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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首发于虎嗅年轻内容公众号“难逃一吸”(ID:huxiu4youth)。在这里,我们呈现当下年轻人的面貌、故事和态度。
我们经常能够采访到各行各业充满创意的人们,因此有了这份《脑洞故事集》,而今日客官赶巧,恰是第一回:
「古风起女侠恋自由,画无脸绘师守初心」
呼葱觅蒜,画师,常住帝都、沉迷于古装剧的92年白羊女战士。
名字来源于偶然读到蒲松龄的《绰然堂会食赋并序》中“夫然后息争心、消贪念, 箸高阁、饼干咽,无可奈何,呼葱觅蒜。”一句。
以“古风无脸画群像”成名,但也创作了《王兄李兄没完没了的故事》这样的泡面漫画。
以下,是她的故事。
如果你偶然溜达到恭王府,没准会在廊间檐下,看到这样一位姑娘:她有漂亮的黑直长发,明亮的双眸此时却仿佛神游境外。她的手中拿着iPad Pro,忽然想到了什么,就会拿起触控笔草草的画上几笔。
很可能在几天之后,恭王府里的草图,便会进化成许多人争相转发的“无脸画”。而这位姑娘——真名王晓艺,笔名呼葱觅蒜(下文统称为“呼葱”)——则会继续沉浸在她弥漫着古风的奇思妙想中,诠释着她源自港片的武侠梦。
这位在微博上有102万粉丝的画师,同时也是一位独立女性,她觉得画师的职业特点,给与了女性更公平的竞争环境,虽然仍有各种困难,但真正爱画画的她们,可以在实现理想生活的同时,也能在市场中立足。
古风,但精神不古
古风一直是有着不小争议的“亚文化”。给“亚文化”加上引号是因为虽然穿着汉服之类古装上街的人是少数,并且一出现就跟Coser一样,会找来路人异样的目光。但实际上由于古装剧的极大流行,将古风作为审美对象来愉悦自己的人并不少。
具体体现在,去任何一家照相馆,拍婚纱照和艺术照时,不同形式的古装衣服玲琅满目。
而我们在采访呼葱的时候,她也笑说,虽然平常觉得太羞耻了不敢穿古装出街,但私下会穿一穿,开心一下。
古风的争议大体集中于两处:一为小年轻们东施效颦,只图样子好看,无视历史事实。一为替封建落后思想招魂。
这两处争议,其实也是对呼葱这样古风画师的巨大考验。众所周知对于一个面向市场(而非纯粹艺术圈内)的画师来说,“画得好看”是一个听起来简单,但其实要下很多功夫的要求。
呼葱在采访时说,为了在一张画中实现古风的意境,她不断的摸索一些办法:
古典的形式:她在画中采用“两点透视”的中国古画形式,并在必要的时候使画作变成宽幅,有一种画卷徐徐展开,故事娓娓道来的古意。
唯美的意境:她善用一些自带“中国风”的意境,如以竹林为背景,以天青色为主色调等等。还有画作中常要画出“起风”的感觉——如若是决绝的女子,应是逆风而行。
内敛的情感:呼葱之所以不给人物画脸,还有赖上学时导师的提点。当时她作业时,其它部分都已经画好,唯独不知怎样勾勒脸庞。而她的老师干脆说要不别画脸了——无脸,反而将人物的情绪藏了起来,却正应了古风中内敛含蓄的调子。
虽然“好看”非常重要,但若仅止于好看,也只是匠气十足的美工作品罢了。个性开朗的呼葱在采访时开玩笑说其实自己也要做一些美工的活,不过她也着力在作品中完善精神内核,使“古风不古”。
自画“古风无脸群像”始,呼葱就开始了对于古装的艰难考据:“你总要知道一件古装什么时候不能是左衽,宋代的头发可能是披下来的,而唐代装饰整体又会比较华贵。”
于是图书馆和博物馆自是呼葱常常出没之处,不过她也说,有时候看书会看到头晕脑胀。于是古装的电影、电视剧与纪录片,也都成为了呼葱的常备学习资料。坐在电视前的呼葱,和在恭王府的呼葱一样,iPad不离手,随时边看边画,以求作品出街时,细节不错。
呼葱最喜欢的画家之一是明代的仇英:“仇英的一幅画我能看很久,就因为他画中的细节非常多,开始学画之后发现自己更喜欢这一路子。”
而细节严谨,追求与史实分毫不差,却不妨碍呼葱在作品的精神内核中,加入更多现代元素。
在呼葱绘画、作家姬理绘撰文的故事画册《万夜聊斋》中,她们一起改编了《聊斋志异》里聂小倩和宁采臣的故事。这个故事中,小倩不再等待宁采臣来救,而是凭自己的巧思利用宁采臣在内的多个男人,最终夺了除魔剑,手刃黑山老妖。
