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朗普或许能打败拜登，但摆脱不了“拜登经济学”

最新民调显示，目前拜登在“摇摆州”的支持率低于特朗普，由此可以看出选民可能对拜登的经济政策、即“拜登经济学”持怀疑态度，特朗普已做出要废除这些政策的承诺。

近日，特朗普在密歇根州弗里兰举行的竞选集会上说：“我们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废除‘拜登经济学’，恢复‘让美国再次伟大经济学’（MAGAnomics）。”

“让美国再次伟大经济学”又称“特朗普经济学”。不过，无论谁赢得大选，“拜登经济学”都不会轻易废除，而且将在未来数年波及美国经济的方方面面。

拜登在任期间签署了三项具有里程碑意义的法案：2021年的《两党基础设施协议》（Bipartisan Infrastructure Deal）、2022年的《通胀削减法案》（Inflation Reduction Act）以及2022年的《芯片与科学法案》（Chips and Science Act）。

这些法案通过补贴、减税和对消费者和企业的财务激励，将超过1万亿美元资金注入美国经济。民主党将拜登政策与为美国带来的变革的前总统约翰逊和罗斯福相提并论，保守派传统基金会（Heritage Foundation）等共和党团体则谴责“拜登经济学”是“大政府社会主义”。

撇开这些政治辞令不谈，“拜登经济学”带来的影响无处不在。目前通货膨胀仍然是一个问题（可以说这个问题是由太多的刺激措施造成的），与此同时，工资上涨速度跟不上通胀，利率大幅上升，这些都让许多选民对拜登的政绩感到不满。

不过，美国经济并没有陷入困境，目前失业率接近历史最低水平，过去三年经通胀调整后的年均GDP增长率超过3%，高于大多数发达国家的经济增长率。

也不能说这一切都是拜登的功劳。拜登担任总统期间，恰逢人工智能的兴起带来了一波科技投资热潮，此外，美国经济增长的原因之一是疫情期间被压抑的需求得到了释放，在利率和融资成本上升面前，经济也展现出了韧性和活力。

拜登一些主要经济立法还得到了两党的支持——2021年的《两党基础设施协议》和2022年的《芯片与科学法案》——后者为英特尔和美光科技等美国芯片公司带来了增长。

就算拜登在今年大选中失利，他的政治遗产也不会消失，《通胀削减法案》是一个重要原因，民主党称该法案是历史上最重要的气候法案，这么说不仅是因为该法案目标宏大，也因为该法案被寄予了在长期内创造经济效益和环保效益的厚望。

许多“摇摆州”和“红州”都受益于《通胀削减法案》

虽然《通胀削减法案》中带有“通胀”二字，但该法案并不是为了遏制通胀，而是一个旨在加速美国清洁能源转型的一揽子计划，许多“摇摆州”和“红州”正在受益于该法案，因此，共和党很难削弱或废除它。该法案推动了从汽车到能源等行业的增长，为资本密集型项目提供补贴，当下一届总统任期结束后，这些项目还将继续实施。

“拜登经济学”的赢家：

《通胀削减法案》刺激了以下州的投资，其中许多州是“摇摆州”或支持共和党的“红州”。

2020年投票结果，蓝色：投票给拜登的州，红色：投票给特朗普的州 

《通胀削减法案》相关项目：

以下州的企业投资额超过1000亿美元，它们进行投资的部分原因是《通胀削减法案》提供的补贴。

总投资额（从2000万美元至158.4亿美元）注释：仅包括州内企业已宣布投资金额的州。来源：杰克·康尼斯（Jack Conness，Energy Innovation政策分析师）

Raymond James分析师埃德·米尔斯（Ed Mills）说：“国会山的人把《通胀削减法案》称为2.0版的奥巴马医改（Obamacare），共和党说要废除它，不过，如果要为此投票，共和党赢不了。”

智库Energy Innovation的能源政策分析师杰克·康尼斯（Jack Conness）指出，该法案通过两年后，资金开始流动：截至今年3月，《通胀削减法案》已帮助推动了154个项目和1060亿美元的清洁能源投资。研究机构荣鼎咨询（Rhodium Group）的数据显示，去年，包括电动汽车和太阳能系统等所有清洁能源和交通运输投资激增至2390亿美元。

