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盛顿的倒影——《纸牌屋》第二季观感-虎嗅网

2月13日，美国总统奥巴马在推特上发了一条微博：“明天《纸牌屋》开播，请大家不要剧透。”《纸牌屋》第二季上线前几周，就已经成为美国媒体热议的焦点话题，而这个剧的“天字第一号”粉丝，总统大人破天荒发微博造势，更使这部被国内观众戏称为“美国宫斗”的政治戏成为近期美国最流行的一部美剧。

《纸牌屋》火透半边天，除了剧情扣人心弦、编导演俱佳之外，更是因为华盛顿的政治斗争目前正是占据美国社会生活舞台中心的一出热门剧目。

2008年次贷危机过后，美国在政治、社会和经济上面临着一系列挑战，经济复苏，全民医保、移民改革，都是目前亟待解决的重要问题，而由于美国两党之间意识形态上的分歧日益加剧，双方在关键事务上越来越水火不容，所以几乎每一个重要的政治议题都会引发双方的剧烈争斗。过去数年中，每天打开电视，新闻中都充斥着国会两党之间、国会和白宫之间的互相指责、隔空叫阵，观众看新闻如同看美剧，有时新闻比剧情还要八卦。《纸牌屋》主演凯文·史派西在2月16日接受ABC政论节目采访时说，有时候结束了一天的拍摄回到酒店，发现电视里的政治新闻比自己白天演出的剧情还要疯狂。《纸牌屋》的适时出现，刚好响应了美国观众对目前现实政治的极度关注。

《纸牌屋》的创作者应该也敏感地认识到，该剧剧情同华盛顿现状的紧密关联是本剧受到热捧的关键元素之一，所以第二季主角安德伍德一路“披荆斩棘”向权力巅峰进军的过程中，作为他谋登大宝的工具的一系列法案议题，同2013年美国政治生活中发生的热点事件极为相似。从围绕避免政府停摆进行的谈判，到在网络安全上对中国施压，包括立法防止军中的性侵案件……都是过去一年吸引美国媒体和公众注意的真实议题。

《纸牌屋》的流行，除了因为目前美国民众对国家的政治事件格外关注，也是因为这个剧集精准地反映了过去几年华盛顿激烈党争中暴露出的政治的黑暗一面。

如果说《纸牌屋》在刚上线时还被认为情节有些离谱、基调过于黑暗的话，当这个剧第二季在2014年的情人节正式上线后，观众们已经认同，剧中的情节和人物至少在一定程度上客观地反映了目前美国政治斗争的混乱现实。

一年前，当弗兰克·安德伍德议员第一次出现在美国选民的电脑屏幕上时，没有人会想到这部电视史上第一部由在线视频公司发行的美剧竟会如此受欢迎，更加出人意料的是，《纸牌屋》竟会成为2013年华盛顿政治现实的一个黑色预言。

依靠媒体内线误导公众，对舆论监督百般阻挠，利用公共权力打击政治异己，为了党争不惜天下大乱......一年前，这些还都只是一部精彩美剧的情节，然而在安德伍德议员赢得越来越多的粉丝、在政坛上平步青云的同时，现实中华盛顿开始爆出一个又一个政治丑闻，Netflix决定在2013年初发行《纸牌屋》时，绝对想不到，这一年会成为继水门事件爆发后，华盛顿高层政治斗争最激烈、大型丑闻曝光最多的一年。

作品映射现实

2013年5月8日，数名美国国务院雇员在国会听证会上作证，揭露2012年美国驻利比亚班加西领馆遇袭事件发生前后，白宫和国务院人员有明显的渎职和误导公众的行为。袭击事件最初发生时，为了避免其对奥巴马的选举连任造成不良影响，美国政府称是民众示威失控所致，刻意淡化这起恐怖袭击事件。人们还记得事发后奥巴马和希拉里在遇害者家属面前悲愤不已，痛声谴责引发示威的反伊斯兰视频的制作者。然而在听证会上，出席的证人证实当时是一次恐怖袭击，根本就没有所谓视频引发的示威，而事发前后的经过希拉里和白宫都一清二楚。现实中政客的演技，比起《纸牌屋》中的弗兰克毫不逊色。

班加西丑闻曝光后，接下来又接连出现美国司法部暗中窃听美联社记者，国税局利用税务稽查打击白宫政敌，以及影响波及全球的美国国安局利用“棱镜计划”窃听全球，10月联邦政府停摆，耗资数亿美元的医保注册网站上线即瘫痪等等一系列政治丑闻。

