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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欧洲价值 (ID:ouzhoujiazhi),作者:叶克飞,原文标题:《当年网络是志趣相投者的乐园,如今网络是傻子在信息茧房里扎堆》,题图来源:视觉中国
互联网诞生后,曾引发人类无数美好憧憬。它真实地拉近了世界的距离,改变了人与人之间的交流方式,也改变了经济运行模式。
但不可否认的是,人们幻想的那个新世界并未如期出现,互联网也有着无数副产品。身在其中的人,也会遭遇各种无力感。许多人认为,20年间,互联网已经从屠龙者变成恶龙。
有人这样比喻互联网世界:想象你生活的城市地图上忽然多出来一块空地,规划者邀请有特定背景的人加入,包括你,一起在这块空地上建设议事大厅、居住区、运动场、电影院等设施。大家一起添砖加瓦,几个月间空地变成一个富有生活气息的社区,吸引了越来越多的人申请加入。
几年后,随着涌入人群一波接一波而来,规划者提议社区建设新空间,迎合新人群、新需求。你和其他初代居民反对,认为这会破坏社区氛围,但规划者不再理会你们的想法。你发现自己陷入了两难:留下,无法参与决定社区的未来;搬走,带不走你在社区里熟识的邻里、你给社区贡献的东西。
这恰恰是真实发生在互联网近二十年里的事,互联网像遭遇士绅化的老城区,变得更加便捷、光鲜但缺乏多样性,有明确优先服务的人群,极端重视利润而轻视社群,急着把最初搭建社区但已不再有利用价值的人群边缘化甚至扫地出门。
美国学者杰西·林格尔在《被互联网辜负的人》一书中铺陈了这一切变化。书中写道:
“不同的城市和社区,士绅化扩大了不平等,普及了特定的社会价值,但也排斥了另一些社会价值。互联网也发生了类似的现象。越来越多的记者、立法者、活动家和科技人士表达了对网络中歧视、种族隔离和商业化的担忧。20世纪90年代和21世纪头10年弥漫的科技乐观主义渐已消退,很多人都在疑惑,我们竟然曾认为网络可以带来民主和平等。”
当然,杰西·林格尔并不认为这种悲观是终点,她继而写道:
“一旦越过这些相当乌托邦的期待,我们就能更加批判性地思考互联网及其政治。主流网络上正在积极提倡什么样的社群和规范?科技巨头里谁在赚大钱?谁落后了?能够用不同方式改变权力的规则是什么?秉持士绅化的理论,我在当代互联网中看到了士绅化的三种特征,这些特征为了支持主要的科技公司而限制了个人的网络自由。”
士绅化的发生,基于人与权力的转变。有美国民间组织认为,士绅化是“为了利润而使穷人失所与被替代的过程”。
在线下世界,这个过程缓慢但显而易见,新邻居会拉高房价和房产税,不断增长的成本导致原来的居民及同个圈层的人负担不起。随后人口开始流动。道路、社区和地标得到重新命名。维系了社区的商店被收购,改头换面吸引新的顾客。
网络世界同样如此,当旧平台难以和新平台掌握的资源和价值相抗衡时,便会产生士绅化。前段时间许多人慨叹天涯论坛的凋零,论坛和博客这样的旧平台,不正是士绅化的牺牲品吗?
杰西·林格尔也写道:
“对于网络上存在已久的社群,和脸书、Instagram这样的新平台竞争注定要失败,因为在资金投入和编程开发上无法匹敌科技巨头看似无限的资源。结果造成在获得主要投资的平台上,创造性和多样性减少。”
当然,《被互联网辜负的人》的探讨并没有止于旧平台的存亡,而是认为最大的危险在于,“平台及其社群被抛下不是因为它们不再运行了,而是它们看起来或感觉起来跟其他网络不一样了。留给我们的平台变得更加不包容了。结果不只是网络上的哪些人改变了,而是网络上的哪些东西更容易遭受偏见,其力量更容易被削弱,或者就是更容易变得浅薄无聊。”
在社交媒体兴起之前,在网络上形成社群主要意味着结识趣味相投者。因为那时并没有给用户分类的算法,没有基于平台的朋友推荐或内容推荐。但在当下,网络孤立在算法支持下已经成了普遍存在,“现实中人们已经在社会网络方面相互隔绝了,我们通常跟相同种族和阶级背景的人结交。早期网络社群被寄予了让我们走出泡泡的期待,但主流社交媒体平台越来越限制了此可能性。”
算法让互联网变得平庸:
“科技巨头平台迎合中庸,因为边缘者常常富有争议,难以控制。这种对迎合大众口味的东西的偏好,导致社群变得越来越被孤立,越来越不多元。让网络社群感觉更同质化的一大驱动力是把内容推送给用户的算法。脸书的界面可能对每个用户来说都一样,但是平台实际上会基于人们过去的行为推送不同的内容。一个保守的基督徒和一个支持巴勒斯坦的激进活动家用谷歌搜索中东相关的议题,可能会得到迥然不同的答案。当然,线下世界也有滤泡。社会学家发现,即使是人们声称自己更喜欢住在多样化的社区,但他们所住地区常常仍然是相互隔离的。也正是这让网络孤立非常令人沮丧。”
要想反抗这种孤立,就需要多功能的工具箱。杰西·林格尔给出了自己的对策:
“成为你自己的算法。我们不要被动地接受平台投喂给我们的网络和内容,对于网络应如何,我们要掌握更多的自主权。作为用户,我们可以一步步多元化我们的网络内容。”
此外,也要审视自己关注的人,问自己“我该如何多样化这些声音和视角?”
多元化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难,熟悉简体中文网络世界的人,更是会深刻感受到这一点。书中写道,多元化“或许意味着要寻找更多的有色人种、女性、性少数者、身障人士或者非典型神经学失调者,或者要暴露在与我们持不同政治观点者的内容里,这些人可能生活在这个国家或这个世界的其他地方。”这显然不容易,但却可以重组个体的网络内容,可以让个体更多地意识到平台是如何运行的,更深入地了解平台的优先事项。
书中引用了一个关于白蚁的比喻:
“当白蚁开始侵蚀一些东西的时候,你最初在表面是看不出什么的。它看起来还是跟原来一样光滑。但是在底部,我们正在侵蚀。渐渐地,整个结构就会崩塌。”
面对科技巨头时,个体同样可以如此。杰西·林格尔写道:
“科技巨头看上去无法阻挡,它有资本主义、科技乐观主义者以及一大群有钱有权者的支持。但是我们中如果有足够的人坚持营造包容和开放的空间,我们就有可能颠覆科技巨头,建造出更美好的事物。”
这也是人们期待的未来。
书名:《被互联网辜负的人:互联网的士绅化如何制造了数字不正义》
作者:[美]杰西·林格尔
出版社:浙江人民出版社
出品方:潮汐Tides
译者:冯诺
出版时间:2023年10月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欧洲价值 (ID:ouzhoujiazhi),作者:叶克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