在《通胀削减法案》的众多条款中，一部分条款鼓励美国企业自己生产电池、太阳能电池板和各种绿色技术；公用事业公司可以在可再生能源发电厂和风力涡轮机等项目上享受税收抵免；为了鼓励电动汽车的普及和国内制造，法案提供的补贴正在流向汽车行业。

共和党长期以来一直反对此类举措。共和党认为，气候和清洁能源支出效率低下，增加了税收和成本，却没有足够的经济回报。特朗普称气候变化是一个“骗局”，他将《通胀削减法案》描述为“美国历史上最大的增税”。

这种说法并不准确，不过，“拜登经济学”的很大一部分确实涉及通过增税和增加政府收入来源来为清洁能源和其他经济领域的投资提供资金。例如，《通胀削减法案》为年利润超过10亿美元的公司制定了最低企业税；该法案降低了一些处方药的价格，有望为Medicare节省数千亿美元；对股票回购征收新税可能会为政府带来数百亿美元的收入。

共和党对这一切非常不满，尤其是因为《通胀削减法案》相关成本已经大幅上升。2022年，无党派国会预算办公室（Congressional Budget Office）估计，该法案的气候和能源条款将在10年内耗资3910亿美元。

不过，法案并没有设定部分税收抵免的上限，而且事实证明这些抵免比预期更受欢迎。例如，最初估计显示，从已经使用的税收抵免来看，到2031年，电动汽车的年销量将达到64.2万辆，而从最近的销量数据来看，前述预估值已上升至230万辆，这意味着将有更多电动汽车可以享受税收抵免。因此，国会预算办公室对《通胀削减法案》的10年成本预估值目前接近8000亿美元。

由于政治不确定性，正在尝试为数十亿美元项目制定计划的企业不知道大选后能拿到多少政府补贴，这不仅影响到了正在考虑是否进行投资的美国企业，也影响到了正在考虑是否在美国投资的外国跨国企业。律师事务所Baker Botts能源、基础设施和氢团队的全球联席董事长莫娜·E·达贾尼（Mona E. Dajani）说：“那些只把税收抵免作为来美国投资的理由的企业正在观望。”

对于氢燃料公司来说，这次大选至关重要。氢是一种清洁燃料，但生产氢会产生碳排放，《通胀削减法案》对生产氢的补贴最高可达每千克3美元，可以让一些生产商的成本降至接近零的水平，但许多公司希望白宫放宽规定，以便让生产商有资格获得更多补贴。

Plug Power首席执行官安迪·马什（Andy Marsh）指出，时间已经不多了，相关规定似乎不会在大选前敲定。Plug Power的主要业务是建造氢的生产和输送系统，该公司今年已经开始在佐治亚州一家工厂生产液态氢。

马什说：“问题在于，如果特朗普当选总统，共和党是否愿意继续实施拜登政府已经实施的政策。”特朗普可以减轻监管力度，或者故意拖延敲定最终规定的时间。马什说：“我只是希望最后情况别变成了‘如果拜登做了这件事，那肯定不是好事’。”

奥巴马医改在获得通过后被共和党攻击了十多年，《通胀削减法案》也一样，将成为共和党要废除的第一个法案。由保守派传统基金会负责的“Project 2025”出版了一本书，这本书相当于下一任共和党总统的待办事项清单，该书敦促废除《通胀削减法案》，并“取消所有尚未用于相关项目的资金”。

就算输掉大选，拜登的政治遗产也不会消失

然而，即使特朗普赢得大选，国会由共和党接管，企业也不太可能放弃由《通胀削减法案》资金资助的项目。

以主要“摇摆州”密歇根州已经进行的投资为例。初创公司Our Next Energy所在地距离特朗普召开竞选集会的弗里兰仅几个小时车程，该公司已承诺投入16亿美元用于生产电池。另一家初创公司Nel Hydrogen表示，将投资4亿美元建设一处设施，创造500个就业岗位。

