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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09-23 20:55
李诞不靠李诞

作者:王雪琦,封面来自:东方IC


脱口秀不是一个人的狂欢


李诞终于如愿了。


他一直在邀请企业家参加脱口秀节目,有次领奖致辞时说“特别希望马化腾老师上一次吐槽大会”,不过企业家大多不接茬。聚美优品总裁陈欧曾经接近上节目,但最终还是放了李诞鸽子。


如今,柳青和程维“来了”。



最近,《吐槽大会》制作方笑果文化给滴滴做了两场吐槽大会,一场对内,一场对外。


在内部吐槽大会中,柳青和程维被员工吐槽,“天天就流窜在会议室之间,除了开会,啥都不会”,听到这句话,两人对视一眼,握了握对方的手。


外部版吐槽大会在视频网站上线,柳青作为滴滴的员工代表,坐在主咖位置。


柳青来之前,程维跟她说,“你要做好心理准备”。柳青回他,“这有什么好做心理准备的,你没打过车吗?每一次上车,不都是一次迷你的吐槽大会吗?”


参加这场吐槽大会的,除了脱口秀演员,还有滴滴司机和滴滴的员工。


面对王建国对滴滴“大数据杀熟”的吐槽,滴滴员工回击道,“你才打了几单,我们跟你熟吗……用大数据杀熟,那不是好钢用在刀穗儿上呢。”


这是笑果文化的新生意,把吐槽大会模式向企业输出。


对于最近两年才入坑的爱好者,笑果文化和其当家艺人李诞,正在成为脱口秀在国内的符号之一。(本文所指脱口秀,特指单口喜剧Stand-up Comedy)


一、


出品了《吐槽大会》和《脱口秀大会》两档热播节目后,笑果文化已经成为了国内脱口秀综艺制作的龙头公司。


《吐槽大会》已经上线三季,平均每季的累计播放量超过24亿。这档节目也捧红了李诞,让后者成功进入明星艺人的行列。


目前,《脱口秀大会》第二季刚刚结束,不同于《吐槽大会》这档节目鲜有明星的身影,参与者都是小有名气或者正在崛起的脱口秀新人。


“赛制”是这季选手们频繁吐槽的对象。


《脱口秀大会》第二季采取了一种非常严格的选拔方式。以往,脱口秀演员需要花大量的时间收集和积累素材,而选拔是命题作文,要在极短的时间内完成创作、打磨表演。


选拔被称作“残酷开放麦”,上届《脱口秀大会》的冠军庞博,在前三期节目中全部落选。


到了第四期,一个新的庞博被“逼”出来了,不再像往常一样阳光开朗,他把内心的苦闷一股脑地倒了出来。


“高强度的创作逼着脱口秀演员进行了很多的向内挖掘”,笑果文化联合创始人、CEO贺晓曦觉得,这些内向挖掘会让演员的形象更加丰满。


在《脱口秀大会》第二季,很多演员分享了自己和家人的生活。


业余说脱口秀的“车间女工”赵晓卉,不仅分享了车间生活,还讲述了自己的追星故事。另一个兼职脱口秀演员呼兰,精算硕士出身,分享的故事则是一个沉迷炒股、P2P的“东北金融女魔头”,他的妈妈。


“这季节目是让观众更完整地看到一个脱口秀演员”,贺晓曦提到了思文,《脱口秀大会》第二季唯一进入决赛的女性,“第一季她可能只留下一些金句,她的形象还不够丰满,这一季,她讲家庭、讲夫妻关系、讲跟长辈的相处,把她对人生态度体现的更丰满。”


打造形象更丰满的脱口秀演员背后,是李诞和笑果文化把脱口秀在中国产业化的野心。


《吐槽大会》走红之后,李诞开始频繁出现在笑果体系以外的节目中,他去参加《向往的生活》,在这档一线明星聚集的节目中,轻轻松松就获得了关注和存在感。他的感情生活多次获得了微博热搜的加持,种种迹象都指向,他不再仅仅是个脱口秀演员,用个更时髦的说法,他出圈了。


“天赋高”,是外界对李诞的普遍认知。《人物》杂志记述过一个细节,《吐槽大会》第二季吐槽国足的节目,李诞前一天晚上才看到话题,第二天一早就要赶飞机,紧凑的日程下,他只“记下几个要点,段子就基本成型了”,节目录制前的读稿会,其他编剧的稿子往往要大段删减,他的稿子,80%能被保留。


作为脱口秀演员获得成功之后,李诞正在试图让更多人知道脱口秀。接受钛媒体采访时,李诞曾表示,害怕观众认为脱口秀有门槛,当初做《吐槽大会》就是要降低这个门槛,“请很多你认识的明星,因为这些原因你去看这些段子。然后到线下看演出,就又降低了一次门槛。


