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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小饭桌,作者:王满华,编辑:张丽娟,题图来自:视觉中国
先从最近的一则融资消息说起。
天眼查显示,7月30日,天津费曼动力完成新一轮A轮融资,投资方包括天创资本、腾讯投资、香港X科技基金、水木清华校友基金和允泰资本。
单看这笔投资或许不够抢眼,但值得注意的是,这已经是该公司在过去一年里完成的第三轮融资了。前两轮分别在今年2月和去年6月,吸引了天创资本、海棠天开高教科创基金、光速光合、高瓴创投、宽带智汇母基金等十余家知名财投和产业基金的参与。
费曼动力被资本青睐的背后,映射的是其代表的可持续航空燃料(以下简称“SAF”)方向,在一级市场关注度的迅速升温。
SAF,是一种旨在减少航空业碳排放的创新燃料,生产原料包括废油脂(通常为地沟油)、农林废弃物、城市废弃物以及非粮食作物等。公开资料显示,用SAF替代传统航油,可减少约80%的碳排放,因此被公认为是全球未来30年航空业最有效的减碳方案。
辰韬资本执行总经理张子衡自去年以来就开始关注SAF领域。据他观察,过去一年中,像他一样对SAF进行深入研究的投资人数量不断增加,他们中既有长期关注新能源领域的,也有从消费转型而来的。
“一些SAF项目的融资案例已经开始脱颖而出,市场上感兴趣的人也越来越多了。”
一、关注度爆发式上升,各路人马都来了
同样感受到SAF市场水温变化的,还有创业者刘疏桐。
刘疏桐算是一位行业老兵,其本科和研究生都在荷兰学的环境能源,2012年研究生毕业后加入了全球第一家生物航煤供应商SkyNRG。正是这份工作,让他首次接触到了SAF。
他向小饭桌回忆称:“欧洲从2008年开始就有了生物燃料的市场机制,起初主要是车用,后面逐渐扩展到生物航空燃料和海运燃料,所以荷兰很早就已经探索SAF这件事情,荷兰航空公司也是全球首批实现SAF商用的企业之一。”
因为意识到SAF的未来发展潜力,2015年,刘疏桐辞去了荷兰的工作,回国创立了道兰环能, 前沿地提出了“将‘地沟油’转化为环保生物燃料,应用于交通领域”的构想。
“坦白讲,10年前我们推广SAF概念时,大家对我们都爱答不理,因为当时国内并没有明确的政策支持,所以我们主要服务于大型能源供应商,比如BP、壳牌等,以出口业务为主。”
不过时间来到2023年前后,刘疏桐注意到市场对于SAF的态度发生了显著变化。比如,三年前还对SAF兴趣寥寥的许多人,现在开始主动回头寻求合作,找他取经。
更直观的信号还是来自产业本身。长期以来,国际上一些大型能源公司与国内企业的合作主要集中在贸易采购上,然而,现在这些行业巨头开始通过股权投资的方式参股国内企业。
比如上个月,英国石油公司(BP)宣布,将投资4854万美元收购“嘉澳新能源”15%的股份,后者正是一家总部位于连云港的可再生柴油和可持续航空燃料(SAF)生产商。
更早之前,坐落于四川的生物航煤生产企业“金尚环保”则与韩国SK集团能源株式会社签订了投资协议,几乎同一时间,该公司还与美国霍尼韦尔UOP公司签署了30万吨/年生物航煤技术转让协议。
此外,刘疏桐告诉小饭桌,目前国内的一些生物柴油厂商正在向生物航煤转型,特别是一些国央企,也在积极入局。“以前国内的生物燃料生产商以民营企业为主,而且做的是出口贸易,但过去两年很多国央企开始参与进来,不仅做各种对外宣传,还在积极开发新的技术路径,很多企业也会找到我们做咨询顾问。”
“可以明显感受到,市场的关注度突然就爆发式上升了。”
二、海外政策推动,又一万亿蓝海市场
时间回倒到2023年9月,欧洲议会通过了ReFuelEU航空法规,为可持续航空燃料(SAF)规定了使用配额,并给出了明确的时间推进表,这也被看作是一级市场关注SAF的一个重要风向标。
根据法规,到2025年在欧盟机场起降飞机使用燃料中至少2%为“绿色燃料”,到2030年达到6%,到2035年达到20%,到2040年达到34%,到2045年达到42%,到2050年达到70%。