拜登的政治遗产给美国汽车行业带来的变化也将持续很长时间。美国环境保护署（Environmental Protection Agency）关于燃油效率和碳排放的规定促使汽车制造商投资于电动汽车和电池，此外，《通胀削减法案》还通过根据国内生产情况提供电动汽车补贴来激励企业在国内生产电动汽车。

这些变化正在促使汽车制造商在美国新建工厂。在《通胀削减法案》补贴的帮助下，福特汽车计划在2026年之前开设一家为电动汽车生产电池的工厂，估计耗资约20亿美元。现代汽车和SK On正在佐治亚州投资50亿美元建设电池工厂，丰田汽车正在北卡罗来纳州投资139亿美元建设电动汽车电池厂。

享受《通胀削减法案》税收抵免的项目正在流向许多共和党友好地区，这一点也许对该法案的未来至关重要。康尼斯的数据显示，在2020年投票给特朗普的县的企业投资额超过740亿美元。这些投资并不是因为来自拜登政府的命令，而是因为佐治亚、北卡罗来纳和德克萨斯等州恰好对企业更友好，吸引企业在那里建厂。

NextEra Energy首席执行官约翰·凯彻姆（John Ketchum）在今年早些时候召开的财报电话会议上说：“《通胀削减法案》对民主党和共和党都有利，资金正在流向“红州”，而且在流向‘红州’那些经济非常难以刺激的地区。”

特朗普的竞选团队没有回复《巴伦周刊》的置评请求。白宫发言人安杰洛·费尔南德斯·埃尔南德斯（AngeloFernández Hernández）在发给《巴伦周刊》的一份声明中称，废除《通胀削减法案》“会给共和党自己的选民造成伤害”。

就算拜登输掉大选，《通胀削减法案》的大部分内容也有可能保持原状。废除该法案或部分内容需要共和党在国会和白宫取得压倒性的胜利，许多分析人士认为这种可能性不大。此外，那些选区收到数十亿与该法案有关的资金的议员会反对放弃该法案。

共和党仍然可以否决一些他们最不喜欢的条款。根据政策分析公司Capstone的数据，在共和党去年提出的十几项废除《通胀削减法案》的提案中，他们的主要针对目标包括电动汽车、屋顶太阳能电池板和电动汽车充电的激励措施，对核能、氢、碳捕获、清洁燃料和制造业的补贴不是共和党的废除目标。

共和党还可能将《通胀削减法案》的补贴作为另一场斗争的一部分来控制支出：保留2017年的减税政策，其中许多政策将于2025年到期。Raymond James的米尔斯指出，共和党需要拿出一些钱来延长减税政策，因此明年是他们再次拿《通胀削减法案》说事的好时机。

特朗普可以通过制定行政规则来限制这项法案。《通胀削减法案》成本上升的部分原因是对谁有资格获得补贴的解释很“大方”，例如，7500美元的电动汽车税收抵免不适用于使用了某些由某些国家控制的矿物的汽车，但拜登政府给了使用了部分矿物的汽车制造商两年的豁免期。

瑞穗（Mizuho）分析师布雷特·林泽（Brett Linzey）在研报中写道：“特朗普政府可能会制定更严格的税收抵免指导方针，从而减少用于税收抵免的资金总额。”

但特朗普可能会意识到，《通胀削减法案》的大部分内容太受欢迎了，以至于无法将其彻底废除，因为该法案的一些最大的受益者是“深红州”，例如正在享受现代汽车和SK On的电池厂带来的好处的佐治亚州巴托县。

TD Cowen分析师约翰·米勒（John Millier）说：“佐治亚、南卡罗来纳和田纳西等州的一些共和党人不想破坏一项为他们所在州带来数百万美元资金和就业机会的法律。”

无论“让美国再次伟大经济学”能否恢复，可能都不得不和“拜登经济学”共存。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巴伦周刊（ID：barronschina），作者：乔·莱特，编辑：郭力群，英文版见2024年5月13日报道“Trump Leads Biden in New Battleground Polls. The Economic Stakes Are Hig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