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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嗅注:“影视行业过了估值高峰期。增发不了,质押也没空间了,发债发不满,发不出去,上市公司都在出售资产。”光线传媒总裁王长田在今年6月说的一番话。2017年7月全国金融工作会议对外释放出“引导资金脱虚向实”的信号——就在证监会的资本监管变严的同时,民间资本开始撤离。影视业的资本寒冬来了?
本文转自“界面”(ID:wowjiemian),作者:徐菲、彭郑子岩。
“我就是心态好,要不然早哭了。”
这是老李见到界面新闻记者时,说的第一句话。就在一周之前,他筹备了半年之久,原计划9月19日开机的一部古装剧,因已经签了投资合同的基金公司没钱而无限期延迟。而在开机之前,他已为拍摄这部剧选取的场地——杭州郊区某条老街支付了八个月的租金。“那地方没人住,都是古镇风貌,你来玩吧,反正我都租了。”老李干脆“破罐子破摔”。
而在距离老李租下的拍摄场地170公里之外,开车两小时就可达到的横店,本地人东哥也已经一个多月没活了。这是他自2008年改行进入影视圈,从导演助理干起,一直做制片的十年中,头一次遭遇工作断档。“往年这里都是大戏不断,现在几乎没有大戏在拍。”
融不到钱
“融不到钱”,这是身处影视圈的老李和东哥今年最大的切身感受。
过去十年,内地电影市场的爆发式增长,令中国成为全球第二大票仓。电视剧的售卖,最高值飙升到一集900万的水平。作为一个严重依赖资本的小产值行业(编者注:影视行业总产值一年不过500多亿),在这些纪录不断被刷新的背后,资本和热钱的疯狂涌入起到了关键性作用。
而今年,“潮水”突然退去,令老李、东哥们“猝不及防”。但对于资本来说,作出“撤离”的决策,却是“趋利避害”的本能反应。
今年6月上海国际电影节期间,光线传媒总裁王长田曾表示,“影视行业过了估值高峰期。增发不了,质押也没空间了,发债发不满,发不出去,上市公司都在出售资产。”
他的话并非“危言耸听”。早在一年前,2017年7月全国金融工作会议对外释放出“引导资金脱虚向实”的信号,就被外界解读为“包括文娱企业、金融企业在内的非实体经济行业,都会受到限制”。此后,证监会对于影视公司上市的财务审核越来越严格——2018年至今,A股文化传媒板块仅有奥飞娱乐和中文在线完成了增发,累计融资额仅17.23亿元;影视板块IPO则仍保持着零的纪录。
就在证监会的资本监管变严的同时,民间资本开始撤离。今年各影视公司半年报显示,超过90%的影视公司股价呈断崖式下跌,影视龙头华谊、唐德、慈文等公司的市值,更是极度缩水,有的甚至不足巅峰时期的20%。影视公司在A股的上市和并购之路暂时走不通,以及过去两年影视传媒类股票在所有版块中下调幅度最大,这些变化都对投资人心理产生影响。
过去几年,有上百家影视私募基金成立,一些不是专门做影视投资的基金公司也开始涉足影视公司股权和项目投资。而今年,界面新闻接触到的多家私募基金都表示没有再进入影视领域投资。
姚婧是北京一家私募基金的创始人,最初她将公司业务定位在“影视众筹”上,是看重了“影视单个项目投资额不高、回款周期快、还可以和明星联动做品牌活动”等好处上。而为了尽量规避风险,姚婧还为公司定下只做电视剧项目的规定,“院线电影是BTC面向公众的纯市场消费项目,不可控性太大。电视剧是BTB,由平台方、渠道方买单,而我们对发行和采购有一定的风控能力,能与各卫视影视中心责编有良好沟通,这种项目我们才会投。”
然而三年时间八个项目的操作却令她“身心俱疲”,“仅从金融的角度看,这个行业无法用金融手段在前期做风控。回款阶段,影视公司在财务上作假的可能性极大,而我们防止其作假的成本极高。更不要说,这个行业本身政策风险大,不确定性因素多,我们投的八个项目中两个都出现严重延期,我后期催收的过程真是不堪回首。”
“总赔不赚,内部投资的内审都过不了”,在另一家私募基金工作的李迪在解释该基金为何不再投影视项目时,干脆的回答道。此外,她也表示“难赚钱”只是一方面,更让她耿耿于怀的是“做影视的人不遵守金融秩序”,“即便是大的制作公司,也不遵守合同。影视是轻资产,轻资产永远缺钱,违约后还不好办,相比之下重资产变现方式多。”
和李迪的公司一样,姚婧也决定不再做任何影视领域的投资,“这么说吧,我三年投资的影视项目还没有我一年投资上市公司项目赚的多,而我的操心程度却是其他项目的几百倍。”
