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球降息潮开启，然后呢？

近期，一众发达经济体的央行先于美联储开始行动。首先是加拿大中央银行6月5日宣布将基准利率下调，紧跟着欧洲中央银行6日决定，在连续22个月维持高利率之后，将欧元区三大关键利率下调。

中央银行的货币政策是影响经济金融走向的重要政策工具。去年以来，随着通胀压力缓解和经济增长放缓，一波降息潮正在全球范围内兴起。那么，降息之后呢？

一、降息潮

降息潮，是对当前全球经济形势的一种政策反应。

2023年底以来，全球主要经济体的通胀情况显著改善，而经济增长依然步履蹒跚。美国、德国、英国和加拿大等国家的消费者价格指数（CPI）均有所下降，为央行提供了降息空间。特别是欧元区主要国家德国和法国CPI回落至2%附近，标志着通胀压力明显缓解。

降息潮的序幕由以色列央行拉开。今年1月1日，以色列央行宣布开启近4年来的首次降息，成为年内首家降息的央行，以色列也是全球加息潮后首个放宽货币政策的发达国家。随后，瑞士、瑞典、加拿大等国相继加入降息行列。

加拿大是七国集团中首个降息的国家，其行动不仅标志着降息潮的进一步扩散，也反映出全球经济政策的转变。

欧洲央行（ECB）从6月12日起，将欧元区三大关键利率下调25个基点。此举标志着自2022年7月以来欧洲央行持续的加息周期正式结束。这是欧洲央行自2019年9月以来的首次降息。推动欧洲央行降息的主要原因是欧元区经济增长缓慢。尽管欧元区经济今年一季度0.3%的增长率好于市场预期，但2024年全年预期增速仅为0.9%，增长仍然乏力。

上述降息行动，既是对经济增长放缓和通胀压力减轻的直接回应，也是各国央行在全球经济不确定性中寻找确定性的主动作为。

二、影响降息潮走向的关键因素

尽管加拿大和欧洲央行的降息行动已经引发市场关注，但更大规模的降息浪潮是否真正形成，取决于美联储的决策以及其他主要央行的后续行动。

美国作为全球最大的经济体，其货币政策的每一次调整都会在全球范围内引起连锁反应。中国作为世界第二大经济体，其货币政策同样具有全球影响力。

市场对美联储9月降息的预期目前已超过70%，这一预期不仅反映了市场对美国经济前景的担忧，也体现出对美联储实施宽松货币政策的强烈渴望。美联储在经历了数十年来最激进的加息周期后，终于在2023年底迈出关键一步，连续三次维持利率不变，并在点阵图中暗示了2024年的降息前景。这一转变，预示着美联储在面对经济增长放缓和抑制通胀压力的双重挑战时，可能会采取更为灵活和审慎的货币政策。

中国人民银行在2024年的降息前景将受到国内经济增长、通胀水平和国际经济环境的多重影响。稳增长、稳就业、稳投资以及统筹安全与发展成为是否降息的关键考量因素。在全球降息的大背景下，为确保经济的稳定和金融市场的有序，中国人民银行的决策将稳慎而积极。

三、降息对全球经济的影响

在全球经济仍面临诸多不确定性的宏观背景下，降息可能是国际主要央行的政策主基调，降息举措可能会继续，这将对全球经济带来深远影响。具体表现如下：

提振经济。降息被视为一种有效提振经济的宏观调控手段。通过降低借贷成本，可以激发市场活力，促进企业扩大生产和创新，同时鼓励消费，从而带动经济复苏和增长。此外，在当前高债务环境下，降息为各国政府通过低息发债进行债务化解提供了机会。

推动政策分化。在全球降息潮中，不同国家央行的政策分化可能会对国际资本流动和汇率产生重要影响。为给经济以强刺激，有些国家采取激进的降息措施；有的则是出于竞争性目的，使其国内低利率水平更具竞争力；还有一些国家反其道而行之，为吸引国际资本采取加息举措。

