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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新人物,作者:我哥,原文标题:《卷明白的打工人,开始去减肥营里度假了》,题图来源:视觉中国
工作认真、身体健康和情绪稳定,已经成了打工人的“不可能三角”。
上了一天班,要么撸起袖子钻健身房,继续为身体谋福报。要么早A晚C,赖在连锁餐厅和Livehouse里做精神按摩。
熬了几年下来,得到的只有带“↑”的体检报告或者心理咨询账单,一部分人干脆辞掉工作,离职回血,仿佛玩一场山重水复的寸止游戏,就看余额跟身心哪个先崩。
图源:@你吃饭了没有
理论上,没有人可以处在事业顺利、情绪不出问题、身体指标不超高的多边形战斗形态。幸存下来的打工人,都有着各自的平衡之术:
一边每天记录体重一边不得不点高热量外卖,要不周末找个小城市的快捷酒店躺平。而一些既要又要的年轻人,似乎已经找到了解法,开始尝试度假式减肥。
与封闭减肥训练的渡劫式选址不同,这些营地大都开在风景优美的度假区,比如大理古城或者海南日月湾。人们只要花上旺季一半的酒店钱,就可以满足住宿和一日三餐。
说是减肥营,却也并没有传统的训练和起居压力。一天的营养餐食给你搭配好,运动器械和教练不会主动鸡学员,只要你需要,随时可以stand by。平时自己爱去哪儿逛去哪儿,也可以跟着大家一起爬山、音乐会,“就像是一个成人全托,只不过你感觉过的是一种别处的生活。”
度假式减肥,无疑为重压之下的打工人,在身体和情绪之间给出了某种折中方案。但你会发现,在这里无非是让你用最简朴的方式照顾自己:吃好喝好,适当动动,看看风景,交个朋友——这些东西其实本来就不用太昂贵。
比起动辄四五百一晚的民宿和网红餐厅相比,吃和住全部算下来,某些训练营也只要几千块一个月。告别放假躺平或者紧绷的健身自律,在这里,人们可以心无杂念地兼修身材和心灵。
“我觉得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既规避了痛点,又回归了本质:当基本的日程冲突、饮食管理都不再构成焦虑,你所要做的根本不是关注体重,而是去享受,然后等着你自己。”
减肥可以是打打杀杀,也可以只是某段时间的心无挂碍,“我妈怎么也没想到,我在上班和上秤之间,选择了上山。”
什么样的人,能一边度假一边减肥?
起初,一些人选择度假式减肥,是真奔着减肥去的。
“最开始吸引我的是价格。以前在上海参加的封闭式减肥营,一个月就要一万多。在其他城市居然有3000价位的,而且没事还能出去逛逛,相当于旅游了。”
图源:@Yuoo
在上海做了十年化妆师的大纯,是十里洋场的资深美役选手,三十岁之后打了两次瘦脸针,对她来说,旅行就是跟着某书逛吃,回来一胖就焦虑,一焦虑就进减肥营。
“在封闭减肥营里,你确实能瘦下来,因为在里面会提供定时定量的减脂餐。一旦出来后接触到外面的饮食,很难不放纵一下,或多或少会有体重反弹。”
“当然,花了钱就要出效果,减肥营只不过是科学指导与监督双管齐下,进去的人也都清楚,为什么自己会需要封闭减肥。”
很多人就像大纯一样,在传统减肥营里吃够了反人性的苦。在成功和失败交替反复后,开始不再为难自己,才发现松弛原来也是一种长期主义。
对于更多的打工人来说,不去专门的减肥营,一是还没到体重危及健康的程度,二是根本不够现实——老板一个电话你就得加入会议,或者和甲方对线,可能还要随时回到办公室和同事们一起加班。
而度假式减肥营提供了一个很好的折中方案:它看起来像是更可行的减肥方式,同时在心灵和身体上给出足够的自由空间,同时还照顾到了生活起居本身,使减肥营在学员心里,不再是那种没苦硬吃的刻板基地。
“早上是海鲜鸡蛋面,中午有烩牛肉、酸汤鱼、一些食蔬小炒和杂粮饭,晚上碳水少一点,青菜沙拉和白灼虾,两个云南小土豆。“
北漂六年的大酱,每年稳定增重五斤。室友眼睁睁看着他从当年的青葱小伙,长成了如今的大酱。在一次云南旅行中,他发现了度假式减肥营,并开始反复打卡。
“网上每天都在讨论生活化减脂,可我根本没有生活。”毕业以来,大酱说他的衣食住行被算法科技偷偷篡改,寻常的生活方式却成了昂贵的代名词。
“这里的教练天天不是在场地带课,就是在院子里撸猫,想约哪趟课随时说一声就行。想到在城市上百块一节的私教恨不得要用OA申请,要是迟到了还不让进,练完了出来问你要不要办卡......撸个铁撸一身班味儿。”
有的人专门来减肥,也有的人专门来度假。一周900块,包括三顿营养师配餐、双人间住宿、所有的公区器材使用和教练指导。只需要花着连锁酒店的钱,就能解决全部的吃喝拉撒。既是服务拉满的全能青旅,也能充当健康的成人全托。
对于大酱这个前互联网人来说,这是一种“既要又要”的平衡,“烦恼被甩在身后,我就像一只奔跑在山林里的大猩猩。”
“幸福的阈值变得很低,看看天边的晚霞就够了。”
度假式减肥,到底哪里好?