还是在今年上影节上,华谊兄弟CEO王中磊直言相比三年前的热潮,现阶段明显感觉“冷”下来了。而光线传媒总裁王长田认为“冷”的原因就是“资本的撤离”。他坦言资本是有“眼睛”的,“整个社会的不信任,导致影视公司普遍融资困难。”中央财经大学文化经济研究院院长魏鹏举也直言:“原来融资太随意、方便,导致了部分影视公司挥霍成性。”
早前有编剧在公开演讲中表示“怀念煤老板做投资人的日子”,认为现在的资本总是干涉创作。而专业的投资人却也抱怨影视行业的“不靠谱”“耍流氓”。姚婧就直言,目前影视行业的现状与金融的特性,在某种程度上是“不匹配”的。
“我有个朋友,前段时间经历冰火两重天,因为他既投了《我不是药神》又投了《阿修罗》,一个大赚,一个就上线三天。所以你看,很多特别火的项目,都是非专业投资人投的,当然赔的惨的也是他们。因为专业的投资人运用金融相关知识是无法在前期衡量和判断的。现在所有大资本都在出逃,都没投。留下的都是不知名的。另外,圈内好项目是流不出来的,这是个极少人的圈子,没人脉我们进不去。”
而资本撤离导致的“行业降温”,让身处产业前端横店的本地人东哥也感受到了凛冬将至。
在东哥的印象中,前几年横店一天就有七八十个剧组同时拍戏,而今年剧组量明显少了近一半。因为剧组变少,他已经休息了一个多月,而他认识的不少群演都离开横店,或回家或前往其他拍摄地寻找机会。
就在与界面新闻交流时,东哥手机里的一个微信群发布了一条招募演员前往敦煌外拍的信息。“去敦煌跟组群演2700一个月”,东哥看了一眼,然后苦笑道,“这个价往年根本不可能招到人,一般离开横店的跟组群演月薪都要4500,现在居然也有人愿意去。”
界面新闻在翻阅横店影视城官方公众号每月发布的剧组列表时也发现,正如东哥所说,往年9月横店都是大戏扎堆,明星云集。2015年有《飞刀又见飞刀》《云之凡》, 2016年有《择天记》《军师联盟》《楚乔传》, 2017年更有《扶摇》《知否知否应是女肥红瘦》《赢天下》《香蜜沉沉烬如霜》《延禧攻略》等近10部大戏同时开拍。但今年,同期驻扎横店的大戏剧组就只有吴秀波的《无名侦探》和迪丽热巴的《三生三世枕上书》。
此外,今年9月的剧组列表中,一半项目是网络大电影,而前几年网大却极少被计算在内,让人颇感其有“凑数”的嫌疑。与传统大制作剧目动辄上亿投资、半年以上拍摄时间、一线明星云集、群演数百人以上不同,网大拍摄周期只有短短一两周、制作成本最高也不过百万。此外,前者一般还会另外搭景,拍摄完成后,这些大规模的建筑就能留给横店。而游击队式的网大剧组并不能给横店带来高收益和宣传效果。因此如果从投资成本、置景规模、明星卡司、群演数量、剧目集数等多个维度来看,2018年的横店剧组与2017、2016同期相比也更加黯淡。
除了剧组变少、从业人员生计受到影响之外,影视产业链上的其他业务也被波及。东哥的一位老同学多年来几乎垄断了横店影视城的盒饭供应,如今剧组数量骤降,没生意可做的他已前往象山影视基地设立分公司,以期通过多地经营,度过这段冷冻期。
税改风起
在东哥来看,横店大制作剧组的减少,与9月初一份曝光于网络的“税改”通知函也密切相关。
这份发给横店某工作室、盖有“国家税务总局东阳市税务局”公章的通知函显示,东阳市税务局认定该工作室已不符合个体工商户税收定期定额管理条件,决定自6月30日起终止其定期定额的征收方式,转为查账征收,并要求该工作室在45天内按实际经营额申报缴纳相关税款,否则税务机关将依法处理。
所谓“核定征收”是针对小规模、个体工商户等会计制度并不完善的企事业单位,因无法做到精准核算成本,税务机构只能制定定额税率征收。“查账征收”则要求企事业单位有专职的会计人员,严格遵守会计制度和法律法规,按收入减成本费用后的利润找适用税率,再计算缴纳企业所得税。
后者比前者要更规范和严格。这两种征收方式都需由主管税务机关来确定,纳税人自己无法选择。
一位在浙江省其他影视园区入驻的影视公司负责人告诉界面新闻,目前她所在的园区实行的税收政策未变,小规模纳税人、500万以下收入,核定征收。一般纳税人、500万以上收入,查账征收。前者总体税率不到7%。“我们这个行业很多费用,比如拍戏时向农民购买道具、租用房屋车辆等,是拿不出任何票据来抵税的,所以核定征收很好,既体现了国家对文化产业的扶持态度,又让我们合法纳税。可能有些人钻了这个空子吧,导致征税方式要改。”
