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会，年轻人强颜欢笑的无聊聚会

本文来自公众号：比耶男孩（ID：biyeahboy），作者：林比利。

春节将至，每个人除了关心回家的车票买到没有，另一个问题就是年终奖啥时候发，以及发多少了。

偏偏钱没发，年会来了。

当人力在钉钉群里通知，每个部门要在年会上表演一个节目，且所有人都要参加时，我的内心是崩溃的。数一数多年来在不同工作单位不堪回首的年会经历，我没有一次是愉快的。

我跟着鸟叔的节奏跳过《江南style》，模仿筷子兄弟唱过《小苹果》，穿着花T恤演过瘫倒在沙发上的葛优，唱过不知道多少遍《感恩的心》，还被迫跟女领导跳过交谊舞……

我想，今年所有公司的年会里，一定少不了《野狼disco》。

事实上，年会上除了抽奖这个环节令人向往外，几乎全程充斥了尬演、尬聊、尬酒。甚至有时候抽到了大奖，也要变着法整你。

上海一家公司曾经因为年会奖品太过诱人上了热搜，他们的大奖是一年带薪假期。不过，有网友发现，奖品上赫然写着：颁发期2018年12月27日，奖品有效期至2018年12月31日止。

用最小的字写最关键的信息

我曾经在某次年会上，抽到了全场仅有的两部iPhone手机之一，为了拿到它，不惜当众喝了一个用啤酒杯装的白酒，之后就不省人事，不知道怎么回的家。

每个人都有一部年会血泪史。而且我发现，年会已经越来越成为年轻人最讨厌的聚会，没有之一。

1

年会一直是一个神奇的存在，一流公司是老板扮丑娱乐员工，三流公司则是员工扮丑娱乐老板。

很可惜，一流公司难寻，三流公司遍地开花。

当要开年会的通知下达时，各个层级的领导都像打了鸡血一样精神抖擞：传达公司精神、召集人员演节目、跟进节目进度、验收节目质量，没有一项是不积极的。

整个一年都静悄悄的办公室，这时候突然开始出现各种声响：唱歌的、谈吉他的、演小品的，然后穿着各个朝代各种影视剧各种动物服装的人，开始进进出出。此时，年会已经得到全员动员。

有些公司甚至会成立节目审查委员会，由各个部门推荐的、具有文艺细菌的人士加入，专门提前审查节目的好坏，不合格的要么打回去修改，要么直接毙掉。

对于负责人来说，的确压力很大。因为年会上节目的水准，直接反映了负责人用不用心，而对于大老板来说，这就成了忠诚度问题。

有时候一个公司不同部门的节目质量，还反映了这个部门的经营业绩。

朋友A曾经告诉我这样一个故事，他们公司有一年开年会，他所在的部门全年盈利，所以很用心地演了一个小品，不仅全员参加，还串起了全年流行的各种梗，演出的时候博得满堂彩。

反观另一个部门，只是集体上台搞了个小合唱，明显是在糊弄。后来A一打听，这个部门全年亏损好几百万，负责人没啥干劲儿，自然也不想好好排练节目。

对于老板来说，一个公司的年会，就是这个公司的名片，也是企业一年之中最重要的一次价值观输出。

有钱的公司大操大办，排场越大越好。钱少的小公司也不能输，一定要找几个多才多艺的同事，强行表演一番才算数。

博出位最成功的当属百度。2012年1月7日，百度举办了公司内部年会，身为百度 HR 的刘冬身着一袭浅色纱质长裙，风姿摇曳地在年会的T台上秀了一把。会后刘冬在微博上晒出来自己年会中的照片，很多网友看到后惊呼“天人”，纷纷转发。

2012年百度年会上的刘冬

从此，刘冬多了一个称呼，度娘。

那几年，比照百度，许多互联网公司的年会，为了慰劳广大“程序猿”，开始不遗余力地往香艳方向迈进——一个重要标志是请来岛国的爱情动作片演员助兴。

苍井空、泷泽萝拉，这些知名老师都被邀请过，而程序猿们与她们猥琐的合影一度成了那几年互联网公司年会的标配。

让他们的朋友，一边怒其不争，一边羡慕百倍。

2

2017年，腾讯开年就遇到一件尴尬的事。

腾讯即时通讯应用部的年会上，有一个不雅游戏环节，男性员工用大腿夹住水瓶，女性员工则半跪着用嘴巴去开瓶盖，台下观众竟然还欢呼着“加油、加油”。

这么限制级的内容在年会上出演，也是超乎一般老百姓的想象。

知乎上“如何看待腾讯即通应用部年会出现低俗活动？”问题下的鹅厂回答

这使得腾讯相关部门赶紧出来灭火，发布公开致歉信。但它引爆了很多人对于年会上恶搞的吐槽，知乎上也掀起了一大波讨论。一个自称腾讯前员工的人说：

三年前在腾讯的一个游戏部门，年会也是如此，中奖的同学要隔一张纸巾嘴对着嘴一段时间。当时有一个女同事中奖，被要求和一个男的嘴对着嘴，女的死活不肯，男的看起来很高兴。下面的人就在起哄，最后女生坚持不肯就犯才作罢。

这种事也不只是腾讯哪一个部门才有的事，另一个网友说：

我曾经工作几年的某部门，有要求年会导演在公司办公区域裸奔的（男性，只穿内裤），有要求年会导演（男性）在工作人员事后聚餐场合只穿内裤让在场的妹子们围在他身边拍大合影最后p成类似av封面的照片发出来的，有年会搞各种大尺度“游戏”要求中奖者上台参与的（可以拒绝，拒绝就没奖，再抽其他愿意的人上去）。

