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万人的“粤B梦”：九年未上岸，一块“铁皮”花10万

在深圳，有一种很奇妙的现象，每月的26号一到，大家都跑到“深圳交通”摇号文章的评论区，集体许愿求上岸：

中了就向女朋友求婚，用兄弟10年单身换一次中奖机会，中了倒立洗头，孩子出生带来好运这次必中，生日了该中签了……

图释：“深圳交通”评论区留言节选

深圳摇号中签到底有多难，何以让这么多人魔怔般地把摇号文章当成了许愿池？

从2015年2月开始，深圳实施小汽车车牌摇号政策，至今已累计108期。每个月，都有100多万人抢3000来个指标，概率相当于从400~500人中抽1人，不管此人已经参与了108期，还是第1期。

在满腹牢骚和新手狂喜的摇号狂欢背后，是深圳车主们参差不齐的人生百态。

有人刚需却久摇未中，借外地牌消愁；有人不需用车但一摇就中，为了保牌，买辆二手车套上闲置；有人用10万高价抢到车牌，希望现在的竞价再回到10万；有人只用1万，便轻易捡漏……

一、摇了9年104期没中，不甘心竞价和上绿牌

“哥们跟我同年拿驾照，第一期就中，他的车都快开烂了，我还没中。”

参与了104期摇号的宋颂，九年来，每个月的摇号日都要经历一次失望。参与摇号前，他在深圳驾校学开车，和同一批的学员打赌：谁能成为第一个开上粤B的幸运儿？

很明显他应该是最后一个，直到现在，他还在苦苦坚守摇号，不愿参与竞价，或者申请一块绿牌。

其实，在摇到80期的时候，他有过动摇。当时他在深圳相亲，被提问是否有房有车，受到刺激的他一度想花钱买个车牌，但当时的车牌仍要五万以上，他一想到花钱买牌，会失去摇号资格，又觉得不甘心。

就这样坚持到现在，或许也正是因为他尚未成家，平时独自一人，出行主要靠地铁和公交，打车也方便，用车的地方很少。

单身的生活，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结婚了就得考虑更多的因素，车子也成了刚需。

虎哥是因为妻子怀孕了之后，感觉家里没有一辆车，妻子产检、出门甚至以后小孩生病都非常不便，所以动了竞价的想法。

他同样是参与了90多期摇号的人，见证了竞价从天价降到现在的2万，慢慢到了他的可接受范围。

妻子提醒他，2万也不是小数目，足够用来请一个好月嫂帮忙照顾小孩了，让他考虑一下上外地车牌，继续参与摇号。

他考虑再三，上了老家的车牌，继续摇深圳的号，“摇到了就迁入深圳牌，摇不到就到时候再看看，反正竞价什么时候都可以参与。”

有趣的是，深圳的新能源车牌很容易申请，对比起其他的城市，甚至可以说是零门槛。但参与蓝牌摇号的100万人里，不少人把新能源车拒之门外。

炼先生是个颜控，他承认现在很多新能源车的造型都很时尚，但他受不了绿色车牌，在他眼里，“再高档的车，挂上绿牌都略显低档。”

而且，根据规定，有了指标可以再买新能源绿牌，但是买了新能源就不能参加摇号了。他感觉，先油再电，好过有电无油，先买油车才是最值的。

卿悦在非高峰期开过一次新能源车跑长途，全程600公里。在高速上，她电门都不敢深踩，“时速超过120，那电量就肉眼可见地蹭蹭往下掉，感觉就跟肉包铁的纸壳子似的，冻得要命也不敢开空调，续航比温度更重要。”

更差的体验在于充电，为了找个充电桩，她几次开下高速，多跑了几十公里，好不容易找到了，一插上，充电器竟然是坏的。

回到深圳后，她就立马申请了蓝牌摇号，“终于知道油车的好了，满满的安全感，跑高速也稳稳当当。一个月两三箱油就顶天了，分分钟搞定，可以把心放肚子里，稳稳开。”

当然，也不是参与摇号的人都急于摇到车牌。在深圳，摇到车牌只是第一步，找停车位也是一个令人头疼的事。

家在广东的蓓蓓虽然早已参加摇号，但她的心思一直反复横跳。搬家、春运回老家的时候，她非常渴望能拥有一辆车。

但她也了解过，城中村的停车位优先本地人；小区的停车位优先业主。在没有解决好停车位的问题之前，车就是一个累赘，她只能默默祈祷先别摇中。

还有人把“久摇不中”当成一个非常充分的理由，用来说服阴阳怪气的亲戚，掩盖没钱买车的事实。

“可以跟亲戚朋友说，不是买不起车，而是摇不上深圳车号，所以才不开车的。”

二、久摇不中，怒花10万买“铁皮”

当一种等待没有期限时，不少人更愿意加大经济上的投入，来取得一个确定的结果。

于是，在车牌摇号竞争激烈的同时，竞价也很激烈，甚至一度高达10万元，才能拿下一块粤B蓝牌。

2017年12月，青青就被10万的车牌“绑架”了，买在了竞价的巅峰期。当时她的临时车牌已到期，买的新车一直在停车场吃灰，加上临近过年需要用车，所以从摇号转战竞价。

