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英阶层的信用正在崩塌？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李翔李翔（ID：gh_b19aab226944），作者：叫我以实玛利，题图来自：视觉中国

看到对脱口秀演员LXQ高考加分的质疑，再结合其他的种种新闻，突然意识到，现在大众情绪的问题并不是仇富，而是在质疑精英阶层的合法性。

一

这个问题在美国以社会分裂的形式表现了出来。

2016年特朗普在大选中胜出，当选为美国第45任总统，让所有人都大跌眼镜。之前很多人只是把他当成一个笑话，结果没想到“很多人”并没有多到让他真的成为笑话。尽管美国几乎所有主流媒体、硅谷和华尔街几乎所有有影响力的CEO、大学里几乎所有精英知识分子都认为特朗普的言论听起来匪夷所思，但是普通美国人还是认为特朗普更可信赖，而不是这些美国精英们。

在那之后美国的知识分子们掀起了一场大讨论，关于普通美国人究竟在想什么的畅销书也层出不穷。普通人的不满当然有很多原因：中产阶层失去了体面的制造业工作；向上的阶层流动通道在越变越窄；政策制定者似乎更多在考虑纽约和硅谷的精英的利益。

后来我在基辛格书里看到了另一种解释：普通美国人对精英的合法性产生了怀疑，“不是因为跻身上层太困难了（虽然的确非常困难），而是因为上层人士似乎可以为所欲为。”

人们质疑精英的合法性，是因为精英只想享受作为精英的特权，却不认为自己对社会尽有义务。精英正在变得更加自私，不去考虑社会中的其他人。

他点出了一个问题的关键：精英的合法性问题。也就是说，作为精英，你为什么能够享受到如此多的影响力和社会资源？

你可能会问，精英为什么要具有合法性，我自己爽不就完了吗。答案是，因为精英总是需要让其他人相信他的话语和作为，因为精英往往是一个社会中年轻人的榜样，因为精英的影响力是以占用了更多的社会资源为代价的。

二

正常情况下，精英合法性的来源之一，是成为精英、跻身上层的过程的合法性。

如果你是凭借着个人努力和天赋成为精英的，就具备了过程合法性。比如你是一位白手起家的企业家，一个天赋异禀的运动员，一个天才的艺术家。或者，即使没有那么闪耀，是凭借个人努力在现代社会的上升阶梯里一级级攀爬，认真通过一级一级的选拔，成为精英，也具有这种过程的合法性。

举个例子，比如年少成名的扎克伯格。抽象来看，扎克伯格前半程的创业故事是典型的创业英雄的故事：在大学宿舍里创办了自己的网站，然后辍学专职创业；拒绝硅谷老牌风险投资，后来又拒绝大公司的收购，表现出了反抗精神。Facebook让他一度成为了全世界创业家们的偶像。

合法性的来源之二，是精英阶层是否滥用了自己在社会中的影响力。精英阶层因为有更大的话语权，可以调动更多的社会资源，因此一直也被认为应该具有社会责任感。连漫画都会告诉你：能力越大，责任越大。毕竟，可以使用更多社会资源的另一面，是相比于普通人而言，你其实也占用和消耗了更多的社会资源。

如果精英阶层更多把自己能调用的社会资源和自己的影响力为自己的利益服务，可能也会失去这种合法性。简中互联网上一度流行一个词叫“精致利己主义”，大概就是这个意思。精英们自私自利，全然不顾其他人的死活。

还是以扎克伯格为例。后来小扎的口碑越来越差，一个重要原因是，大家发现他更多在考虑利用平台的力量为自己牟利，更少考虑公共利益。比如社交网络平台上的假新闻，平台对信息的推送机制，平台对用户数据和用户隐私的滥用与漠视，甚至还被发现在总统大选中起到不好作用。

虽说公司是他自己创办的，用户也是自愿使用这个平台并且在平台上留下自己数据的，但是抽象的大众还是会认为，你应该不仅考虑自己的利益，还需要考虑社会。

三

在中国，精英的合法性受到质疑，进而让整个精英阶层信用崩溃，这个问题可能还更严重一点。

在成为精英的流程的合法性上，本来，我们认为你能考上北大清华是因为你学习比我们更努力，也更聪明，但是发现并不是；本来，我们认为你作为商人能赚到更多的钱，是因为你比普通人更敢去承担市场风险，更有创新性，也更勤奋、愿意996，但是发现不是；本来，我们认为你在学术系统一帆风顺，是因为你作为研究者更坐得住冷板凳，更有钻研精神，但是发现不是……

在占用了更多社会资源之后应有的责任感上，我们的精英们也经常表现得差强人意，所以才有“精致利己主义者”这个词的出现。举一个可能会让很多人不舒服的例子，今天互联网上对于有发达国家国籍者的不满，或许其中也有这种对精英合法性的质疑成分在里面：你在中国赚我们的钱，但却不做改善环境的努力，甚至可能还利用了这个环境，然后自己跑出去……

美国社会的撕裂让美国的自由派精英们开始关心普通人的想法并且反思自身。在中国，这种反思远未开始。（可能因为我们总能找到一个最终抱怨对象。）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李翔李翔（ID：gh_b19aab226944），作者：叫我以实玛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