目前这份于网络曝光的“税改”通知范围只在横店隶属的东阳市,且并没有得到官方的回应。但整个影视圈却已“风声鹤唳”,认为这是税收政策收紧的强信号。
今年6月,国家税务总局和相关地税局开始对部分高收入、高风险影视从业人员依法纳税情况进行调查核实工作。一位在直辖市注册四年,一直按“核定征收”方式纳税的影视公司负责人告诉界面新闻,他们就是在那时候收到了税务局要求公司进行第三方审计的通知,“以前从没有过,我也不知道这次是例行还是特意。之后要不要也改成查账征收,也还没说。”
尽管查账征收并不直接意味着对影视公司加税(例如公司在亏损状态下,查账征收显然比定额征收对企业更有利),但对于某些明星和某些影视公司高管、高收入员工来说,注册工作室,并被所在地税务机关以定额的税率征收,的确是合理避税的一种方式。有业内人士告诉界面新闻,“其实早在东阳这份通知函曝光前,一些影视公司已将为公司高管或高收入人员注册的工作室注销了。”
如果“税改”全面实施,总体税率要从约6%升至42%。一方面是影视工作室税费提高,负担加重。另一方面,明星无法通过自己的工作室合理避税后,也会把这部分提升的税费转嫁到影视公司身上,这令不少制片方“压力巨大”。上海一位影视公司负责人就对界面新闻表示,“虽说制片方付艺人片酬税前还是税后业内并没有一定之规,但基本都是制片方承担。税改后,制作预算不变,付给演员的税后片酬飙升,制作费肯定会更少。”
在横店的东哥也告诉我们,一部原本要在横店开机的大制作剧集,就因为如果“税改”,制片方要为几位一线主演多缴纳四五千万的税而被无限期延迟了。
除了制片方因“税改”风声而暂缓项目进展外,明星也不愿在这个“风口浪尖”接戏。一位曾饰演过热门卧底题材网剧女三号的演员告诉界面新闻,自己身边的确有艺人朋友补缴了一大笔钱。“据我所知,大概有一个500人的名单,这些艺人涉及的数额比较大。我不知道他们是否都要补缴,但我的朋友,出现在这个名单中的,的确都被查账,并要求补缴6个月的税款。”
虽然这些信息都不是来自官方正式、公开的文件,但考虑到政策的突发性和不确定性,众多影视公司和艺人宁愿暂缓手中工作,低调行事、静观其变成了所有人自保的最佳选择。
阿杰是一家横店本地影视公司老板,他目前正在进行两部小成本网剧的拍摄制作,他表示现在大家都在看、都在等,等一个明确的政策出台:“税收的政策没明确,没人敢跳出来说我要接戏。演员不敢签约新戏,因为不知道之后还会查到谁。资方或者平台也不敢贸然行动,一旦出现问题,后续都会产生影响,导致很多大剧都在往后拖。”
天价难控
与“税改”风声骤起相关的,还有官方对“天价片酬”的态度变强硬。今年6月27日,中宣部等部门联合印发《通知》,要求加强对影视行业天价片酬、“阴阳合同”、偷逃税等问题的治理。
长期关注演员片酬问题的人会发现,实际上早在去年9月22日,中国广播电影电视社会组织联合会就与电视剧制作产业协会、网络视听节目服务协会联合发布《关于电视剧网络剧制作成本配置比例的意见》,建议每部电影、电视剧、网络视听节目全部演员、嘉宾的总片酬不超过制作总成本的40%,主要演员不超过总片酬的70%,其他演员不低于总片酬的30%。
只不过这份意见稿在当时并没未在行业内产生多大影响。
仅仅半年后,明星天价片酬、“阴阳合同”等问题就因中宣部的关注,成为税务机关监管和稽查重点。8月,爱奇艺、优酷、腾讯视频三家视频平台,以及华谊兄弟、博纳影视、横店影视、乐视花儿影视、唐德影视等400余家影视企业纷纷发表声明或倡议,表示要遏制天价片酬。
然而,在声明之外的现实情况是,目前大制作项目中演员片酬极难达到不超过总成本40%的标准。“一线演员,一个人的费用不超40%都难。”一位目前正在筹备电影项目,计划明年开机的制片人向界面新闻透露,他前不久签下的一位主演片酬是2400万,而该片的总成本约5000万。
界面新闻参考了去年几家影视公司IPO申报材料发现,主要演员的片酬之和的确都超过此标准。例如一部涉及父母教育子女和小升初内容的电视剧,总成本9千多万,女一号的片酬4千多万,占45%。而如果按上述规定计算,包括女一号在内的主演演员片酬合计不能超过总成本的28%(40%*70%)。
此外,也有业内人士认为,高片酬的支付方式多样,单看占比不一定能真“限价”。“以前也遇到过片酬过高的演员,为了合理避税而成立单一项目公司,再以股权、资产等形式进行分红;或者资方把片酬作为投资款,打到演员开的餐馆、服装店等,这种如何限制?”
