米的加通湖水位持平，通过加通湖后再以同样的方式分三次阶梯式下降，直到水位与海平面再次持平后，驶入大西洋。

从第一道船闸起算，船舶通过运河一般需要8～10个小时。船舶的每一次通行，需要将大约2亿升淡水排入海洋中，这些淡水主要来源于运河中部的人工湖，即加通湖，从而使加通湖成为巴拿马运河正常运行的重要设施之一。

为了节约用水，与老船闸不同的是，新船闸的每个闸室旁都建造了三个蓄水池，用于循环利用升降船舶的水，提高了环保性，同时也可以部分缓解旱季时的缺水危机。

巴拿马运河新船闸的闸门，目前是世界上最大的闸门，长58米，高33米，足足有11层楼那么高。

巴拿马运河的三套船闸，从大西洋到太平洋，分别为加通船闸、佩德罗·米盖尔船闸和米拉弗洛雷斯船闸。

根据巴拿马运河管理局的数据，美国是巴拿马运河最大的使用国，商品出口和进口集装箱的总量约占巴拿马运河运输量的73.7%，每年约40%的集装箱运输需要通过运河。我国是巴拿马运河的第二大用户，2022财年货运量占运河货运总量的21.4%。

一、近10多年来最严重的干旱和巴拿马运河严格的通航措施

作为巴拿马运河正常运行的水源地，加通湖主要靠降水补充水源。按照巴拿马运河管理局的说法，每年11月雨季结束时，加通湖的水位通常将达到27米左右，次年4月旱季结束时略低于26米。

进入2023年以来，由于厄尔尼诺现象造成的持续干旱，进入雨季后的巴拿马降水量较常年大幅度减少，加之高温天气进一步增加了蒸发量，从而使得巴拿马运河面临着严重的水资源短缺。

2023年7月中旬，巴拿马运河管理局表示，加通湖水位已降至24.26米，逼近22.86米的最低设计水位。根据巴拿马运河管理局的数据，加通湖的水位至少是自1995年以来的最低水平。据监测，2023年9月，加通湖的水位降至24.2米，低于26.6米的近年同期水位。巴拿马运河管理局预测，直到2023年10月和11月，加通湖的水位仍将低于过去10年的水平。

为了解决严重的缺水问题，巴拿马运河管理局对船舶的通行实施了严格的过境管控措施，主要包括三个方面的内容：

• 一是从2023年2月15日起，征收“淡水费”，船舶长度超过125英尺，费用为1万美元，并根据船舶过境时加通湖的水位，收取1%–10%的可变费用；

• 二是从2023年7月30日起，允许通过运河船只的数量由通常的每天36艘，调减为每天32艘，其中10艘分配给新巴拿马型船闸，22艘分配给巴拿马型船闸；

• 三是调减船只的吃水深度，规定为不超过44英尺（约13.41米），从而使得大型货轮不得不削减载货量，才能顺利通过运河。

巴拿马运河管理局还宣布，由于遭遇持续严重的干旱，正考虑将2023年7月底开始实施的运河限行措施，延长到2024年9月。

三、巴拿马运河严重的拥堵和创下新高的油运费率

严格限行措施导致了船舶通过数量的下降，给巴拿马政府本身带来了较大的经济损失。巴拿马运河管理局局长巴斯克斯表示，限行可能导致运河收入减少2亿美元。但更为重要的是，限行措施，造成了过境船舶的大量拥堵和油运费率世界范围的大幅度上升。

首先，由于巴拿马运河管理局采取的限行措施，导致了运河严重的拥堵，从而使得经由巴拿马运河船舶的平均等待时间，从不到一周增加到近一周半。而进入2023年8月，新巴拿马型船闸南行船舶的等待时间长达18天，北行船舶的等待时间长达17天；巴拿马型船闸，南行和北行船舶的等待时间长达18天。8月中旬，等待时间更增加到约为21天。

截至2023年8月10日，巴拿马运河河口附近有161艘货船排队等待通行，远超过雨季期间大约90艘货船排队的常规情况。船舶跟踪数据显示，由于等待时间的不可预测性，一些船只，尤其是超大型天然气运输船，不得不通过苏伊士运河或好望角等替代航线，从东亚地区返回美国墨西哥湾沿岸。

其次，巴拿马运河管理局限制了新巴拿马型船舶的吃水，即吃水线与船舶最深点之间的距离，从而减少了船舶可运输的货物数量。在能源运输方面，这主要影响了石化衍生物的运输，如聚乙烯或聚丙烯，它们是由乙烷、丙烷和石脑油等生产出的产品，这些产品使用集装箱船和散货船运输。