产业政策的出台往往预示着新的投资机会。“欧盟去年的这个政策确实是超乎市场预期的,大家都没意料到迈的步伐会这么大。”辰韬资本执行总经理张子衡告诉小饭桌,一级市场的投资者正是从这个时点开始广泛关注SAF的,而且近一年来,相关的项目数量也在不断增加。
当然,SAF未来巨大的市场需求,对于投资者来说也极富吸引力。
根据国际航空运输协会(IATA)规划的SAF发展目标,SAF需求量将从2020年的5万吨, 增长到2025年的630万吨,再到2050年的35,800万吨,对应2050年市场规模超过7万亿人民币。
然而,SAF目前处于全球供给紧缺,虽然自2020年起全球主要SAF厂商已经在加速产能布局,供应量年均翻倍增长,但2024年预计全球供给能力仅150万吨,与2025年全球630万吨市场需求还有近500万吨缺口,对应市场规模近1000亿人民币。
目前来看,国内SAF行业的主流玩家大致分为三类:
一类是大型国央企。比如镇海炼化,其是中国石化下属公司,也是亚洲第一、世界第四拥有自主研发生物航煤技术的企业,于2021年建成中国首套10万吨/年生物航煤工业装置,并在次年正式投产。目前,已与空客、国航、多彩贵州等航空公司达成供给合作;
第二类是早期从事生物柴油生产,后转型至生物航煤的民营企业,就拿上文提到的嘉澳新能源和四川金尚来说,前者早期做的是车用生物柴油,后者则是废油原材料出口;
第三类则是新兴初创企业,这些企业大多由科研院所的技术成果转化而来,关注也更多是新的技术方向。
“对于一级市场而言,第三类企业才是属于VC的投资机会。”张子衡表示,同时他强调,在筛选SAF项目时,他会重点关注四个问题:技术可行性、最终产品的成本预估、企业背后的科研资源,以及团队中是否具备专业的商业和管理人才。
不过张子衡坦言,目前市场上能够完全符合上述条件的团队非常稀缺,因此虽然密切关注了SAF一年时间,但辰韬资本至今尚未出手。
这似乎正是SAF在一级市场的一个缩影。FA珊妮(化名)告诉小饭桌:“表面上,现在VC圈里对SAF的关注度高了起来,但实际上能促成的交易很少,大多数投资人仍处于观望态度。”
三、VC仍在等风来,2027年或是爆发节点
投资人大多只看不投,背后原因也是多层面的。
抛开客观市场环境的影响不谈,SAF行业自身也面临着成本高昂、原材料收集难、新技术路径不成熟等诸多问题。
从技术路线看,SAF的制取方法包括了多种工艺,如HEFA、电转液、醇喷合成、费托合成等。其中,HEFA是唯一实现商业化的成熟路线。
HEFA技术,简而言之,是通过使用氢气将植物油、废弃油脂等原料加工提炼成SAF。“这一技术已经非常成熟,不存在技术壁垒。后期的竞争将集中在谁能实现更大规模的生产。”张子衡分析称。
同时他指出,由于HEFA的原料(地沟油)来源分散、收集成本高,进一步扩产缺乏经济性,产能增长将会受到限制。因此他认为,就风险投资的角度来看,HEFA技术并不具备投资价值。
目前,更多的初创企业将目光投向电转液路线,不过在张子衡看来,该路线受制于昂贵的碳捕集技术和电解水制氢,商业化尚远,在经济可行性上还有待商榷。他指出,现阶段会更关注介于上述两种路线之间的其他机会,比如醇喷和费托法等。
此外,作为典型的政策驱动型产业,中国发展SAF的路径措施尚不明朗,也成为投资人出手谨慎的关键因素。
刘疏桐指出:“中国的SAF政策相比海外,仍以鼓励性政策为主,并未对燃料供应商或航空公司提出掺混比例的要求,也尚未发布明确的SAF发展时间线。这无疑会影响创业和投资的热情。”
此外,对于投资人来说,受退出难、募资难等现实情况影响,“以退定投”已经成为大多数机构的选择,而政策的落地与投资的确定性息息相关,“只有在靴子落地,大家都来争抢的时候,机构才会等来第一波退出机会。”张子衡表示。
据张子衡预测,2027年,或是国内SAF产业商业化的关键拐点。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小饭桌,作者:王满华,编辑:张丽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