不过,一些不太知名的演员和他们的经纪人还是将其看做“利好”消息。有演员经纪公司负责人如此憧憬道,“以后会出现这样一种状况,好的戏很多人都想上。不好的戏,制片方也不能通过砸下巨款请流量明星来弥补剧本的缺陷。在‘税改’和‘限价’的规定下,制片方只能退而求其次,选性价比更高的演员。那么业务能力强的就会留下了,差的,也不可能只凭借流量高就有钱赚,就会被淘汰。而对一线明星来讲,就是看他们怎么选择,会不会为好的剧本自降身价,这是他们自己要克服的困难。”
一位影视公司负责人告诉界面新闻,前阵子有一部已经拿到《电视剧发行许可证》,并计划在排名前十的卫视冬季档播出的四十集古装剧,就在签署售卖合同时,被该卫视影视中心要求提交演员合同、成本清单等文书资料。“说是要查总片酬占总成本的比例,主演和其他演员占总片酬的比例是否达标。不知道是卫视不想买了以此为借口,还是新规定以后就这样。目前这个剧还没有卖出去。”
而界面新闻查询国家广播电视总局官网发现,有关如何申请《国产电视剧发行许可证》的说明里,还未出现需要制片方提交演员合同、成本清单等资料的要求。
目前,对于官方提出的限制比例是否“现实”,如何实操,以及效果是否能立竿见影、长期有效等问题,制片方和演员经纪公司都还存在不少疑虑。双方对于今后项目该如何签署合同,片酬条款该如何制定,这些文书是否会影响到日后申请发行许可证,或是平台方的采购,也都毫无头绪。“之前签的影视合同作废了,前几天告诉我要重新签,但也没有时间表。”有演员这样告诉界面新闻。
“停工、等消息”是多家与界面新闻交流的影视公司负责人给出的现阶段该如何做的回答,但他们也都表示,“限制艺人片酬将是大趋势”,同时也希望行业能早日回归正轨。
等待重生
过去几年,国家出台了多项扶持文化产业发展的政策。2014年,财政部、国家发展改革委、国家税务总局、新闻出版广电总等多部门就共同发布《关于支持电影发展若干经济政策的通知》,以及《财政部 海关总署 国家税务总局关于继续实施支持文化企业发展若干税收政策的通知》。
在这些政策无疑引导了资本的流动。可当大量热钱涌入行业,产能急剧扩张,盘子被做大时,行业内也引发出一些“畸形”产物。例如为抢夺资源而粗暴的“一掷千金”,既直接抬高了许多一线艺人的片酬,形成如今被众人所诟病、制约产业发展的“天价片酬”;附带着又出现某些为避税而产生的“阴阳合同”;还将影视业推向只有高投入才有高收益的悬崖,造成许多中小企业和中小成本项目处境艰难。
就在影视行业形象一落千丈,被外界扣上“唯利是图”的帽子时,从广电总局的内容监管,到证监会的资本监管,再到不断发酵的税务监管,中国影视产业这辆快速进行的列车像是被突然踩下了“刹车器”。
9月20日,在杭州举行的优酷秋集发布会上,优酷总裁杨伟东承认目前整个行业“感觉寒冷”,但他同时引用巴菲特的话——“在别人贪婪时我恐惧,在别人恐惧时我贪婪”来说明这种“冷”不全是坏事。“投机资本逐渐退场,从业人员对创作有敬畏心,我反而认为这是真正做好内容的时期。”
横店本地人东哥在谈及此次寒潮时,也拿出前几年爆发的网络大电影来举例说明。当时,因爱奇艺、优酷、腾讯三家视频平台的过度竞争,内容需求被放大,不仅电视剧的价格被抄高,网络大电影的市场也一度极为繁荣。
“那时视频平台内容监管不严,不少尺度较大的网大都能上线,拍摄成本极低,十来万,卖到视频平台按照点播量结账。我当时参与的一个网大,资方花了11万的成本,赚了160多万。后来,视频平台审查变严,对品质要求变高变,网大成本逐年上涨,现在都要200万左右,且很难赚钱,很多小公司就这么关门了。”