从某种角度来看,李诞正在试图成为脱口秀领域的赵本山和郭德纲,把自己的影响力倾注到喜剧的某个垂直品类,推动其发展。



有趣的是,《脱口秀大会》第二季,相声演员于谦也是常驻嘉宾之一。于谦还给脱口秀演员呼兰提供了“报菜名”的练习建议,当后者的断句和气息出现问题时。


虽然现阶段,李诞还不具备郭德纲的大众影响力。不过,相比郭德纲复兴相声的单打独斗,“把脱口秀做成产业”这件事,李诞从一开始就有几位商业伙伴并肩战斗,比如贺晓曦、叶烽和张瑛婕。



叶烽在东方卫视成名,但他和贺晓曦其实也是电视湘军的成员。1999年,两人进入湖南文体频道做体育新闻,由此结缘。


2014年,叶烽办婚礼,贺晓曦专程赶来参加,奔四的两人回忆完当初共事的日子,就开始商量合伙做件大事,“能做二三十年,当成最后一份工作”。


后来,笑果文化在上海成立。


“肯定不只做制作公司,湖南电视当初教育我们,一定要做产业,虽然没有特别弄清楚怎么做,但脑子里有这样朦胧的一个概念。”回忆起笑果的起点,贺晓曦如是告诉字母榜(ID:wujicaijing)记者。


团队搭好了,吐槽大会正好出现在视野里。


2015年3月底,丑闻缠身的贾斯汀·比伯出演了《喜剧中心吐槽大会》(Comdey Central Roast)。这个节目随后被谷大白话翻译,在国内传播开来。


叶烽原本就是《今晚80后脱口秀》的总导演,笑果的初创团队中也有不少人来自这档节目,大家很快达成一致,做中国版的Roast。


10月份,笑果做了一期以王自健为主角的吐槽大会样片,拿给平台和客户看,但对方不理解, “(他们)觉得你不可能连续找到那么多人来参加,虽然以我们的经验觉得这节目一定会火,但没法说服别人”贺晓曦说。


受传统节目制作思路影响的平台和客户无法立刻接受吐槽大会这种新兴模式,但泛娱乐行业的投资方却对新模式兴趣浓厚。2016年初,笑果文化获得了游素资本和普思资本的Pre-A轮投资。


王思聪也成了笑果的投资人,而在最初的计划里,他原本是《吐槽大会》想争取的主咖。



《吐槽大会》前几期约嘉宾时困难重重,接触20个人,19个人都选择拒绝。贺晓曦和叶烽在自己的人脉圈里各种搜寻,万合天宜创始人易振兴(叫兽易小星)也是他们的攻略对象。易振兴对这个模式赞不绝口,还给他们介绍了王思聪。


尽管在微博是一个常常开火的吐槽者形象,王思聪并不排斥当一个被吐槽者,虽然策划最终没能实现,但王思聪的背书却让《吐槽大会》的播出之路顺利了不少。


贺晓曦还记得,2016年6月1日刚跟王思聪吃完饭,第二天就接到了腾讯视频的电话,前一天的饭局后,王思聪又见了腾讯的人,跟对方推荐了笑果和《吐槽大会》。王思聪还在自己的微博帮当时籍籍无名的《吐槽大会》宣传,“王思聪推荐”也成为了《吐槽大会》早期的标签之一。


创办笑果的前夜,贺晓曦一直和叶烽讨论一件事,如何革自己的命。《今晚80后脱口秀》很成功,但如何复制这种成功?如何再复制一个王自健?


“不解决这两个问题,公司就会对一个东西极度的依赖,这会成为以后的大问题,起步没想清楚,后面过度依赖80后和王自建,公司往后走遇到挑战会很大”,贺晓曦对字母榜记者说。


最终,贺晓曦和叶烽找到了李诞,把他变成了公司合伙人。



“笑果是不是太依赖李诞了?”


“现在依赖的是体系”,贺晓曦立刻给出了回答。



过去两年,笑果除了打造了多款脱口秀综艺节目,也致力于线下场景的打造。2018年5月,笑果推出噗哧HUB,一个以喜剧为主题的新消费空间,包括脱口秀演出、喜剧主题酒吧、快闪店等场景。


与此同时,笑果从2017年开始,每年都会举办两次训练营,挖掘脱口秀新人,脱口秀课程《幽默工具箱》也已经在喜马拉雅上线。


“《吐槽大会》就像一个灌篮集锦,但我们做的其实是篮球比赛,希望通过灌篮,让大家慢慢对这个行业产生兴趣。我们是个产业公司,不是纯制作公司”,贺晓曦说。


脱口秀产业链线下的部分,承载着再造一个李诞的功能。


但这并不容易。


王勉和搭档CY在第二季《脱口秀大会》的第六期节目中登场,那期的主题是“爱一个人好难”,王勉和CY用音乐脱口秀的形式展现了一个暗恋故事,最终获得了当期爆梗王。


这段8分钟左右的表演,王勉和CY在各种线下开放麦练习了将近20遍,每一遍都不一样,练到最后,王勉甚至不想表演了。


开放麦是脱口秀表演者们磨练技艺的场所,举办场地通常是咖啡馆,北京的胡同里,隐藏着好几家白日里看起来普普通通,夜晚来临,搬几把椅子,就随时变身开放麦场地的咖啡馆。


一个半小时的时间,大约10位表演者逐一登台,每人有6-8分钟的时间。


写稿,开放麦练段子,这是一个脱口秀演员的标准成长过程,每一个成功的段子背后,都是开放麦一遍又一遍地表演和锤炼,一个脱口秀演员攒1年,可能才有10-15分钟的精华段子。