这种低俗的情节，其实去网上随便搜搜，到处都是。它简直就像一种魔咒，无论身居何位，打扮得多入时，一到公司年会上，顿时卸下了 Marry、Tony的伪装，一个个恨不得low到地底去。

我的一位朋友B曾经告诉我这样一个故事。他的公司有一年年终聚餐，领导竟然要求每个男生找个女生表演同一个动作：

女生一跃用双膝顶住男生的腰部，然后一只手揽住男生的腰，另一只手伸开做展翅高飞状。

这其实是舞蹈表演中常见的动作，领导为了让员工取悦自己，下令每一对男女都要表演一番。既然领导要求了，没人敢反对，男生们纷纷寻找分量较轻的女生，毕竟女生要一跃而上，体力不支的男生很可能支撑不住太过沉重的女生。

这可苦了身材略胖，或者身体瘦小的男生，表演时总会控制不好，要么男生腿软站不稳，要么女生跃不上去。

不过，这时候，效果出来了，通常同事出洋相的时候，就是领导们最欢乐的时候。迫于领导权威，几乎没有人敢不从。只有一位男生坚决不从，他说：

今天是我老婆生日，我不能在她生日的时候，搂别的女生。说罢，扬长而去。

果然，等到第二天上班时，老板狠狠批了他——的业务问题。当然所有人都知道，批他是为了什么。

3

中国式年会和中国式婚礼很像，核心一个字，闹。

怎么闹得厉害怎么来，可闹着闹着就像恶俗方向偏。就像柳岩在包贝尔婚礼上险些被扔进水里一样，年会上，男领导趁着酒意对女同事上下其手，似乎也具有了合理性。

无论是年会上让你尴尬地表演节目，还是强行劝你喝酒，都是关于服从度的测试。

一位网友评论腾讯即时通讯部的年会时说：

领导难道不知道这游戏有性暗示？领导太知道了，就是因为把嘴伸向男同事的裤裆这件事很尴尬，所以领导才这么安排。对显而易见的荒谬依然表示服从，才是服从性测试的核心意义。

领导也未必真爱看低俗下流的场面，但这种场面让他体会到了下属的忠诚。领导也未必喜欢下属喝酒，但他喜欢看下属让他喝就喝的表现，这些都体现了领导绝对的权威。

光是年会闹一闹，这算是好的公司。

有些公司把这种低俗带到了公司文化里，不少公司都有所谓的新同事破冰讨论或者聚会，简直就是强制性“真心话大冒险”。它穷尽一切可能扒光你最后一丝掩护，饥渴地探求你的隐私，解释起来却只是为了增进同事之间了解。

一位网友说：

曾经有个朋友刚去一家公司，团队破冰第一件事就是所谓“三初”。初吻，初恋，初夜。不是说发生的时间地点就可以，还要详细描述，并且要回答任何追问。

新人会坐在一边，剩下一圈人围坐在另一边，活像审讯犯人。很多刚毕业的小姑娘就被这阵势吓哭了。领导还会安慰她：小朋友，这是职场生活必须经历的啊。然后劝她把最隐私的东西逐一讲给对面这些陌生人。

后来朋友受不了走了。

4

2019年，社交媒体上讨论最多的一部纪录片就是《美国工厂》。

在这部纪录片里，一个重要矛盾是，福耀集团董事长曹德旺说，如果美国人强制要求自己的工厂设立工会，那么他宁可把美国工厂关掉也坚决不会同意。

曹德旺之所以这么坚决，原因是他知道工会的介入会维护工人的权利，进而影响工厂的效率。但从另一方面说，没有工会，工人的权益也得不到保障。

《美国工厂》

反过来看，中国的大多数企业里，员工在遇到侵犯自己私人领域边界的事情时，大多数只能靠自己，换句话说，你敢不敢跟领导对着干？敢干，有可能就是丢掉饭碗。

而且，中国人有种“忍一忍就算了”的心理，男生忍忍就是尬演尬喝，女生就是被恶搞一下也当没发生。

但是，你错了，你应该say no。针对职场性骚扰，无论什么场合你都应该零容忍，要让别人知道自己的底线。

一位网友说：

我一姐妹刚毕业那会参加公司的年会，有男同事假装喝多，想动手动脚，当着领导的面给了两耳刮子，事后大家都装作啥也没发生，工作照常开展。

女性的底线，从来都是自己给的。Say no本身不可怕，可怕的是你没有能力say no。

还有一位知乎网友分享了他的故事。

我毕业以后在一家报社待了很久。传统媒体全盛时代，广告版面都是打包按年度批发给两家代理公司，再由他们去零售的。

报社年会嘛，从策划人工、吃饭钱到抽奖礼品，都是丢给两家中较大的一家代理公司承担的。一直很正常，结果有一年忽然不知怎地换了老二家承办。进行到一半，忽然听见台上主持人宣布下一个节目是……男同事上台给女同事脱袜捏脚，先笑的算输。

我记得当时整个大厅里所有人都若无其事，恍若不闻，吃菜喝酒聊天，欢声笑语如常。主持人说了三遍，还抽号码，没人理。

当时年纪轻，不免替台上主持人犯尴尬症，当然我看看同事们这反应，肯定也跟着装没听见啊。

这位网友分析，之所以大家假装没听见，原因在于他所在的报社鼓励自我意志和个性，所以当有一件明显不符合常规的事情出现时，他的同事都能凭借自己的独立判断，确定上台不对。

这位网友最后给所有在年会上可能遇到尴尬事情的人的建议是：第一，世界上正常人的反应，就是像我的同事们那样。你拒绝，没有错。第二，你周围的人沉默或者顺从，只是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他们也都不情愿，或者觉得很不舒服。等他们反应过来，他们会支持你的。

他给出的最后一条建议是：

记住，当场拒绝，正常人的反应就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