“大家都说现在是行业寒潮,其实是不是过去一段时间‘太热’?”东哥这样反问道。他始终认为这样的行业调整属正常情况,“你看横店路边这些影视公司的牌子,一年换一茬,总有走的,也总有来的。”
东哥与我们交流的当天下午,就要去见一位温州的朋友越总。后者正要选择在这个时候,租下横店一家刚刚倒闭的影视公司的二层小楼,成立分公司。不过,他的目的并非是立刻着手进行影视项目拍摄,而是将目光对准了现在很多在横店无事可做的影视人才。他想趁着行业低谷,吸引部分人才加入他的团队,之后除了传统的影视制作,他的新公司还将涉足如今处于风口的短视频以及直播。
同样希望利用横店大量影视相关资源来孵化新公司的,还有刚刚完成建设还在招商中的横店腾讯众创空间。众创空间运营相关负责人告诉界面新闻,他们不拘泥于传统电视剧制作,“这一空间主要将会用于引进和孵化直播、网大和综艺节目的制作公司,未来孵化的这些公司所输出的内容将会直接对接到腾讯视频以及微视等相关平台。”
为了招商,众创空间目前对外提出免费提供办公场地的条件。此外,该负责人还透露,入驻的公司依然享受横店影视产业实验区统一的财税优惠政策,“地税退税的优惠力度对于小型企业依然具有相当大的吸引力,而税收收紧对于这类小成本制作的影视公司其实影响不大。”
对于剧组骤减的横店影视城本身来说,短时间内尚未显现出“寒潮”对其的影响。上市公司横店影视主营院线发行、电影放映及相关衍生业务,并不包含影视城。而其隶属的横店集团,产业除影视文化板块外,还包含了电子电气、医药健康、新型综合服务等板块,涉及地产、新材料、金融等行业。
横店影视城文创公司总经理袁满在今年3月的一场演讲中曾透露,横店早已不再单纯依靠为剧组拍摄提供服务来获得营收,其来自影视的综合性服务收入只占总收入的30%,旅游及其配套服务的收入则占到了70%。
本地人的东哥也谈及如今横店影视城主打的是旅游业,“剧组数量每年不定,但游客却是一年比一年多。景区里一个拍照点竞标,商户承包一年最高价要几百万,可见多赚钱。”也鉴于横店还有数量未降的游客,在休息了一个多月后,东哥正在四处考察商铺,准备进行餐饮行业投资,“总得为自己找点挣钱的副业吧”。
已是“局外人”的投资人姚婧认为,影视行业的确需要经历一个去泡沫化的过程,发展才能更稳妥更理性。“对现在的影视公司而言,政策收紧、资本撤出、税收监管,的确困难重重。但对于整个行业来说,也是一次‘重生的机会’。资本对影视行业增长预期变得不如以前那么亢奋,社会舆论对于影视行业的监督和批评更加严格,对这个行业来说,都并非坏事,这个行业‘水太浑,鱼龙混杂’,确实该洗牌了。”
而未来,她也期望在行业变得更正规后,再进行这一领域的投资。“对绝大多数影视公司来说,今年要做的就是保持足够、良好的现金流,同时放慢节奏,做好财务健康建设。”
几天前,因投资款没到位而无法开机、杭州郊区的拍摄场地租金也打水漂的影视公司负责人老李告诉界面新闻,为了能持续给公司七八个员工开工资,他已经卖掉了一辆车,但他对行业未来仍抱有信心。“原本计划今年招到40人,扩大公司规模。如今项目黄了,也只能等着,也想过到年底还是无法开工就解散公司,但我仍然觉得目前的寒潮是暂时的,我可是一直有要想做成行业内知名制片人的梦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