“小倩这个主角已经不像之前一样被拯救的角色,她现在反而是很强势、很独立的个体,我在画她的时候完全摒弃掉之前小倩给我的所有印象,所以改编起来非常过瘾。”
“根据这样一个内核,我的人物设定肯定不能是拖着长裙的端庄淑女模样,她就是一个很辣的女鬼,穿得很少很鲜艳,想怎样就怎样。”
这是同样身为女性的呼葱,用古风的方式,所希望传递的声音:女性不是男性的附庸,而应该为自己的梦想,做自己的奋斗。
“女权这个话题说起来总是很严肃,但我想着重说的就是,女性在精神层面应该有一种自由感。如果有自己喜欢的东西就应该坚持,然后就可以从中找到自己的价值。”
“画师在看人之前,基本是先看作品,也不用有太多社交,所以竞争环境还是相对公平。”
呼葱在回忆自己成为画师的过往时,颇为幸运于自己选择了这样一个行业。在职场对于女性的不友好的报道铺天盖地之时,以作品论成败的创意领域——比如画师——算是一片净土。虽然也有不为人知的难处,但从小将画画视为生活一部分的呼葱,在这里找到了自己的自由和快乐。
其实她完全可以成为一个自由职业者,每天在家里作画就好。不过现实中,她签在火山映画旗下,过着打卡上班的生活。
“我想把工作和生活分开,在家里会让人不想工作。”
工作状态下的呼葱创作效率惊人,早上11点上班到晚7点下班,她插上耳机听着相声,一天可以完成1~2幅画。“只有遇到一些合作,或者需要赶进度的时候,才会爆肝一下。否则一般不会加班的。”
我问她,是否有遇到创作瓶颈卡住的时候?
呼葱思索了一下,摇摇头说:“一般在画画时,我内心已经有画完整的样子,画面表达的情感是什么,人物应该在什么地方,这些自然而然就在脑海之中,不会卡住。”
如上文所说,呼葱即是在平常休息时笔不离手,虽然名义上工作和生活区分开,但实际上她无时无刻都惦记着画画。这既是她作为专业画师的职业素养,同时也是她发自内心的热爱作画执念。
小时候,呼葱的父母虽然都并非美术科班出生,但都非常热爱美术。她的家里拥有画笔画架等全套美术家伙什。加上全家酷爱古装港片——一般北京家庭逛公园下馆子的周末时光,呼葱全家则会把光盘塞入播放器里看张敏或王祖贤——因此从小,呼葱就在这双重影响下,开始创作古代女子的简笔画,并最终成为了毕生的爱好和谋生的手段。
“不过呢,如果有小孩跟我说要学画来谋生,我一般都是劝退的。”
在呼葱看来,画师其实是一个需要下苦功夫,同时来钱很慢的行当,可能只有成名之后,生活才有保障,但也并不放松——无论是画功,还是创意灵感,一旦有所懈怠,或者只是原地踏步而无精进,很容易为市场和观众淘汰。
因此只是用来“谋生”,而非发自内心喜欢画画的话,还是趁早找一些别的门路为宜。而如若确凿喜欢画画,即使前路只有一道窄门,也应当坚持内心——呼葱正是抱着这种信念一路画了下来,终于有今天的一点点名气和成就。
和整个创意行业一样,画师面临的最大困境,还是创意的抄袭问题。在接受采访的同时,呼葱和同事还在处理某个著名外企品牌的作品侵权事件。对方本希望呼葱来执笔某个推广项目的画作,却为了赶时间,找了代笔画师,模仿呼葱的“无脸画”风格成稿出街。
从呼葱个人来说,她从未有垄断“无脸画”这种创作风格的心思。甚至她还多次在微博上发布教程,公开自己绘制无脸画的技巧:“其实任何人学画上来都是先临摹别人,然后慢慢形成自己的风格。其实我觉得学习交流是没问题的,只是商用盗图什么的就……”
呼葱还笑称,自己最讨厌的作品肯定是商业合作稿件,画还是会很认真画,但是因为会被要求修改很多次,最后可能会于自己内心所渴望的画面有些偏差。
而她最喜欢的作品则是“无脸系列插画”的第一作《青蛇》。呼葱自小对徐克执导的《青蛇》一片喜爱有加,因而抱持着非常深厚的情感在创作。
“我最早画这一套作品,也是因为我最喜欢《青蛇》的电影,这一套作品是我的初心,当时没有任何人知道我,也没有任何人表达喜欢我。我偶尔会翻回看,看看当时自己用心的感觉……无论当时画得如何,只论背后的往事,也最喜欢这一套。”
回忆《青蛇》创作,呼葱露出了怀念而幸福的笑容——那是真正喜爱绘画之人才会有的满足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