王勉感觉自己有点被骗了。


2017年春天,《脱口秀大会》第一季筹备时在全国高校巡演,在沈阳站,王勉是台下的观众之一。


那是一场效果炸裂的表演,现场笑声不断,掌声也不断。


“他们台上讲成这样,台下效果都这么好,那我也行”,播音主持专业的王勉顿时对自己有了自信,也对脱口秀产生了兴趣,随即报名了节目的海选。


几个月后,王勉才知道,沈阳那场巡演的绝佳效果,完全是个意外,不是脱口秀简单,也不是演员超水平发挥,是观众太捧场。而此时,他已经被关在上海的宾馆集训,“讲一次垮一次”,挫败不已。


苦闷的王勉写了一首歌吐槽节目组是诈骗组织,吐槽盒饭太难吃,把后来的领导们骂了个遍,还录成短视频发到微信大群。歪打正着的是,这个短视频中展示的吉他才艺,成为了王勉后来的人设。


等到录制第二季《脱口秀大会》,王勉不敢再吐槽节目组了,“现在都是我领导了”,但创作中的苦闷丝毫没有减少。


“你必须得有一个让人记得住的、跟其他演员有区别的设定或者特色”,余穬对字母榜记者说,她曾经是女团“蜜蜂少女队”的成员,2017年签约笑果文化。


转型的原因是对脱口秀的热情,但一个现实是,仅靠脱口秀表演很难生存,所以余穬的工作列表中还包括主持、剧场演出等内容。


《脱口秀大会》的选手有不少是笑果文化的员工,走下舞台,他们在公司的身份是脱口秀编剧。


小罗就是笑果的全职编剧,曾在《吐槽大会》中负责张绍刚的剧本,加入笑果前,他在一家广告公司工作,经常给《今晚80后脱口秀》投稿,稿子被选用时赚些外快。


小罗加入的契机,是笑果的编剧演员们在中国传媒大学的一场线下演出,“太震撼了,这帮人太有魅力了,我想跟他们一起工作”,小罗说。



南山资本创始合伙人何佳把笑果定位为一家年轻态喜剧产业链公司。


南山资本参与了笑果文化从A轮起的三轮融资,何佳认为,传统综艺公司往往面临新节目模式开发难度大、产业链布局单一的问题。笑果的优势是,拥有从线下培训到剧场演出,再到综艺曝光的完成艺人培养产业链,并有机会向情景喜剧以及喜剧电影延伸。


布局全产业链,能让一家公司跳出节目制作的藩篱,获得更大的成功。


更大的野心,往往伴随着更高的难度和风险。


华东师范大学传播学院新闻系副教授吴畅畅认为,脱口秀在美国得以流行,独特的文化提供了重要的土壤,而中国,其实缺乏类似的环境。土壤的缺乏导致,许多文艺形式,一旦被大众媒介化和普及化,内容就会遭到一定的削减。


《吐槽大会》进行到第三季,“是不是太温和了”、“没那么尖锐了”的质疑声开始出现。


“我们要冲破圈层,让更多、更下沉的用户接受这种形式,服务了1000万人还是服务了1亿人,对这个行业的价值是不一样” ,贺晓曦说。


在贺晓曦看来,《吐槽大会》在“吐槽”这件事上,是不断向前推进的,一个标志是,张艺兴来了,而以前,国内并没有这样的偶像站到舞台上,接受一群人的吐槽。


贺晓曦并不担心作为“灌篮集锦”的《吐槽大会》,他的焦虑是,观众看完“灌篮”,再看“篮球比赛”,却发现比赛不好看,“如果看完灌篮,接下来就是NBA,那就没有问题”,贺晓曦说。


他口中的“篮球比赛”,是脱口秀线下的各种表演,而“比赛”的主角,是脱口秀演员们。


能不能找到下一个“李诞”,是笑果这场篮球比赛能否成功的关键所在。



尽管在线下演出常态化、规模化方面,脱口秀演员和观众的培养仍然面临挑战,但这并不影响何佳对笑果的信心,因为“笑果是当下唯一在做这件事的公司”。


郭德纲曾经做过类似的事,尝试重新赋予相声更多的现实关怀,以一己之力带动相声的复兴。


而在脱口秀流行之前,相声一直被贴上“中国版脱口秀”的标签。


如今,舞台交给了笑果和李诞。


不过,现在还看不出谁能成为下一个李诞,李诞也还没有成为郭德纲,毕竟他和中国脱口秀一样年轻。


作者:王雪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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