根据彭博社的分析，降低6英尺的吃水，导致减少40%的货物。不过，超大型天然气运输船和超大型乙烷运输船，是通过新巴拿马型船闸的最小船只，不受吃水限制的影响。

巴拿马运河，对美国与东亚地区和南美洲西海岸之间的贸易非常重要。运输石油产品、烃类气体液和化学品的船只，占通过巴拿马运河贸易量的三分之一，其中化学品船的过境数量最多，而烃类气体液船（包括超大型天然气运输船和超大型乙烷运输船）的运量最大。几乎所有通过巴拿马运河的烃类气体液贸易，都是从美国墨西哥湾沿岸到亚洲地区的，其中丙烷占美国烃类气体液出口的近60%，乙烷和丁烷各占17%。

根据行业机构的统计数据，2022年，美国墨西哥湾沿岸丙烷出口的主要目的地是日本、中国和韩国，而丁烷的主要目的地是中国。超大型天然气运输船，占到运河丙烷和丁烷贸易的近83%。美国的乙烷出口，主要是长期供应合同，大部分出口到中国和印度，其中定期航行到中国的超大型乙烷运输船走巴拿马运河，去印度的超大型乙烷运输船走苏伊士运河。

运载馏分油、汽油和喷气燃料的石油产品油轮，通常通过较小、较旧的巴拿马型船闸，穿越巴拿马运河，这些船闸是根据吃水、宽度和长度专门设计的。大多数美国清洁石油产品的出口，从美国墨西哥湾沿岸通过巴拿马运河，使用远程1号或中程船只抵达南美洲西海岸和中美洲等地区。

而通常用于运输原油的船只太大，无法使用扩建后的巴拿马运河。美国原油的出口，更多的是通过苏伊士运河或好望角运往亚洲目的地，或通过跨大西洋航线运往欧洲目的地。

再次，由于巴拿马运河的延误，三条基准航线中，有两条超大型天然气运输船的运价创下了历史的新高。超大型天然气运输船主要运输丙烷（少量运输丁烷）的运价，具有很强的季节性。运输的费率代表着每吨的运输成本，通常在冬季对丙烷作为供暖燃料的需求最大时增加，而在夏季供暖需求减弱时则下降。

石化行业对丙烷作为原料的需求，也影响了超大型天然气运输船的费率。东亚地区对美国丙烷需求的增加，也造成了巴拿马运河的延误，因为这条航线上此类船舶需求的增加，造成了更大的阻塞。在截至2023年9月22日的一周内，使用巴拿马运河的美国休斯顿—日本千叶航线的超大型天然气运输船的费率，达到每吨235美元，这至少是自2016年首次公布费率以来的最高水平。

此外，由于休斯顿--东亚地区丙烷贸易套利的增加，也刺激了油轮费率的不断上升。

超大型天然气运输船的运价，不仅在通过巴拿马运河的航线上有所上涨，在沙特阿拉伯拉斯塔努拉—日本千叶航线上也有所上涨，该航线的费率也创下了历史的新高，这条航线不使用巴拿马运河。此外，美国休斯顿—荷兰符拉辛航线是一条跨大西洋的航线，费率也达到2022年12月23日这一周以来的最高水平。

以上两条航线费率上升的主要原因，是巴拿马运河的延误增加了等待穿越运河的油轮数量，减少了市场上可用于运输这一类货物和满足需求船只的数量，从而推高了世界其他地区油运的费率。

超大型天然气运输船的费率，通常高于小型石油产品运输船，因为超大型运输船穿越新的、更大的新巴拿马船闸的基本通行费，约为30万美元；而一艘较小的天然气运输船、石油产品油轮或化学品油轮，通过较旧、较小的巴拿马型船闸，其基本通行费为6万美元。

最后，除正常的运河通行费用之外，巴拿马运河管理局收取的淡水费，也增加了船舶的通过成本。据国际航运公会的估计，淡水费将使得通过巴拿马运河船舶的成本，增加多达15%。

2019年5月15日，我们撰写并刊发了“巴拿马运河与美国的油气出口运输”一文，介绍了巴拿马运河对于美国油气出口的重要意义。本文是自2019年以来，我们撰写并刊发的第二篇有关巴拿马运河的文章，通过天气这一自然因素，因干旱缺水影响运河运输而带来油运费率上涨的微观角度，说明了国际石油市场的复杂和影响因素的多样。当然，也正是其足够丰富的复杂性和影响因素的多样性，才使得国际石油市场变成了全球性的竞技场，才能够引无数英雄竞折腰！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全说能源 （ID：wang_20180707），作者：王能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