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宇宙会让我们进入新的现实吗？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神经现实 （ID：neureality），作者：O'GIEBLYN，编辑：晏梁

亲爱的虚拟（Virtual），自从我们被许诺全新的未来，仅仅过去了两年，真让人难以置信。据马克·扎克伯格（Mark Zuckerberg）所说，在数字宇宙中，我们将“能够以崭新的、快乐的、全然沉浸的方式来表达自己”。在元宇宙中，苏格兰的脑外科医生可以为新西兰的病人做手术，朋友们将欢聚在模拟空间站、奢华的阿尔卑斯山度假村和迷人的森林中。2021年“元连接”（Meta Connect）大会上播放的宣传片暗示，元宇宙将不受现实世界的限制，甚至不受物理定律的影响。（在其中一个片段里，小说家奥克塔维亚·巴特勒（Octavia Butler）说：“不再有封闭的门，也不再有墙。”）正如你所说，这自然是惊心动魄的。在全球新冠大流行恐惧和单调交织的浪潮中，我认为没有人会因为想偷偷去探索新事物而受到指责。世界没有尽头，阿门。

你也许知道，从那时起，这个梦想因为对技术的失望不断受到侵蚀。我们被许诺流畅自如地使用虚拟身体，实际上得到的却只是方方正正的卡通头像。Oculus头戴式设备非常笨拙，而且由于现实世界仍然是个有门有墙的世界，这台设备最狂热的用户们总会弄伤自己。Meta公司的“地平线世界”（Horizon Worlds）平台未能达到其设定的目标用户数，在平台上开设商铺的几家公司（包括迪斯尼和微软在内）都已经撤出。

不过，尽管人们对元宇宙的悼辞不绝于耳，但其前景并未消逝，技术似乎也在不断改进。

2023年9月举行的最近一次“连接”大会上，扎克伯格谈到，与其说元宇宙是一个目的地，不如说是一个正在进行的过程。他强调说，我们目前所处的世界，在某种程度上已经具有元宇宙的特征，因为它是物理世界和数字世界的融合，而这些领域之间的界限将慢慢模糊，变成“我们称之为元宇宙的概念”。屏幕将变形为头戴式设备，实物将逐渐被交互式全息图所增强，我们生活的平凡世界，将在不知不觉中蜕变成更加光彩夺目的世界，但我们却几乎没有察觉到这一点。又或者，我们可能已经置身于元宇宙中？这很难说。这个概念已经变得有点模糊不清、同义反复。正如科技资讯网站The Verge的一位作者所说，“根据定义，Meta所做的一切都是元宇宙（Metaverse）。”

请允许我大胆地做一个稍显宏大的类比——虚拟世界，或者说元宇宙的演变，让人想起许多宗教末世论的命运，一旦预言未能实现，真正的信徒就不得不对其进行改编和再诠释。当基督谈到神之国的荣耀时，许多最早的追随者都相信，他说的是一场即将到来的革命，这场革命将改变地球上的生活。

几代人的漫长时间过去，类似预言中的事件并没有发生，其他解读就开始出现了。也许耶稣说的是来世，或是不属于尘世的天堂里的承诺？也许，只有人类肩负的公正和平等得到稳定的积累，神之国才会降临？

我在教会长大，那时流行的福音派解释是“已启动的末世论”，认为这个王国既“存在于现世”，又“尚未启动”。天堂的所有荣耀都还没有到来，但我们已经可以在尘世远远瞥见它们的倒影。这种解释有点不伦不类，事后看来像是想要（从字面上说）同时占了两个世界的好处：信徒在现世可以享受，在天堂也可以享受。当我听到扎克伯格大谈物理世界、AR、VR以及它们之间松散的边界时，我想到的正是这种神学框架。当他谈到，现有的“混合现实”技术，是通往完全沉浸式虚拟天堂的道路上的本体论中转站时，他的语气（至少在我听来）和神学家乔治·埃尔顿·拉德（George Eldon Ladd）像极了，后者曾写道，天堂“不仅是属于未来时代的末世论礼物；它也是在旧时代就能收到的礼物”。

细究起来，所有技术方面的愿景都是末世论的叙事。我们这些现代人默默地相信，我们被卷入了一个不断向前发展的故事中，将走向一次令人眼花缭乱的转变（可以叫它奇点、欧米伽点、或是真正唯一的元宇宙的降临），这次转变有望彻底改变我们所熟知的现实。这是一个像任何宗教预言一样强大而灵活的故事，任何技术上的失败都会被重新吸收进叙事中，成为又一个终将被克服的障碍。

对我来说，元宇宙最吸引人的地方之一是，它承诺将我们从以屏幕为媒介的数字-物理二元对立中解放出来，让我们再次体验到与“现实”之间更加密不可分的关系（而无论现实究竟是什么）。

但也许我们错了，不该如此专注于期待未来的救赎。虽然我本人已经不再是信徒，但当我重温基督关于王国的承诺时，我不禁想到，很多人误解了他。当法利赛人直截了当地问他，神的国何时降临时，他回答说：“神的国就在你们心里。”这个谜语表明，天堂根本不属于未来，而是任何人在此时此地就能造访的个人精神领域。圣奥古斯丁在《忏悔录》中的说法，与佛教或道家的圣人不谋而合，他惊叹于自己长久以来在外部世界追寻的完整性，其实“一直都在我的内心深处”。

当你描述“虚拟”时，是在说渴望生活在一个与现实相似但更美好的数字模拟世界，我不禁想到，我们已经忘记了内心深处与生俱来的元宇宙——人类的想象力。我们所体验的现实，原本就是关于我们的希冀和恐惧、闲散的白日梦和光怪陆离的梦魇的增强现实。这个内心世界无形无相，而又无所不在，催生出了一切宗教渴求，有史以来每一个技术和艺术奇迹，也都在此处诞生。事实上，它是元宇宙本身的源泉和种子，元宇宙就如同所有发明一样起源于一个虚无缥缈的想法。即使是现在，在物理世界持续的、有时间限制的熵中，你依然可以随时随地访问这个虚拟领域——无需300美元的头戴式设备。它将如你所愿，令你惊心动魄。

忠实地，克劳德（Cloud）

作者：MEGHAN O'GIEBLYN

译者：Hazel校对：景行

编辑：晏梁

封面：DALL·E

原文：https://www.wired.com/story/will-life-be-better-in-the-metavers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