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龟冷到四脚朝天，原因竟然是秋天变暖了？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 果壳（Guokr42），作者：Cloud，题图来自：图虫

从波士顿出发，大约一个半小时的车程就能抵达著名的度假圣地——科德角（Cape Cod）。那里有美丽的海滩、油炸蛤蜊、黄油烤龙虾、肯尼迪家族的房产……

夏天是旅游旺季，科德角挤满了游客。而天气转冷，游人散去的时候，一只只海龟陆续被冲上沙滩。海龟冷到失去意识，看着奄奄一息。

科德角的秋冬季，被人们称作“海龟搁浅季”。

搁浅的海龟，它还活着 | turtlejournal

人们齐心协力温暖受冻海龟

搁浅的海龟不会爬动，无法正常进食，只是默默地躺在寒风中，等着被海浪重新带回冰冷的海里飘着，或者，等到前来搜救它们的志愿者。

搁浅的海龟 | National Aquarium

大部分搁浅海龟是肯氏龟（Lepidochelys kempii），一种极度濒危的海龟。

肯氏龟是变温动物，会根据外界温度调整体温。天太冷的话，海龟的体温就会变得很低。长时间处于寒冷环境中的海龟会产生低体温反应，先出现心率降低、血液循环放慢、昏睡等症状，接着可能休克，或染上肺炎，严重时会死掉。这一系列反应也被称作“冷昏迷”（Cold Stunning）。

现存的7种海龟都属于受威胁物种。除了极危的肯氏龟（Kemp’s Ridley），濒危的绿海龟、易危的红海龟（Loggerhead）等也会在科德角搁浅。 | National Geographic

找到冷昏迷的海龟，当务之急是将其转移到安全温暖的地方。而志愿者救助、转移海龟的常用工具是香蕉箱。

香蕉箱不仅方便搬运，还能避免刺激海龟。这些海龟的皮质醇（压力荷尔蒙）水平很高，而箱子里的乌龟视野很有限，这有助于它们保持镇静，但人们却能实时观察里面的乌龟。

香蕉箱是海龟救助工作的重要工具，且可以重复利用 | National Aquarium

地面运输可能花两三天，飞机运送有助于减轻受伤海龟的压力 | Boston Herald, Nicolaus Czarnecki

到了新英格兰水族馆的海龟医院，医生和志愿者会为海龟做各种检查：量体温、测体重身长、拍X光、抽血……这些工作不仅繁杂，还得小心翼翼的，尤其得注意温度。如果把冷昏迷的海龟突然放到一个温度较高的地方，海龟受到刺激可能直接就死了。工作人员都轻声细语的，也是怕刺激到衰弱的海龟。

给海龟检查身体 | National Aquarium

拍X光，看是否有肺炎 | National Aquarium

龟壳统统被标上了“病号”，有些海龟还拥有专属“病床”——水池。水的温度是为它们量身定制的，在接下来的几天内，水温会缓慢上升直到海龟的体温恢复到稳定的正常状态。有的海龟得插管呼吸，有的需要滴眼药水，还有的要注射抗生素……救助工作非常专业、娴熟。

接受治疗的海龟 | National Aquarium

接受治疗的海龟 | National Aquarium

刚到医院时，海龟都很安静。治疗一段时间后，它们变得更“闹腾”，检查起来就更麻烦，但是，工作人员却很开心。

 “等它们身体好点了，我们就会把它们送到南方，趁夏天来临前把它们放生到更温暖的水域，”新英格兰水族馆救助与康复部门的主任康妮·美瑞格（Connie Merigo）说道。

工作人员扶着小海龟，帮它重新游起来。

被救的肯氏龟大多都很年轻，年纪在2~4岁。雌性肯氏龟通常长到10到12岁才会性成熟。正常情况下，它们可以活到30多岁，有些还能到50多岁。

科德角“钩”住了海龟

海龟之所以搁浅，首先要怪科德角的地形。

夏天的科德角不仅受游人的欢迎，也深受肯氏龟的青睐。那里不仅有温暖舒适的海水，还有肯氏龟爱吃的螃蟹，以及虾、蛤蜊、海藻等食物。

当气温骤降，海水变冷的时候，肯氏龟就会往南游，去往温暖的水域。然而，问题来了——科德角海湾向北弯曲的地形就像一个“钩子”，把海龟紧紧钩住。

科德角像一个“钩子”，海湾很大，出口在北部 | 谷歌地图

“海龟的导航系统告诉它们往南走，然后，它们就碰壁了，”美瑞格主任解释说。往南的海龟没能游出科德角，与此同时，海水变冷，海风变大，海龟的体温降低，行动愈加困难。最后，一只只地搁浅了。

科德角的地形配合寒冷的天气，对海龟来说太难了。在美国东北部，科德角其实是一个出名的“搁浅险地”。除了海龟，海豚也经常搁浅于此。

红点是海龟搁浅的地点 | 参考资料[2]

