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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01-19 09:08
春运双城记:问征程也问归期,那些离开和离不开北京的人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经济观察报(ID:eeo-com-cn),作者:高歌,Photo by Robert Likovszki on Unsplash


1月16日,北京最低温度零下七度。


这是春运的第6天,人潮不断涌入北京西站,涌向耸立在北京西三环内的这座庞然大物。


他们带着一年奔波蜕下的疲惫,心怀即将归家的确幸,背上行囊,向北京做着或短暂、或永久的告别。


按照北京铁路局的预计,在这一天有22.2万人从这里奔向旅途。


作为中国北方客流量最大的火车站之一,每一年的岁尾,北京西站都在默默见证着这些人的匆匆离合。


从一城,到另一城。


来到广州。


2000公里外的广州市在1月15日这天迎来了25度的最高温度,入冬又“失败”了。 


越秀区的广州站广场,被严格的划分出不同时段的等候区——像一条长长的流水线,密密麻麻的人群分割着布满了广场。


广州站是中国南陲人流量最大的火车站之一,也曾是中国春运的焦点,纪录片中显现了这样的场景:孤零零的车站被人海围挤在一侧,远远看去,只能看到一片黑色的颅顶。 


这是两座中国经济版图的核心城市,从经济结构和资源禀赋的角度,这是两座皆然不同的城市,但是它们又同样容纳了数千万的人口,承载了他们的劳动、收获和人生的喜怒哀乐。


这也是两座中国式的归家图腾。现在,海量人群将从这里出发,穿过华北的薄雾,穿过冷地坚硬的空气,穿过华南的闷热,穿过南方绿色满布的山川,穿过2019年的收获和遗憾,回到家乡。 


除了北京和广州,除了南方和北方,更多的城市会出现在春运浪潮的纪念册中,亦为这再一次的迁徙归途,烙下时代的印记。


2020年的第一个月已经过半,不过在中国人的观念中,2020年尚未跟鼠年完全划等号,送猪迎鼠,春运是载着我们驶向农历新年的必由之路。


1月16日早八点,北京的天空微蓝,纤维状的卷云漫不经心,一弯淡淡的残月还未来得及隐去身影,恰有飞机缓缓地划过天际,留下一道渐逝的轨迹。北京西站一如往常,在日升月落之间吞吐熙攘的人潮。


2020年全国高铁全面实行电子客票化,那张蓝色的车票即将成为历史。北京西站南广场的入口取消了人工查验的程序,安置了几台自动查验二代身份证的闸机。



1月16日北京西站 高歌/摄


来这里的人们对此显然还不足够熟悉,在机器面前团团簇簇,造成了轻微的阻塞。站在一旁的志愿者略作疏导,他们穿着红色的马甲,脸庞稚嫩。


拖着行李箱的乘客,站得笔直的武警战士和忙碌的铁路工作人员共同充实了车站的内容,一两位挂着“长枪短炮”专业相机的摄影记者穿梭其中捕捉值得被记住的瞬间。


这是2020年春运的第六天。


山野樵夫张成


在二层的13号候车室门口,张成(化名)拿着手机询问商务座候车室该往哪里走。他要搭乘9点20分发车前往重庆北的高铁回家,河南安阳是他的目的地。他的行李不多,一个黑色的小包挂在胸前,外加一只不大的行李箱,手里拎着的白色塑料袋里装有一些简单的食物。


张成是来北京的公司总部开年会的,他是一名医药代表,常驻广西南宁,负责开拓外省市场。从北京到安阳的高铁仅需两个半小时左右,相比从广西到北京的长路漫漫,张成的回乡之旅显然要舒服得多。


他喜欢坐高铁,因为飞机空间太局促,不赶时间的情况下,他还喜欢节奏更慢的绿皮火车。“我们还好办一点,算是商务人员,可以坐飞机、高铁或者绿皮火车,春运最发愁的应该是农民工兄弟。”


