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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那些原本是废话的常识 (ID:feihuayuchangshi),作者:叶克飞
昨天,我的朋友熊太行在公号里回答了一条问题——二年级的女儿被她朋友指控是日本人,怎么办。
来信的读者表示,自己二年级的女儿小时候曾经旅居日本,最近总被朋友A同学欺负,说她是日本人。读者担心这会演变为对孩子的霸凌。
熊老师说了一句我很赞同的话:“别人的孩子笑得越愚蠢,我们就要让我们的孩子变得越明智。”还有另外一句,“别人家的孩子,咱们不管,但是要明白家长可以帮孩子挑朋友”。
孩子曾经旅居日本,就被指控为“日本人”,这样的事情一点也不少见。不少朋友的孩子都经历过类似的事情,比如喜欢看日本动画片,被同学指控为“不爱国”。前些日子,我女儿回家告诉我,她在学校看一本日本作家写的书,有同学也跑来说她“看日本书,不爱国”。
我只能告诉她:不用争辩,无需回应。
很多人都喜欢说,不要刻意引导孩子的认知。当然,在中国社会,这是一句非常双标的话,假如你跟从他们那一套,他们绝不介意你引导孩子的认知,自己还会加入。
“不要刻意引导孩子的认知”这句话,在某些阶段和某些语境下是对的。以德国为例,基础教育不建议向孩子灌输对党派政治的倾向与看法,这就是正确的,因为孩子还不具备足够的分辨力,这类认知也应该由其通过知识积累、独立思考后自主完成。但它有前提,那就是尊重人性、多元化和真善美的社会氛围,基本的通识教育,能够培养出常识、逻辑和审美都正常的人。
现实的问题在于,你不刻意影响自家孩子,但总有人刻意影响你家孩子。一些荒诞的认知会蔓延,让正常人变成异类。
其实,孩子面对这些问题时,解决起来并不难,只需要告诉他们基本的思维路径,基本的逻辑,然后告诉他们无需与蠢人争辩既可。我和我的朋友们真正担心的并不是这个,而是未来。
许多人都有一些谜之思维,认为只要自己按部就班、循规蹈矩,就能过好这一生。也因为中国的传统,人们更推崇“沉默”。当孩子遇到这类问题时,许多人的态度也是沉默,认为无关紧要、都是小事。
可是,真的是这样吗?
前段时间,我见到一个视频,某地的早班公交车,一群人挤在车门前,没有人排队。挤在前面的基本是老人,几个穿着校服要上学的孩子站在最外围,看起来很无助。司机怒吼着“来,学生先上!”
评论区有人说:“在相对正常状态下成长的孩子,怎么跟一群老红卫兵抢呢?后者一辈子都没学会排队。”
前天,我又见到一个视频,贵阳地铁,大爷大妈们挤在地铁门口,谁也动不了,车门也无法关闭。一个快急哭了的工作人员大吼着“你们让他们下来,你们才能上去!”
评论区有些护乡党说,贵阳地铁平时很空,这一天是因为有大活动,很多道路封路,没有公交车,参加完活动的人们离开时只能搭乘地铁,才导致这种情况。可是,拥堵是一回事,文明是另一回事,地铁先出后入,不是文明社会正常人应有的常识吗?
还有护乡党跳出来,说这些大爷大妈没坐过地铁,平时公交车是前门上车后门下车,所以他们不知道先出后入。这也是扯淡,别说地铁了,平时小区门口、剧院门口,难道不是先出后入吗?
还有人说,说到底是人太多。“人多”真是一个常用但荒唐的挡箭牌,因为如果以人口密度为标准,按照他们“人多才导致脏乱差”的思维,亚洲最脏乱差的城市应该是东京、香港和新加坡。这些超高人口密度的大都市,理应挤不上地铁挤不上公交车,街上遍布垃圾,厕所里屎尿横流,可事实呢?它们都是亚洲最文明、最干净的大都市。没什么诀窍,要想大家都上车,有序排队即可。
这就是你所面对的社会,当年没有接受正常教育,对文明毫无认知的一代人,一辈子连好好排队、不随地吐痰这种事情都没学会。一个正常孩子,在他们眼中甚至会显得很蠢,因为不会钻空子,不会插队,不会耍赖……
如果,眼下这些因为同学曾经旅居日本、甚至只是喜欢日本动漫、看日本作家的书,就将对方指控为“日本人”的孩子长大之后,变成那一代人的翻版呢?
别以为这是天方夜谭,现在随便找个社交平台,看看留言区,就会发现这样的人实在太普遍。多年前,曾经有一对夫妻,希望通过自己的踏实勤劳改变人生,他们做着小生意,攒钱买了辆中国产的日系车,以为小日子可以这样一直过下去。可他们不会想到,一个喜欢看抗日神剧的底层青年,用一把U型锁砸烂了他们的车,还砸烂了男主人的天灵盖。
这种巨大的不确定性,才是最令人恐惧的。你将孩子养育成一个正常人,不是为了将他们放在一个疯子堆里的。
前几年,我读过一篇回忆录。上世纪60年代末,作者还是个学生,有一天跟着大家去抄一位老教授的家。他们移动书柜,将老教授夹在房间角落里,然后拿书往老教授身上砸。老教授头流着血,却仍想着保护自己的书。
作者在那一刻突然有一种感觉:在大家都极度疯狂的时候,做一个正常人是危险的。后来他开始偷偷读书,在80年代初留学海外,终于有所成就。
这是一个个体对抗垃圾时间的故事。这段时间,很多人提及“历史的垃圾时间”一词,我的朋友羽戈认为,“历史有垃圾时间,但个人没有”,这句话说得真好。很多人总认为,适应社会才是最难的,随大流才是最难的,但这些都是人生最初级的选项,真正难的,是在集体癫狂中坚持拥抱常识、文明与真善美,不让自己被荒废。
不得不慨叹一句:在历史上的大多数时候,那些所谓异类,所追求的无非是做个正常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