变暖的海洋引来海龟，更热的秋天导致滞留

科德角的地形不是海龟搁浅的唯一原因。搁浅的海龟在增加，气候变化难辞其咎。

早在七十年代，科德角海边就曾出现冷昏迷的海龟。那时候，人们以为只是一些海龟犯傻了，不小心游到海湾里。但之后，搁浅的海龟不断增加，大家才开始意识到事情不对劲。

“从平均每年90只涨到了300多只，”美瑞格主任说道。在2014年，因为冷昏迷而搁浅的海龟甚至有1200多只。

搁浅海龟的数量在增加 | 参考资料[2]

搁浅海龟变多，或许是保护工作做得不错，海龟数量增加的结果？

在各地政府与环保组织的努力下，肯氏龟位于墨西哥与美国德州的主要孵化地得到了有效保护，极度濒危的肯氏龟数量确实在上升。但是，环境保护学家卢卡斯·格里芬（Lucas Griffin）的研究团队发现，海龟数量的增加并不是导致海龟搁浅数量增加的重要因素，更关键的应该是气候变化。

研究人员分析了往年数据发现，当科德角所在的缅因湾（Gulf of Maine）10月底到11月初之间的海面温度更高时，那年因为冷昏迷而搁浅的海龟数量就更多。

海面温度（Sea Surface Temperature, SST）上升时，海龟搁浅数量增加 | 参考文献[2]

温室气体所包含的热量大部分都被海洋吸收了，而缅因湾的水温上升得尤其快。据说，缅因湾变暖的速度快过了全球99%的海洋。研究人员认为，很多海龟可能被北部变暖的海洋吸引过来了。它们从南部的孵化地出发，顺着洋流一路向北。

而在北部海域，夏末到晚秋期间变热了，这也导致海龟停留的时间变长了。到了秋天还流连忘返的海龟，之后更容易遭殃。一旦气温骤降，水温降到10°以下，海龟再想离开已经晚了。此时它们会出现心率变慢、血液循环不畅、行动迟缓等低体温反应，只能任凭风浪的处置。

“如果缅因湾的温度持续上升，我们认为更多的冷昏迷海龟将搁浅在科德角的沙滩上，”格里芬说道。而冷昏迷的海龟除了搁浅，也更容易被船只撞上，或被捕食者吃掉。

2018年8月8日，海面温度 | NASA地球观测站，Lauren Dauphin

两只搁浅的绿海龟，右边那只被海鸥啄伤 | turtlejournal

除了科德角的地形、变暖的秋天，搁浅可能还和骤降的气温、风力与风向、洋流模式等因素有关。此外，我们对肯氏龟行为的了解也不够。“冷昏迷事件真的很难解释，”生物学家瑟琳娜·赫佩尔（Selina Heppell）说道。

而在努力探究搁浅原因的同时，人们也在极力搜寻、救治搁浅的海龟。

诺斯女士（Sue Wieber Nourse）找到5只还活着的肯氏龟 | turtlejournal

现在，科德角的海龟搁浅季差不多结束了，此时若有海龟搁浅，它存活的可能性非常小。但只要发现一只海龟，志愿者在抱起海龟的时候，都会假设它有可能被救活，因为“每一只都很重要。”

搁浅海龟的治疗与康复通常持续两到四个月，届时恢复健康的海龟将被送往温暖的南方海域，扑腾着四肢，重回自然。

放生海龟 | National Aquarium

恢复健康的小海龟 | National Aquarium

参考文献：

[1] Griffin, L. P., Griffin, C. R., Finn, J. T., Prescott, R. L., Faherty, M., Still, B. M., & Danylchuk, A. J. (2019). Warming seas increase cold-stunning events for Kemp’s ridley sea turtles in the northwest Atlantic. PloS one, 14(1), e0211503.

[2] Liu, X., Manning, J., Prescott, R., Page, F., Zou, H., & Faherty, M. (2019). On simulating cold-stunned sea turtle strandings on Cape Cod, Massachusetts. PloS one, 14(12).

[3] For sea turtles, Cape Cod Bay can be a deadly trap in the fall. These volunteers are rescuing them.

https://www.washingtonpost.com/science/for-sea-turtles-cape-cod-bay-can-be-a-deadly-trap-in-the-fall-these-volunteers-are-rescuing-them/2019/12/06/95395fd6-1536-11ea-8406-df3c54b3253e_story.html?fbclid=IwAR18Lddv3QyWdLcZXqeLfgxqxRvKzJ5NB7oYJZ79NccAtOMdAaoUOWlVRMg

[4] Information About Sea Turtles: Kemp’s Ridley Sea Turtle

https://conserveturtles.org/information-about-sea-turtles-kemps-ridley-sea-turtle/

[5] https://www.wbur.org/news/2018/11/25/sea-turtles-frozen-cape-cod

[6] Kemp's Ridley Sea Turtle (Lepidochelys kempii). https://www.fws.gov/northflorida/SeaTurtles/Turtle%20Factsheets/kemps-ridley-sea-turtle.htm

[7] https://www.capecodtimes.com/news/20191113/cold-snap-kicks-off-stranding-season-for-sea-turtles-on-cape

[8] Cold Snaps and Stunned Sea Turtles

https://www.fisheries.noaa.gov/feature-story/cold-snaps-and-stunned-sea-turtles

[9] https://www.nytimes.com/2019/12/19/climate/climate-change-cold-turtles.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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