大酱在学生时代曾经是院篮球队的主力,工作四年之后办了第一张健身卡,如今过了三十岁,他说:“现在对我来说,运动成了一种任务。”
“有一天我发现所有的爱好都变成功利的了,都得运动,得钻研,得熏陶,让自己变得更有好处。你有没有听说过,谁没事儿喜欢刷墙?丘吉尔的爱好就是这个。”
不堪内卷的成人世界里,纯粹的“玩儿”成了一种奢侈,内容媒体上,连“无聊”都需要带有观赏性。运动博主们今年滑雪,明年桨板,最近又流行起了攻防箭,大酱“总也赶不上趟儿”。
大酱没打算在训练营能减肥,但是他终于可以痛痛快快地做一些看起来毫无意义的事情。
图源:@无所事事的阿萝
“从小就喜欢看虫子打架。我在网上看有人拿糖给蚂蚁闻,等它回窝把同伴叫来,我再把糖藏起来,一群蚂蚁挨个儿跟它对脑袋,真好玩儿。”
大酱一路从蚂蚁窝跟到了菌子地,逐渐成为营地里的爬山领队。健身房被抛在身后,新的健身房辽阔如山海。
“在这里你可以玩儿的太多了,每个地方都有每个地方的玩法。在宁波爬山,在海口潜水,在大理捡菌子、洱海骑行,当地的特色活动深度体验一个不落,最近大家又在路口踢起了毽子。”
四火是一名资深数字游民,20年初辞掉了工作。闲云野鹤般幽居了两年多之后,在度假式减肥营里重新找到了家的感觉。
“就像是一个开放式的体育或者艺术大学,可以自由约选课,每天参加集体活动就能认识很多人,渐渐地就有了各种各样的搭子。为了早上的冲浪课,三年来我从来没起得这样早过。”
在这里,减肥不再是一件令人惶恐和煎熬的事情,大酱和四火都知道自己一定会瘦下来,但那是一件不必再着急和去计算的事。白天吃得健康,晚上倒头就睡,看起来肆无忌惮,但是身体并不会像以前那样索要太多。
图源:@娇霸儿瘦了60斤!
四火虽然在城市里漂泊多年,但因为一直合租,来这里之前却仍然过着不能自理的外卖生活,营里的家常菜对他来说,“本身就是一种健康的减脂餐。”
“吃完早饭去海边冲浪,去西岛借了把琴,再回到房间跟大家一起上理论课,中间还接了个小活,跟甲方对完需求,突然感觉已经做了好多事情,但是才到了中午。”
习惯了熬夜晚起的一线打工人,属于自己的一天从未变得如此漫长。
度的不只是“假”,减的不只是“肥”
某种意义上来说,度假式减肥营已经成为游子栖居的进化完全体。相比起酒店、青年公寓、共享空间、甚至大厂园区,这里砍掉了一切多余的成本,在极限的生存成本中得到了从容的生活。
不管是把这里当成更贴近生活、不怕反弹的减肥营,还是反复打卡的度假村,亦或是一种旅居的解决方案,度假式减肥营总能呼应人们的需求,在各种情形下提供平价的替代。
来自上海的大纯认为,世界上最坚固的友谊有三种:狱友、战友和减肥营里的朋友。最后一个包括了前两者,因此你永远不会想念他们,但度假又是另一码事儿了。
“我已经开始想念店里的小金毛了,还有每周五的葱烧蛏子,我在上海吃得都没有这么好。“
大纯从小就不爱运动,却在营里玩上了朋友的陆冲,刚学会荡板就出了营,一直念叨着要回去接着学。
对于很多人来说,度假式减肥不仅仅是一次功利的工程。短则三五天、长则几个月的减肥日程结束,轻盈的生活方式却种进了身体。
“平时一焦虑,就想回这里呆两天。让人易胖的是工作产生的皮质醇,只要能忘记工作的烦躁,减肥就成功了一半。”
图源:@娇霸儿瘦了60斤!
甚至有人开始在工作的城市里物色营地,试图把生活方式变成生活本身。大酱平时仍然常驻市中心,听说郊区也开了一家度假式减肥营地,一个月四千多,比同区块的房租贵一点,但是加上餐食依然划算。
每天朝九晚五上班,其他时间就在减肥营里待着。同样的生活空隙,在这里明显更加丰富。“你可以吃三顿不敷衍的饭,有真正快乐的运动和社交。当你把这些东西填上的时候,天平才能逐渐往生活这一头倾斜。”
城市的营地没有蚂蚁和蘑菇,大酱先是找到了几个篮球搭子,然后打算组个乐队,正好原来的室友是个鼓手,争取把他也拉到营里去。
按照他多次打卡的经验,减肥营里从来不缺能人异士,就像十几年前的丽江或者大学社团。他有次见到几个爬宠爱好者扎在一起,因为室友不同意养宠物,跟管家商量换到一个房间去了。“后来他们这儿就成了古城爬宠聚集地,蚊子都比别的地方少。”
大酱的社交软件页面已经两年没有更新了,城市的朋友们去得多,留得少,减肥营地刷新了中年人的社交,这里不仅是一个大城市里他可以掌控的家,也是一个流淌着现代式默契的村落。
无论这算是减肥式度假,还是度假式减肥,也只是重拾了那些生活中最基础的东西。当吃喝与玩乐、交谈与游戏本身让人觉得得到解放,住在这里的人至少已经想明白了。
在这里,没有人签对赌协议,或者掐着体脂秤告诉你每天需要多少热量缺口。你只是在这里卸下一些过剩的东西,重新轻装上阵。只不过这种放下有时轻易,有时艰难。
大酱的室友终于经不住怂恿,一起搬到了度假式减肥营里。从两室一厅到二人寝,两个人仿佛回到大学时光。
大酱帮室友放好鼓槌,干的第一件事,就是退掉了外卖软件的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