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宠物的人爱以猫奴、犬奴自嘲，意思是猫猫狗狗的才是家里主人，自己无非是个铲屎官、跟班而已。初一看颇有道理，像美国随便哪个公园，最常见的人群就是遛狗的。

很多时候我都不确定那些遛狗的人有多少是自己想逛公园，还是因为狗主子需要去公园转转，每天不得不陪着被“遛”。高冷的猫儿们更是永远一副“家里我最大”的态度。

而看最近一些宠物狗、流浪狗的争议，似乎我们更是把猫奴犬奴的戏言当了真，让猫猫狗狗们负担起了各种社会责任甚至是刑事责任。不过这也未免太夸张。讲真，宠物身上其实映射的是主人们的影子——当然，把一切责任推到都没法用两条腿走路的动物身上，也是对人性的一种映射。

最近我看到美国这里的一个宠物疫苗民意调查，很反映这种“主人映射”。这是今年8月发表在学术期刊《Vaccine》上的一篇通讯，标题就很有意思：Sick as a dog? The prevalence, politicization, and health policy consequences of canine vaccine hesitancy (CVH)。翻译成中文是“病得像条狗吗？犬疫苗犹豫的流行、政治化和卫生政策后果”。

是的，作者发明了一个新词，犬疫苗犹豫，对应我们常说的疫苗犹豫。为什么会想到做这个研究？大概是作者们看到在新冠大流行期间很多关于新冠疫苗的虚假不实信息大行其道，造成疫苗犹豫愈发严重，受到了启发。

疫苗犹豫，vaccine hesitancy，指民众因为对疫苗的有效性、安全性、必要性等持怀疑态度，导致不愿意接种疫苗。而疫苗作为一种公共卫生手段，发挥作用又必须有公众支持——再好的疫苗没人接种也是白搭。因此疫苗犹豫对疫苗的公卫作用有着严重冲击。

历史上很多致命的传染病都是通过广泛接种疫苗得到控制，恰好里面还有一种非常著名的疾病与人类最好的伙伴——狗，密切相关：狂犬病。

即便是科技高度发达的今天，一旦出现临床症状，狂犬病的致死率仍接近100%。在过去，人们对狂犬病的惧怕程度到了被仅是可能感染有狂犬病的动物咬伤后，能有人自杀了事。

这一切在狂犬病疫苗出现后才得到改善。如今狂犬病在很多国家都得到了良好控制，例如美国每年死于狂犬病的人数都在个位数。原因是宠物狗普遍接种狂犬病疫苗。

根据WHO数据，99%的狂犬病传播来自犬类，这也是为什么宠物犬的疫苗接种对防范狂犬病意义重大——在宠物犬里消灭狂犬病，就意味着绝大多数的传播可能性都将被清除。

美国普遍要求宠物犬必须接种疫苗。可在新冠疫情里我们看到很多美国人自己都不愿意接种疫苗，那么在普遍养着宠物的美国社会里，人们对动物疫苗是否也心存疑虑呢？

这项覆盖全美的问卷调查里发现45%的受访者家里养狗，而这些主人里有52%对宠物疫苗表现出一定程度的疫苗犹豫，超过了半数。

宠物疫苗的犹豫包括：近40%的主人认为犬类疫苗不安全，超过20%认为犬类疫苗无效，约30%认为犬类疫苗在医学上没有必要。

主人们的犬类疫苗犹豫来自于哪里呢？

通过相关性分析，和犬类疫苗犹豫相关程度最高的，就是主人对人类疫苗的不实信息是否持赞成意见。一个人认可新冠疫苗不安全，这类不实信息，那么也有更高的概率存在动物疫苗犹豫，认为犬类疫苗也不安全。

人类疫苗犹豫扩散到动物疫苗犹豫的严重程度到了这一水平：没有对人类疫苗不实信息表达支持的宠物主人们只有40%存在犬类疫苗犹豫；而对人类疫苗——包括新冠疫苗的不实信息表示认可的主人们，77%存在犬类疫苗犹豫。

这也反映在犬类疫苗犹豫的具体医学安全性疑虑上——有37%的宠物犬主人认为犬类疫苗会导致犬类得自闭症，但所谓的犬类自闭症纯属想象，根本没有科学证据。

这种臆想与多年来MMR疫苗导致自闭症的谣言不谋而合，而该谣言可能从各个人类的社交媒体、阴谋论网站找到，反正不可能从狗狗那里听来。

因此，犬类疫苗犹豫是主人们自身对人类疫苗犹豫的延展。而且这还会直接扩展到行为上：没有犬类疫苗犹豫的主人，13%没有为自己的宠物接种疫苗（这一比例让我怀疑是否有人担心流露出疫苗犹豫被鄙视而在问卷里撒谎）；有犬类疫苗犹豫的主人中，高达19%没有给自己的宠物狗接种疫苗。

要知道狂犬病不只是对人的致死率是100%，对狗也如此。也就是说，不幸“投胎”到疫苗犹豫家庭的狗狗不得不面临更高的健康风险。未接种疫苗的宠物犬显然也是对其他人的巨大威胁，毕竟如前文所言，99%的狂犬病传播是来自犬类，宠物犬又是我们日常接触最多的犬类。

和如今世界上的绝大多数问题类似，犬类身上的问题大多都能在人身上找到答案。宠物狗不会说自己不想打疫苗，决定权在人。至于流浪狗，显然也是源自人的抛弃；很多产生攻击性、有行为问题的宠物犬，背后也是照料不当乃至虐待。

从这个意义上来说，我们身边的阿猫阿狗其实就是一面映衬我们的镜子。各种轻贱宠物猫宠物狗的行为，反映的都是我们对生命的态度，最终也是我们对自己、对人的态度。

参考资料：https://www.sciencedirect.com/science/article/pii/S0264410X23010150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一个生物狗的科普小园（ID：Story-about-Science），作者：Y博的科普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