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纽约：一次街区开放后的城市胜利

公园正成为讨论城市话题的热门话题之一。

但如果你从空中俯瞰城市，你会意识到最大的公共空间其实是街道，而且它链接所有。全球的特大城市都是如此。

你要小心翼翼地找准时机跳到马路中央完成一次拍照记录；你会担心自己的小孩或者高龄的家人在街上行走；你只能在电影里感受躺在马路上看月亮的瞬间......而这一切，在开放式街道都是安全的。

街道除了交通使用，它还是每个人生活、社交、休憩的空间。

而禁止车辆通行，仅向行人和自行车开放的“限时步行街”强化了这一点。自去年起在上海若干个区域施行的限时步行街计划获得了公众好评。而纽约早两年施行的相同计划，今年随着夏天的到来，也再次回归。

Open Streets，这是纽约在疫情期间为拯救街边小商业而启动的，现在已经成为了永久性项目，一道靓丽的城市风景线。

通过关闭街道的交通走廊，在固定的时间段（如周末/下午放学等）仅向行人和自行车开放，纽约将许多街道转变为功能更丰富的公共空间。于是，数十公里长的街道变成了游乐场、户外教室、舞蹈班、健身房和音乐会。

即使不做停留，仅仅穿行，形形色色的人群，五花八门的形式，小朋友玩闹的身影也会让你心神一动，抽离日常的疲惫。

交通局负责总调控，社区组织负责具体项目维持秩序，提供安全的步行和骑行走廊，相关志愿组织负责运营社区性户外项目，艺术家、音乐家和其他表演者带来的节目，这些繁复的日程交叠，不仅吸引了更多的城市居民走上大街，也为周边餐馆和零售商提供了更多的曝光机会。

项目到今天已经运营了四年有余，它验证了人们在城市空间中的步行行为对经济的正向影响：数据显示，与疫情前相比，布鲁克林区开放街道项目周边的应税销售额增加了26%，这也超过了布鲁克林平均6%的增长。由于其对社区、对商业都有正向反馈，越来越多的街道在申请加入该项目的路上。

今年，纽约交通局（NYC DOT）已经宣布超过130个街道将会加入2024开放街道项目，且数字还会持续更新。

户外，总比室内听起来更有趣

尽管在项目开发时，开发商会从鸟瞰、立面等多方位打磨项目。但其实对于日常的市民来说，最熟悉的是街道，是最高到三楼的景象。

无论是在上海还是纽约，有趣的、醒目的店招在街道里都会一次次迸发出超高流量，引人围观。

而限时的开放步行街则给了社区一个机会，释放建筑底层的无限可能，将整个片区的各种业态以及公共活动整体打包，融合艺术，完整呈现给前来的人们一个半天甚至一天的完整体验场景。

正是因为真实的街道景观，鲜活的五感，以及自然生长的那份“松弛”，这类项目比精心打磨后的商业街更具有吸引力。

拿布鲁克林最受欢迎的开放街道之一 Park Slope’s Fifth Avenue来说， 春夏季的每个星期六（每年时间不同，今年是5月到11月，其中8月休息），第五大道的4个街区都会实时车辆禁止通行。

不同于曼哈顿著名的第五大道，这“另一条第五大道”生长着许多小型的家庭店铺，满是时尚且受人喜爱的独立商店，比如布鲁克林超级英雄用品店、Annie’s Blue Ribbon、附近的社区书店和Life Boutique Thrift也已经存在了很长时间。这里的酒吧和餐馆更是屡屡荣登榜单，从Ginger’s Bar到Good Judy，再到Miriam和Stone Park Cafe，从早到晚的临时停留点第五大道都有。

在Open Streets计划倡导下，街道慢慢引入了多功能公共空间，供行人散步、骑自行车、进行户外用餐和各种社区活动。

不过，第五大道开放街道计划在今年从往年的16个街区缩减到4个街区，核心原因是原赞助商第五大道商业改进区（BID）退出了该项目。

▲ 今年 Park Slope’s Fifth Avenue的限时步行街运营范围

随着疫情补助金的到期，这些社区合作伙伴均表示，要筹集足够的资金来运行一个繁荣的开放街道已成为一项挑战。

但是第五大道的开放街道仍然如期而至了：为了更好地管理和推广这一项目，周边商户主动成立了第五大道开放街道商户协会（Fifth Avenue Open Streets Merchant Association），并已经找到了新的赞助商。

今年的活动一大特色是会和Brooklyn Conservatory of music合作。每周六不同的艺术家会前来举行街头音乐会。

尽管缩小了运营范围，但依然充满活力，可见开放街道类项目对周边商业的助力可见一斑。

限时步行美食街？

另一类型则很像我们的美食一条街，只不过通过更精细化的管理与运营，他们可以为前来的市民提供更多形式的体验。再加上每周的活动不同，黄昏过来吃点新的食物，看不同的演出，给了纽约人或独自或结对不用过多计划就可以出门的好选择。