北京西站二层鸟瞰赶路的乘客 高歌/摄


张成是学医的,在医药行业已经沉浸多年。有关对一瓶药的理解,张成聊了许多。


他说这几年医药行业不好做:“价格降得多有利于民生,但是医药企业也发愁,毕竟企业还是有合理的成本要求,目前也是两难境地。”


近两年医药卫生行业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医药卫生体制改革的影响更是涉及方方面面:医疗机构、医药企业等均囊括在内。张成说:“尽管我们的品种不在之前的价格谈判之列,但也有厂家谈判都哭了,因为对他们来说不止是割到了肉,简直是伤筋动骨,同时也影响了行业声誉。我们身在其中,是执行者,还需要慢慢理解、适应。”


常在南宁的张成,每两个月会回安阳一趟。他的女儿一直在安阳上学,2019年是参加高考的关键之年。而河南是人口大省,考生压力之大不必多说。


“2019年河南考生一共107万左右,我姑娘考了7000名,最后去了河南大学。”张成很心疼,语速明显加快,甚至比谈到他所在的医药行业的震荡时还要激动。


孩子知道自主学习,张成没费什么心:“老师说不行就走新疆大学,但我们担心女孩子离家太远会不习惯,好在河南大学纳入了双一流的范围。”张成连说这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


有关2020的“年”,张成的态度轻松许多:“工作也完成了,孩子上学的事情也解决了,可以好好休息几天,逛逛庙会,过完年再重新开始。”


安阳桥古庙会渊源已久,一般来说过完农历正月十五年,就结束了。但在安阳,张成说得过完十六,赶完庙会,才能收心上班,学校也是在正月十七才开学。不过他还没买返程的票,因为不知道会不会又得先来北京开会。


张成的微信签名很简短:“静默、苦行、研修”。他的确像是山野中的樵夫一样,在医药行业默默坚持。在车站的会面注定匆匆,告别之后,他在微信打了一行字给记者:“不必客气,只是闲聊,新年愉快。”


大学里的贺拉斯


在北京西站的星巴克逼仄的楼梯转角处,写着:“西站第一咖啡”。的确,在站内目之所及,更多的是“北京炸酱面大王”、“山西面食连锁”,似乎是缺乏一个能够安静坐下来等车的去处。记者在这里遇见了甄老师(化名)


他来自天津大学,是建筑学院的老师。Horace(贺拉斯)是甄老师的微信名,也是古罗马文学“黄金时代”的代表人之一。相比微信名的浪漫,甄老师的签名要务实许多:“微信已静音,有事电联。”


回顾2019年,甄老师说:“一切都很平静,跟往年一样,送走一届又一届。”


北京西站南广场外 高歌/摄


大学老师有寒、暑两个假期,看似轻松,实则不然。甄老师的假期就是“不是在干活就是在去干活的路上,没有什么特别的情况。”


这样的工作节奏让甄老师心如止水,不过其中也有小小的气泡升腾。他主教大四学生和研究生的部分课程,不断地和年轻学生接触,让他一直在自我更新,加之高校环境相对单纯,以至于从外在看,猜不出他的年龄段。


但实际上,自甄老师当初从广西来天津上学开始算起,已经快有20年了。“当时市场很好,也没有雾霾,老板器重,我就一路走过来了。不过如果能够重新选择,我也许会选择留在南方。”


空气环境是他的考量因素之一。他的孩子今年6岁,甄老师提前两周将孩子“发配”回广西了。广西的空气湿润,冬季也如春。“我的春运其实很没有什么,就是去看孩子,然后再把他带回来。”但单程坐高铁也需辗转十余小时,甄老师坐在星巴克二层的高脚椅上,时不时会捶一捶腰。


甄老师原本担心自己的春运不够有特点,不过当他知道记者的采访计划时,高校老师的专业性又忍不住流露出来:“三、五位那不太简单了,样本数不够哈哈哈。”


土木工程管施工,建筑管设计,相较而言,建筑专业需要理性和感性的结合。甄老师说他的学生们都很有个性,有想法,家庭或多或少有些影响,不然不会选这个专业。“我们的老师也很有个性,因为接触设计类的行业,需要通过个性来表达创造力。”