《纸牌屋》的观众们渐渐发现，剧中的情节同现实中的政治斗争彼此映照，2013年二月初时还让人觉得剧情离谱，到了年终岁末，回首重温，《纸牌屋》越来越像一部纪录片。

2014年2月14日，第二季上线当天，在剧中扮演克莱尔的罗宾·莱特在接受美国国家公共广播电台采访时说，她在华盛顿同现实生活中的议员们讨论剧情时，议员们都表示，剧中情节同真实的华盛顿相似度达99%，1%的不同在于，“生活中的国会不会那么快通过教育改革法案。”

议员们的说法虽然有些夸张，但确定无疑的是，《纸牌屋》里议员们尔虞我诈、私相授受、罔顾大局的现象，在国会山上每日都在上演。

第二季中两党议员就福利改革进行谈判时，茶党议员态度强硬拒绝合作，最后弗兰克巧妙利用投票规则使议案在参议院强行闯关成功，避免了政府停摆。现实中，2013年国会在讨论预算草案时，在茶党议员泰德·科鲁兹的鼓动下，双方陷入僵局互不退让，上演了同《纸牌屋》中极为相似的情节，唯一不同的是，现实中的国会山上没有雷厉风行的副总统安德伍德，谈判破裂，美国联邦政府不得不在10月1日关张大吉。停摆持续了16天，80余万联邦雇员临时失业，据标准普尔估算，政府停摆造成的经济损失高达240亿美元。

《纸牌屋》流行之后，经常被人们拿来同另一部经典美剧《白宫风云》相比较。《白宫风云》里的角色个个都是理想主义者，整个剧的情节和基调都极为“主旋律”。该剧被认为是对克林顿总统白宫生涯的一个总结和修正。其实在克林顿时期，华盛顿也有激烈的争斗，白宫里更是丑闻不断，但是在上世纪90年代，美国经济高速发展，百姓安居乐业，社会矛盾并不像现在这样尖锐，总统克林顿成为最受公众欢迎的政治人物，所以《白宫风云》的主旋律显得与时代非常“合拍”。

然而到了2014年，椭圆形办公室里虽然也是一位民主党主政“话事”，但是白宫外经济复苏久候不至，失业率高居不下，上千万人找不到工作，总统和议员面对种种社会问题束手无策，只会不停地制造一个又一个现实中的“宫斗”桥段。这时候，在白宫里翻云覆雨，为达目的无所不用其极的安德伍德，自然更适合成为首都华盛顿的形象代表。

《白宫风云》和《纸牌屋》分别表现了美国政治中理想和暗黑的两个极端，而在目前美国民众的心目中，白宫和国会山无疑离《纸牌屋》这一端要近得多。

“虚伪的”奥巴马

2008年，来自伊利诺伊州的年轻议员奥巴马打着“变革”的旗号出现在美国选民的视野中时，他激动人心的演讲吸引了无数支持者，在年轻人中更是声望爆棚。当奥巴马历史性地当选美国第一位黑人总统时，支持者们满怀希望，认为他能在华盛顿兴利除弊，正本清源。五年后，他在竞选中许诺的“变革”并没有如期而至。

2013年人们更发现，虽然他在竞选演讲时痛批小布什侵犯民众隐私，但上任后却任由国安局秘密收集民众信息，人们第一次将“虚伪”这个词同他联系起来。2013年一连串的丑闻更是使他的支持率降到历史低点。11月媒体发现，虽然奥巴马在2009年反复强调新的医保法案不会影响百姓现有的医保政策，但实际上医保法案开始生效后，却有数百万人失去了原有的保险，而这样的结果当年奥巴马做出承诺时其实是一清二楚的。当美国媒体将奥巴马在医保问题上的承诺评为“年度谎言”时，标志着这位曾经的政治偶像正式走下神坛。

2013年是《纸牌屋》面世的一年，也是众多美国选民心中激荡的政治理想主义被华盛顿接踵而至的丑闻击碎的一年。民调公司盖洛普的数据显示，当《纸牌屋》第二季上线时，过半的美国人不认可奥巴马的工作表现，而美国国会的支持率只有可怜的12%。

《纸牌屋》片头的最后一个镜头，是国会山西侧著名的倒影池，而这部剧正如夜色下池中的一潭黑幽幽的静水，映照出纷争不断的华盛顿的倒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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