其中代表是东哈林区的列克星敦大道。因为汇集了包括墨西哥菜、巴西菜、泰国菜和意大利菜，还有海鲜、烧烤、果汁、咖啡和葡萄酒的各种美食，这条街一直以来被称为东哈林区的“餐厅街”。

▲ 强调支持本地特色小店是美国社区文化的一部分

今年，列克星敦大道有两条街道参与开放街道项目。其中，101街的开放街道周六活动将包括故事会、手工艺和现场音乐等特别活动；100街则将在每个月的第一个星期五举办第一次星期五电影之夜。针对小朋友，还会有本地社群组织Bike New York和CIVITAS还会在其中的三个周六前来，为儿童举办免费的自行车团体课程。可以想见，这个夏天的周末，这里会有多么热闹。

自上而下，与自下而上的联动

在Open Streets计划里，用商业方式运营的街道仅仅是其中一小部分，更多的街道专注于组织一些更偏公益性、社区性的活动。他们帮助生活在附近的人们更好地理解自己生活的地方，来到一些平常可能“走”不到的区域，和更多的居民建立联系。

也因为这些活动已经进入常态化，所以街区整体呈现出更“自然”生长的松弛感。

当开放街道位于市中心或社区商业区时，各种类型的企业与活动聚合一起，组成一种矩阵，以此提供新的经济机会。就像布鲁克林第五大道项目一样，企业主们因为获利，后期也往往会成为进一步推动街道开放项目的支持者。

▲ 纽约的Open Streets Program类型，红色都是和商业有关的项目。

Open Streets经过4年的运营，其模式在纽约已经逐渐成熟。热门的街道通常都有专门的网站及Ins账号宣传其活动，甚至有专门的APP方便市民了解活动内容及预约。

▲ Open Streets 项目里用的公共家具和纽约其他的公共空间里使用的都是统一的，比如这些椅子，其实和公园里放的粉椅子、Little Island公共区域放的彩色椅子是一个系列。这些统一，不仅让城市更靓丽，也在潜移默化地加强市民对于“公共性”的理解。

政府也设计了SAPO流程供社会组织自行申请拿到Open Streets的许可证。通过ArcGis调查问卷，申请者需要回答6组问题（除了基本信息，更重要的是其项目规划，需要哪些社区资源以及预算）即可完成申请。然后纽约交通局会通过综合考量该社区需求在30天内完成审理。

▲ 问卷对申请组织的要求，主要是考察其是否能长期性的科学运营计划。

另一大有力支持是一直走在公共实践上的非盈利机构们。

比如，主要运营者之一，非政府组织 8 80 cities 设计了完整的工具包，帮助跃跃欲试的街道们设计自己的项目。其辅助工具已非常成熟，经与 6 大洲 350 多个社区组织合作过。8 80 cities 利用街区内的特殊能力、诊断挑战、突出机遇并提供建议，帮助街区发展为更繁荣、健康和可持续的公共空间。

8 80 cities 的组织价值主张是：城市如果能被下到8岁，上到80岁的朋友们享用，那它就适合所有人。除了街道项目，他们现在也在尝试更多的公共空间可能性。比如，社区农场：

▲ 2023年与AARP Livable Communities合作的社区农场项目

尽管被诟病“官僚主义”的申请系统很打击大家的积极性，但是规范化、系统化、自动化的流程是保障此类项目可持续性运营的必要手段。资金，运营，卫生......在一系列的阵痛过后，纽约也在找寻让开放步行街更多、更好地出现在大众视野的可能。

全球的街道，“开放”起来

在上海，大学路已经稳稳实践限时步行街1年有余。而在全球范围内，我们也看到了许多开放街道项目正在大力推进：

日本马上迎来自己的高线公园；蒙特利尔的步行街项目——包括政府资助的整个夏季封闭十条商业街——也在持续加码；巴黎投资3亿欧元，到2030年将数百英里的道路改造成仅供行人使用的区域；巴塞罗那则有一个雄心勃勃的超级街区计划，将大部分城市区域步行化。

正如过去四年中许多人所证明的那样，当你关闭一条街道的交通时，一份“聚会”的氛围便会自然发酵。而人们聚集在街道，在周边的商店，开始流动，就会摩擦出商业的可能，持续输出城市活力。

那些从幼儿园开始被告知不能做的事情，竟然都可以发生。在一份美国联邦法院驳回对Open Streets项目起诉的材料里写到“市政府没有责任让汽车全天候出入每条街道”。这不亚于一次可持续城市发展的再教育。

出门玩耍，享受阳光，与陌生人和邻居交谈，欣赏美丽的艺术，参观从未刻意留意过的街区和社区，用新的视角看待自己的城市。开放式街道将街道交还给人们，让居民大胆地思考，当街道对所有人开放和安全时，街道会变成什么样。

放眼全球，如果无数的开放街道项目在地图上亮了起来，或许新的一轮城市交通设计实践正在星星燎原。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城市有意思（ID：cityisfun2022），作者：作者：汤汤，编辑：锐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