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为什么要哭？

我经常在飞机上哭，而且没什么特别的理由。就在几天前，我在3万英尺高空沉浸在艾米莉·亨利（Emily Henry）的《图书爱好者》（BookLovers）中时，就哭了出来。我从来不是一个温婉娇柔的爱哭鬼：当我试图掩盖住呼吸困难、撕心裂肺的抽泣声时，我的整个身体都扭曲了。

在用尽了那些可怜的纸巾后，还得在狭小的公共空间里向空乘索要更多的纸巾，这种羞辱强化了一个事实：一场酣畅淋漓的痛哭，从来不只是眼泪在你闪亮的脸颊上流淌那样简单。

没错，你的眼睛又红又肿，鼻子还在不停地流着鼻涕。不是那种感冒后期的浓稠黏液，而是细细的、泛白的小溪流进了你的嘴里。虽然有些令人作呕，但也很奇妙，因为当你哭泣时，你的鼻子也在跟着一起哭泣。

当你因一则广告而哭时，你正在做着一件人类独有的事情：无论是喜悦还是悲伤，你的泪水，明显的情绪迹象，都无法被你的眼睛所容纳。你的感情，正在通过每一个可用的孔洞从你的脸上流出来。

作家可能会说“她的眼睛充满了泪水”，但健康的眼睛是始终充满泪水的。

©Abdominal Key

事实上，眼泪分为三种类型。

微妙的基底泪液（与我哭泣的泪液不同）来自眼睑下的微小腺体，被称为副泪腺。这些眼泪可能尝起来有些咸，但实际上它们是由水、盐、蛋白质、脂类和激素构成的三层复合物，会产生一层有点令人恶心的薄膜，让眼睛保持湿润。

箭头所示为下眼睑上的泪点。©Carlisle Vision Care

基底泪液不断地流过眼睛，并汇集在靠近鼻子的内眦，称为泪湖（the lacrimal lake）的地方。这个湖有两个微小的孔，即泪点，你可以在靠近内眦的下眼睑和上眼睑看到它。这些小孔由通道流向鼻泪管（the nasolacrimal duct）。正如你可能从名字中猜到的那样，这条管道直接流入鼻子。基底泪液通常不会被注意到，它们顺着鼻子后部流下来，被随意吞咽。

戏剧性的场面出现在我们的另外两种泪液中——反射性眼泪（Reflex tears）和心理情感性眼泪（Psychoemotional tears）。这些泪液从我们的眼睛中涌出，由位于眼睛上外侧边缘的主泪腺（The lacrimal gland，lacrima是拉丁语中的“眼泪”）产生。

反射性眼泪帮助清除眼睛中的刺激物——比如切洋葱释放的化学物质或砂粒。心理情感性眼泪是对情绪的反应，从悲伤到羞愧，再到喜悦。在这些情况下，泪腺会高速运转，产生大量的水样泪液，然后交由鼻子处理溢出的泪液。

许多动物都具有反射性流泪反应。然而，情感泪液——即使是从你的鼻子流出来的——不仅仅是盐、水、蛋白质和激素，还与你的鼻涕混合形成了糊状物。它们似乎是只有人类才会产生的东西。

人们花了很多时间探讨，是什么使我们与其他动物有所“不同”。科学家们提出了许多可能是我们统治世界关键所在的观点，从直立行走到语言，再到使用工具。但是，科学家们对世界的了解越多，我们的“优越性”就越显得虚假。

直立行走和拇指并不是人类所独有的，渡鸦和灵长类动物也会制造和使用工具^[1]，大象和其他高度社会化的动物承担长期的父母照顾责任。总之，动物表现出社会学习和复杂的社会结构^[2]。语言可能是人与众不同的一个领域，但鲸、大象、鸟类和其他动物也在以复杂的方式进行交流。甚至反射性眼泪在狗或猫身上很容易发现。

科学家们喜欢提出这些理由，但这个理由呢：人类是唯一会哭泣的物种。许多物种的幼崽会发出悲伤的哭声。可是，只有人类会把哭泣与眼泪联系起来，并且成年后仍保持这种技能。我们是唯一对情绪（无论是我们自己的还是别人的）有着强烈、开放、喷涌反应的物种。（成年狗可以发出悲伤的哭声，一项2022年的研究表明^[3]，当它们欣喜若狂地与主人重聚时，可能会流出眼泪，但有专家对这些结果持怀疑态度。）

没有人真正知道为什么人类会因情感而哭泣，但一种假设认为，我们的眼泪有助于彼此的连接^[4]。一项研究表明^[5]，在任何情绪化的脸上添加泪水会让其他人认为这张脸更悲伤。当人们看到眼泪时，他们更有可能提供帮助。眼泪从我们的眼睛和鼻子流出，是我们情绪的信号。它们也是邀请：邀请其他人前来提供帮助。邀请与我们一起，体验我们的感受。

眼泪本质上是脆弱的，这也是它们成为一种依恋行为的部分原因。

它强烈地表明我们可能需要某种支持、安慰和理解，或者简单地有另一个人在身边。眼泪也提醒我们，我们是高度社交的生物——我们从彼此的情感依附中获得最大的力量。

也许以前的科学家一直将使用工具和拥有大拇指解释为人类的特性，是因为它们似乎更为客观和理性。工具的使用并不带有感情色彩。认为哭泣可能很重要这一观点可能会让一些人感到不舒服，尤其是考虑到大多数科学家都是男性，而女性哭泣的频率是男性的5倍。

我们大多数人都被告知，哭泣是软弱的、是孩子气的、是不合逻辑的。但当我再次坐在飞机上，看着电影《摘金奇缘》（Crazy Rich Asians）时，悲从中来，我可能正处于最为人性的状态。我眼泪汪汪，面部的每个孔洞都在流泪，因为我与屏幕里的人们在情感上产生了连接——再没有比这更加人性化的瞬间了。

参考文献：

[1]www.scientificamerican.com/article/the-secret-lives-of-tool/

[2]www.scientificamerican.com/article/the-social-genius-of-animals1/

[3]www.cell.com/current-biology/fulltext/S0960-9822%2822%2901132-0#secsectitle0045

[4]www.ncbi.nlm.nih.gov/pmc/articles/PMC6201288/

[5]www.ncbi.nlm.nih.gov/pmc/articles/PMC6491854/

原文：www.scientificamerican.com/article/the-evolution-of-a-big-ugly-cry/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利维坦 （ID：liweitan2014），基于创作共享协议（BY-NC），由译者天妇罗发布，作者：B Brookshire，校对：兔子的凌波微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