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I冲击下，“知识就是力量”的神话会破产吗？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尹生价值观（ID：jia-zhi-xian），作者：尹生，原文标题：《AI的冲击不是失业那么简单，更可能是“知识就是力量”神话的破产》，头图来自：视觉中国

400多年前，培根喊出“知识就是力量”，那可能是人类第一次公开倡导努力将知识纳入日常社会生活的体系。从那以后，工业革命催生的大规模生产和专业化分工，与圈地运动一道，创造了把人类推向现代化的知识神话：

在这样的社会，土地已经失去，一个人只有通过拥有知识，才能变得有力量、从而可以改变自己的命运，换句话说，一个人如果想变得更有力量、从而掌握自己的命运，就必须掌握知识。

这也是人类在失去土地这一确定性来源、被抛向经济分工的惊涛骇浪后——它构成了现当代人的主要焦虑所在——最大的力量来源，而现代教育与职业体系，将这种对知识的崇拜推向了极致，今天家庭对教育不顾一切的投资，对名校的追逐，莫不是这种神话崇拜的体现。

直到AI出现之前，知识一直是人类的特权、是机器和其他资产所无法完全掌控的，从而给人类留下了喘息之机。但如果通用人工智能成为现实，人类将失去这仅剩的特权。

一些人认为这意味着大量的人会失业，就像工业革命早期的农民和小作坊业者，就比如最近萝卜快跑的发展让网约车司机感受到的，一些人甚至已经开始给那些对无人驾驶网约车持怀疑甚至否定态度的人，贴上类似工业革命早期因痛恨机器的挤压而砸机器的工人的标签。

尽管破坏机器以表达不满的卢德运动持续了几十年，但最终在政策的压制与新的经济发展带来的新工作机会、以及新的知识的学习、新的知识群体的形成等的共同作用之下，人们接受了新的社会现实，长期以来信奉的土地神话，被新的知识神话所代替。

但AI也会如此顺利地解决它所带来的结构冲击吗？我对此持怀疑态度，因为和工业革命早期的情形不同，这一次它冲击的不仅仅是不同知识结构群体的失业问题，而是对知识神话本身的破坏。

尽管我们对此已经有所准备，但萝卜快跑很可能使很多普通大众第一次亲身体会到知识神话的破产。

在我上大学的那会儿，不但拥有一辆轿车是身份的象征，会开车也是一份非常体面的工作，很多人如果没有上学又想进城，最理所当然的选择之一就是学开车。开车算是那时时髦的知识改变命运的路子之一，就有其中的佼佼者，成为所属单位领导的司机，再后来甚至成为单位领导。

不过，当时的司机对知识的要求比现在高很多，因为没有导航，他们必须提前做很多的知识准备工作，熟记主要的路线，有时还要善于和陌生人打交道，因为要问路，也没有辅助驾驶系统，所以停车倒车这样的动作，也需要丰富的经验。

相比而言，在导航和先进的辅助驾驶系统等高科技的加持下，司机的门槛大幅降低，这算是技术给予人类的福利，包括对那些网约车从业者也是如此——直到有一天，技术突然宣布，司机的门槛已经接近于零，换句话说，你可以几乎什么都不用做就可以坐着车到目的地——不再需要司机。

越来越多的行业会落入到网约车司机相同的处境：一些研究都传达着同样的信息，即除了屈指可数的几个领域，大多数领域的职业都将被AI冲击。

比如类ChatGPT的工具，让类似写作、绘画和编程这样过去需要很多知识甚至是创造力的专业，越来越没有门槛——尽管在相当长时间内，相关专业的佼佼者仍然可以拥有比AI更高的水平，但对大众的一般应用而言，知识的神话光环在这些领域将消散。

换句话说，这一次与工业革命那次相比，人类失去的不只是工作，而可能是人类自身。那一次，人类被部分的替代了作为简单体力劳动力的人力部分，但被给予了脑力劳动的重要性。

脑力劳动很可能是反人性的，人只有在被环境所迫时才会去开动它，这样一来，人类就被迫在智力维度进行专门性的、高强度地训练和发展——人类一直在应对各种挑战中缓慢发展着智力，而在过去几百年，人类开发的各种知识，可能比过去所有时代加在一起都要多。

在通用人工智能环境下，人类将被剥夺通过脑力劳动来发展自身的很多机会，摆脱知识崇拜、丧失了大量密集型脑力劳动机会的人类，还能向哪里发展？几百年前，我们还能用知识神话去安慰失去土地神话的人，而这一次，失去知识神话的人，将从何处求得安慰？

说到这里，让人想起《爱，死亡与机器人》中的两个故事：

一个讲的是某个只看见老年人的社区（也许是隐喻最后的人类？），一位老太太和她的邻居与家里失控的、要清除一切（包括它的主人）的垃圾清扫机器人的战斗。

另一个讲的是，一群被类似基因编辑技术改良了的人类年轻人，与他们过去一百年以来唯一一个没有经过改良的同伴的关系，前者透着优秀、自私、疯狂，以及对后者的歧视，后者平凡、但关键时刻勇敢地救了同伴。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尹生价值观（ID：jia-zhi-xian），作者：尹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