不过当初他自己就读这个专业完全是家长的决定。“我们那时候简直是一窍不通,不像现在的学生的志向都是五花八门的。生活观念上也有很大的差异,现在的学生谈恋爱似乎就只是谈恋爱,没有更多的想法。完全不一样。”


甄老师的学生都想往一线城市走,能去北上广深的,基本不会选择留在天津,天津的处境有些尴尬。“市场总在变化,我们的收入很平稳。从学生的就业情况看,这两年的市场有所好转,开始从两三年前的低谷走出来了。”我们的对话在列车时刻表的提醒下匆忙结束。当听到“新年愉快”的祝福时,甄老师礼貌地回说:“彼此彼此。”


雄大:“只问征程,不问归期”


1997年出生的雄大(化名)不喜欢北京的早高峰。他在中国农业大学读书,今年大四,本科主修食品安全。他刚刚考完研,现在还不知道“能不能上岸”。


16日早上,为了赶高铁,雄大见识了北京清晨地铁的浩荡。“换乘的时候大部队都面无表情地在跑,看到他们我很害怕,像看到了以后的自己,我不想陷入这样的规律。”


不过,雄大话锋一转说,我也许终究也难以逃脱,如果我未来走科研这条路,也就得天天泡在实验室。家里——实验室两点一线,跟他们也就没啥区别了。


乘客有序乘坐扶梯 高歌/摄


雄大的2019年过得清苦而自律,因为他想考取本校本专业的研究生,压力一部分来自对自我的高要求,另一部分来自于同辈。“我们专业的男女比例大概是三比一,女孩子们都太刻苦了,所以我复习的时候,都不好意思半途中站起来,很多时候看完书,饭也吃不下了。”


会为发际线担忧吗?“当然!我舍友就有脱发的迹象了。”雄大几乎没想,脱口而出。


雄大的化名是他自己挑的,一方面他本名中就带雄,另一方面他的一位学姐喜欢这样叫他,“雄大,雄二混着叫。”他的微信头像也是一只熊猫,“Peace”的微信名后也缀着一只棕色的小熊的表情,他本人的确也很沉静,戴着耳机坐在靠窗的位子上,认真地听“房东的猫”。


当初选择食品安全并不是基于了解,幸运的是,随着愈发深入地学习,雄大发现了食品安全的魅力:不仅有前景而且很广阔,值得深耕。雄大说如果考研顺利,他想研究豆类。


关于2020年,雄大有模糊而郑重的感觉。这一部分来自于从小到大《新闻联播》灌的耳音,另一部分来自于考研这一年,政治科目辅导员的谆谆教诲。“但是今年肖秀荣老师押题不太准。”


在巨大的复习压力下,不少同学因为惧怕面对结果,而选择临阵放弃。坚持上场的雄大看到高数卷子的时候也没能松一口气:“我还是太年轻了。”好在英语卷子上的“文艺复兴”和“日心说”的翻译没能难倒他。


因为高数太难了,考试结束后雄大和几位同学去找大学老师谈心。那位老师很郑重地告诉他们:“考研最珍贵的价值在于过程,不要过分去期待一个结果。”“只问征程,不问归期”也是雄大考研期间的座右铭。


雄大告诉记者关于考研的结果他其实已经做了心理建设。“我会服从调剂的,无锡的江南大学也不错,周围的食品产业集群很好,有点类似荷兰的瓦赫宁根大学周围的情况。”后者是一所研究生命科学的著名高等学府。


夜幕沉沉,高铁降速停靠在兰州西站。这座投用年份不太久的车站,连同兰州站、福利区站、西固高铁站、兰州新区站、中川机场站共同构成了兰州车站的辖区。


在兰州火车站工作的张博行告诉记者,2020年春运期间,兰州车站全站预计发送旅客352.53万人,日均发送旅客8.8万人,会比去年同期增长8%。


2020年春运的大幕才刚刚拉开,更多的归人还在路上,愿他们都有一个喜乐的新年。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经济观察报(ID:eeo-com-cn),作者:高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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