前面几期，她的出价都距离最低成交价只差了几千块，她越跟越上头，直到出价10万。她以为，以后的竞价也会水涨船高，10万会是普通价格。

可是她错了，就在她拍完的下一期，竞价的最低成交价骤降至一万，随后又开始上涨、下跌。虽然她已早早将车牌收入囊中，但竞价的涨跌仍把她的心情影响得像过山车一样。

“我现在就是希望车牌竞价能回到10万，我的心理才能平衡一点。”

阿乐则是相反的心态，成功上岸后，此后关于竞价的浮沉，他早已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2019年4月，他花了六万多买了车牌。拍完后，他便收到了“下月起新增一万张车牌”的新政策，第二个月的车牌竞价就降了一倍，跌到3万多。

“早买早享受，升升降降的，谁知道呢？”

最近一次的触底，还得数2023年5月的竞价，这是有史以来五次历史最低成交价格之一，上一次还是2018年，以及更古早的2015年。

当时，一万的价格，就能拿下一块车牌，没有来得及参与竞价的车主们，心痛到掐大腿。待到次月大家再次拔刀，价格已不似从前。

直到今天，都再没有这样的低价机会了。竞价的车主们都在保佑同期的朋友别卷，大家齐心协力，别把价格抬太高。

但确实没有办法，他们只能默默抬高一点点价格，争取占得上风，有的时候，他们因为不懂得如何出价，甚至还得额外支付500元到800元的中介费，让中介帮忙操作。

有一批车主仍在观望，等待新能源车降价能对竞价造成冲击。

有人预测，新能源车大降价，以及年后人们的买车欲望降低，3月份的竞拍人数应该会有所下降，价格可能也会有所下滑。

但最后情况怎么样，还得等到3月份才能揭晓。毕竟在这么庞大的基数面前，所有的判断都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想捡漏，确实少不了运气的加成。

三、摇到就是赚到，套牌闲置又怎样

对比于动辄上万的竞价，摇号可以算是货真价实的“0元购”。摇到了，相当于不费吹灰之力，白捡了竞价的钱。

所以，有些人就算目前没有用车的需求，摇号中了，也要咬牙买车。

刘力是第一次参加摇号便中签的人，他原本只是打算参与着玩，他感觉根据传闻，自己可能10年内也摇不上号。

他手上没有足够的钱买车、养车，短时间内也不打算买车，因为日常生活根本用不上。

但是，一次就中，未免让他心血来潮。身边人劝他，要不买个二手车，先把指标用上，否则以后想要再摇车牌，就不一定能摇到了。

所以他买了一辆很旧的二手车，平时车丢在村里的角落里，很少开动，和深圳路边、村里大部分的“僵尸车”一样，积了一层又一层的灰。

把新车牌套在“僵尸车”上，看起来也并非少数情况。

杜先生说，他第一次摇号就中签了，拖到最后两个月快过期了才买车。平时家里也很少用到这辆油车，“有次在蛇口邮轮中心停了一个月，回来的时候，找车都花了半个小时。”

他的油车停在小区的地下车库，偶尔才会被想起。“快8年了，才开了3万多公里，最少的一年才几百公里，出差多，长期停驶。因为要保牌，10年两检了，暂时不买新。”

他的妻子没有摇上号，买了一辆混动小汽车，上了绿牌。他们平时外出，开的是混动小汽车。“市内用纯电模式，长途用油，没有续航焦虑。”

对他来说，跑一下周边短途，混动小汽车已经足够用了，而且他现在更喜欢新能源车，“加油还是太贵了，充电真香。”

网友桃之夭夭也是这样做的，虽然蓝牌用不上，但还是决定先保牌。

他在2015年5月拿到驾照，同年12月家里买了一辆比亚迪给他开，他的名额继续摇号。2016年3月份，他摇中了指标，为了不浪费蓝牌，咬牙又买了一个小货车，给工人用。

有人在社交平台上，给摇到号又用不上的深圳人支招：

“建议花1000元买个延期，6个月有效，等到快到期的时候，找车行把指标放在一辆旧车上，等到5个月后再更新指标，又可以有6个月的有效期，等于延期接近一年。”

关于此举是否造成了占用名额、浪费资源，100万的摇号者各执一词，毕竟摇到了又闲置是事实，有需要的人摇不到号也是事实。

这个月月初，深圳出台了小汽车摇号新规，放宽了普通小汽车增量指标申请对象范围和条件，并新增专项增量指标，采用“阶梯摇号”的方式配置。

通俗一点来说，以前是一个摇号的人拥有1个指标，每个人摇到号的几率都一样。现在是越早参加摇号的人，能获得更多的指标，久摇不中的申请人，中签概率会更大。

摇号人一步一个脚印，每一步都算数。祝愿大家都早日上岸，“铁皮”到手，前程无忧！

（文中人物均为化名。）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深圳微时光 （ID：szdays），作者：白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