去年以来，土耳其央行就采取了与日本央行的“鸽式”小幅加息“画风”明显不同的政策立场。土耳其央行为遏制通胀，自去年6月起至今，先后9次加息，将基准利率从8.5%上调至50%，并宣示“若未来出现通胀继续恶化情况，货币政策将继续收紧”。而另一些国家则可能会保持更为谨慎的态度，以防范潜在的金融风险。

引发汇率与金融市场波动。降息可能引发汇率波动，影响国际贸易和资本流动。一方面，降息会降低本国货币的收益率，导致资本流向收益率更高的国家，从而引发本国货币贬值；另一方面，降息也可能吸引外国投资者投资本国市场，促进本国货币升值；此外，降息通常有利于股市上涨，但也可能导致债市波动。股市的上涨反映了市场对经济增长预期的改善，而债市的波动则与利率变化和投资者对未来经济前景的预期有关。

大类资产配置面临新的机遇与挑战。降息通常会提高风险资产的吸引力，如股票和房地产，同时可能会降低债券和其他固定收益类资产的吸引力。根据经济周期经验，美联储降息开始后的6个月内，美债和黄金可能出现一波上涨行情。

目前，黄金尚未透支降息周期开启后的上涨潜力，上涨行情可能再度上演，原因在于黄金的投资逻辑已经发生变化。黄金是一种特殊的贵金属商品，同时具备货币、金融、商品三种属性，共同造就了黄金的避险、投资和抗通胀等功能。

过去2年，黄金上涨主要受货币属性和商品属性拉动。全球央行进入降息周期，利率下行，黄金的金融属性将对金价形成新的拉动。

此外，降息交易回归，同样利好海外市场的股票和石油、铜等大宗商品资产。但海外市场股票估值已经虚高，加上近期石油、铜上涨主要是受情绪因素推动，而非供需严重失衡所致。因此，降息可能导致资产价格泡沫和金融市场的过度波动，投资者需要在追求收益和控制风险之间找到平衡。

凸显结构性改革的重要性。在全球经济面临增长放缓和通胀压力减轻的背景下，结构性改革的重要性愈发凸显。政策制定者或因此陷入短期增长与长期平衡难以抉择的两难处境之中。短期内降息会对经济增长和通胀走势产生积极影响，但其长期影响仍需深入分析，通胀问题可能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新的资产泡沫问题或再次出现。降息可能会推迟经济的结构性改革，导致资源配置的低效。

最后，长期的低利率环境可能会削弱对储蓄和投资的激励，影响经济的长期增长潜力。各国政府需要通过改革提高经济的潜在增长率，增强经济抗风险能力。这包括改善教育和培训体系，促进技术创新，优化税收和社会保障政策，以及加强基础设施建设等。通过这些结构性改革，各国可以提高经济的竞争力和可持续发展能力。‍

四、复杂多变的未来

在全球经济的不确定性大环境下，降息潮未来的演绎将是一个复杂而多变的过程。各国央行需要在支持经济增长和防范经济金融风险之间找到平衡点，以实现经济的可持续发展。

对投资者而言，理解降息潮背后的经济逻辑和政策动向，将有助于更好地把握市场机遇，进行合理的资产配置。在这场降息大潮中，智慧和远见将成为把握经济脉搏的关键。对此，各国央行、政府和投资者都需要保持警惕，灵活应对，以确保在全球降息潮中稳健前行。

总而言之，降息潮的兴起和演绎不仅是对当前经济形势的直接反应，更会对未来经济发展产生重要影响。各国央行和政策制定者、市场参与者需要紧密关注全球经济动向，采取灵活而审慎的政策措施，以应对降息潮可能引发的新风险和新的不确定性。在这一过程中，合作与协调，特别是对世界经济具有系统性影响的大国之间的政策协调，将是实现全球经济稳定与繁荣的关键。

本文刊于2024年6月26日出版的《环球》第13期，来自微信公众号：环球杂志 （ID：GlobeMagazine），作者：余翔（清华大学战略与安全研究中心特约专家、中国建设银行研究院高级专家），编辑：胡艳芬‍‍‍、林睎瑶，责任编辑：乐艳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