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惨式营销”，盯上灵活就业

“这个外卖服能用来拍短视频吗？”《新京报》近日报道，有网友网购时发现，一些商家在线上售卖所谓的外卖骑手工作服，商品图案与现实中的骑手服高度相似。据了解，外卖平台骑手的工作服都来自官方渠道，并未授权其他渠道售卖。

“假工服”的背后，是灵活就业群体逐渐沦为自媒体摆拍卖惨重灾区的事实。

以摆拍骑手视频为例，情节设计的原则是——“越苦越惨，流量越大”。从深夜被盗车到接到充满无理要求的“奇葩订单”，再到被保安辱骂殴打，有的主播更不惜使用“抑郁症”作为噱头……从媒介伦理的角度来看，“剧本新闻”混淆了事实与摆拍的边界，通过无底线地制造“苦难感”来加剧社会撕裂，消磨了公众善意。

此前的7月，中央网信办进一步强化政策法律管束，发布《关于加强“自媒体”管理的通知》，要求“自媒体”在发布含有虚构情节、剧情演绎的内容时，平台应当要求其以显著方式标记虚构或演绎标签。鼓励网站平台对存在争议的信息标记争议标签，并对相关信息限流。《通知》还要求，对制作发布谣言，蹭炒社会热点事件或矩阵式发布传播违法和不良信息造成恶劣影响的“自媒体”，一律予以关闭，纳入平台黑名单账号数据库并上报网信部门。

有法律人士表示，如摆拍的内容涉及散布谣言、谎报险情或者故意扰乱公共秩序等，行为人可能面临罚款、拘留的行政处罚，严重的可能将被追究刑事责任。

一、伦理困境：“虚假同情”干扰对劳动者真实理解

虚假摆拍短视频的“劣币”正在驱逐优质内容的“良币”，有的还打着“传播正能量”的招牌散布“负能量”。

表面上看，这些摆拍视频通过捏造“车被盗路边大哭”“带抑郁症妻子送餐”等情节，似乎是在替灵活就业者传达“生活不易”的声音，究其本质，这些营销号的真实动机并非体恤与关怀，而是利用这些职业的天然热度来获取利益。

一旦摆拍之名被坐实，这些事件引发的舆情反转会使读者不断地陷入认知失调，其放大对灵活就业群体的偏见（如低能、低俗、苦难、受歧视），也将加剧人们对特定职业群体的刻板印象，久而久之会撕裂舆论生态。

曾冲上热搜的 “女骑手深夜送餐却被盗车”事件里，当事人就对警方表示，之所以拍摄此类视频，是因为相比于早期她拍摄的三农和家庭剧情类视频，炒作骑手纠纷类短视频操作起来简单快捷、不需要找人参演，流量高且变现快。

外卖骑手摆拍视频的剧本痕迹明显，相似台词重复出现

除了外卖骑手，山区果农、网约车司机、保安等灵活就业群体也是“卖惨式营销”的重灾区。

9月，凉山会理进入石榴丰收季，不少主播通过短视频平台伪造“果农石榴被扔车外”的情节来带货，常见剧本为一名大叔带着2个小女孩，向路边车辆推销石榴，驾驶员一把将石榴打落在地。大叔眼中满是无奈，说出一句“生活本来就不讲道理嘛”，让评论区的网友“破防”。

这类职业群体总被“营销号”盯上有共性原因。

目前，中国灵活就业人数已超2亿。其中，外卖骑手规模庞大、深度融入日常生活，是大众关注度最高的职业群体之一。青山资本发布的2023年中消费报告也指出，中国网约车平台注册司机总数已经突破了1亿人。

《中国青年报》的评论文章进一步分析了“冒牌骑手”视频泛滥的成因——虽然数量大，灵活就业群体仍是公众“熟悉的陌生人”。这个群体及其所从事的职业，还远未获得真正的社会认同，不少公众依然习惯用俯视的目光看待这个群体，这在无形中助长了虚假短视频的气焰，也在一定程度上扭曲了行业、职业的社会认识。

一位饿了么骑手曾在社交平台发声称，自己真正感到无力的，其实是一些人的轻视，是不被尊重的感觉，而不是泛滥的“同情”。

需要重申的是，从媒介伦理角度来看，苦难也好，温情也罢，这些摆拍视频并不会因为其唤起的“同情心”而具有合理合法性，恰恰相反，这些虚假的同情心，如果成为牟利的工具，将进一步加剧社会不安全感，使舆论环境整体悲情化。

二、法律分析：肃清网络环境需建立制度规范

10月18日，北京晚报发布调查文章《买外卖工服、扮骑手身份、编离奇剧本——谁在虚构摆拍骗流量？》，文章中指出，一条摆拍产业链条已然浮现：从服装道具的买卖到剧本设计，再到短视频拍摄、炒作传播、流量变现……环环相扣。

北京市康达律师事务所高级合伙人苟博程此前接受采访时表示，造成摆拍乱象的主要原因是摆拍视频往往聚焦于生活痛点或时事热点，能够以较低成本吸引网络流量，逐利性驱使此类视频层出不穷。

在这方面，国家网信办发布的《网络信息内容生态治理规定》第六条就规定，网络信息内容生产者不得制作、复制、发布的违法信息中就包括“散布谣言，扰乱经济秩序和社会秩序”的信息。今年7月，中央网信办发布《关于加强“自媒体”管理的通知》，也要求：对“自媒体”发布的含有虚构情节、剧情演绎内容，网站平台应当要求其以显著方式标记虚构或演绎标签。

若上溯一环，售卖“假冒工作服”也存在部分违规操作。北京地石律师事务所律师窦冬辰向央广网记者表示，作为销售者，如果没有经过企业的同意或授权，公开出售带有企业标志的服装，就会构成侵权。

“深夜送餐车被盗”被官方辟谣，相关苦情剧本制作者被行政拘留

对于上述情况，短视频平台也在不断完善管理制度，规范信息发布内容。2023年第二季度，抖音披露累计处置虚假人设账号近2.7万个。快手也于近日发布《关于规范“自媒体发布涉灾情信息行为”的公告》，平台将严厉打击恶意歪曲事实、编造传播灾情不实信息的行为，并对6100余条内容进行处罚并公示。

近年来，针对虚假短视频的处罚多为账号封禁和行政拘留。中国政法大学传播法研究中心副主任朱巍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表示，以网信办《通知》和其他法律法规来看，行政拘留和封禁账号是常见且合法的处罚方式。获得的粉丝在封停账号后就清空了，营利权限也会被暂停。而且封禁账号指的是全网封禁，平台大多采取实名制登记，可以较为有效地杜绝再犯。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财经E法 （ID：CAIJINGELAW），作者：陈美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