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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8-28 14:44

云南人天天采菌子吃,怎么还会中毒?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腰线,作者:桑桑姐,原文标题:《去了趟云南,终于知道为啥有人采了一辈子菌子还会中毒了》,头图来自:由AI生成

文章摘要
云南菌子种类多,中毒因认知差异、辨别误判及俗称混乱。

• 🤔 云南人对同种菌子意见分歧大

• 🧬 误判和经验导致中毒频发

• ⚠️ 媒体娱乐化报道增中毒风险

当一个菌子爱好者来到云南,那绝对是一趟朝圣之旅,犹如信徒来到了心中的麦加。


我和桑姐夫两个去年才入坑的新人,远赴滇藏,求知若渴,徜徉在菌子的海洋中无法自拔。


桑姐经常在网上刷到云南朋友交流野生菌中毒的心得。他们云淡风轻的口吻,让人觉得,中过菌子的毒才是一个正宗云南人的勋章。




被云南IP震惊的同时,我也非常困惑:云南人天天采菌子吃菌子,怎么还会中毒呢?


这次去滇藏自驾,我和桑姐夫特地把住处都订在山里,方便我们采菌子。


心悦诚服地说,云南怪不得是野生菌的天堂,湿润的云雾缭绕,原始植被葱郁,地上是松软的腐殖质,全是菌子最爱的生境。



滇藏线上能夸张到什么程度,我们徒步路上,连石头缝里,都能长菌子。


随便走到一个河滩上,连寸草不生的沙滩上,都冒着密密麻麻的鸡腿菇……



因为我们是外地人,又是新手,所以格外谨慎,也格外谦卑。


采到什么菌子,先拍菌盖、菌褶、菌腿用picture mushroom鉴定,然后统一带回驻地,给不同的几波当地人鉴定。


结果越问越困惑,因为哪些能吃,哪些有毒,各组人马的鉴定结果都不相同,唯一相同的是,大家都对自己的判断非常自信。


我有次怯怯地提出为什么各人说法不一样,对方傲娇地一笑:“他们哪懂这个。”


在雨崩山里,我和桑姐夫在一条人迹罕至的路线上,遇见了一个向导,带着两个女客户去露营野餐。


向导一头卷曲的长发,黝黑的肤色,穿着马丁靴,叼着香烟,一看就是当地人。


我们兴冲冲地去问他:“帅哥,你认识菌子吗?”


他下颌微微一点,眯了下眼,酷得不行。


我屁颠颠把菌子拿过去,一一摆在他面前。


他摇摇头:“这个不能吃”“这个也不能吃”“这个都不能吃的”“只有这个能吃”。


他越说我心越凉,因为他说不能吃的那些菌子,都是我认得,以前也吃过的品种,反而他唯一说能吃的那个,是我没见过的一种多孔菌。


怎么到了云南来了,一切先验知识都天翻地覆了?


我不死心,弱弱地拿起一个问他:这个明显的特征,不是“褐疣柄牛肝菌”吗?疣柄属下的75种都是无毒的呀。



他非常不屑地笑了:你是哪的人?村口那个毒菌的图片你看到了吧,这个和上面一模一样的。


咦?我记得那张常见野生毒菌图谱上,有苦粉孢牛肝菌,有网孢海氏牛肝菌,并没有疣柄属的牛肝菌呀?



但外人岂敢在云南人面前班门弄斧。毕竟橘生淮北则为枳,可能疣柄属到了云南,就是有毒的。


我不敢做声了,赶紧道谢离开。


又走了一段路,竟然又遇到了他们。


他拿着一把小刀,正带着客人从一棵死树上割chicken of wood(硫磺菌),已经收了满满一袋子。


我本来已经走过去了,又忍不住折回来,对一个女孩说:不好意思,我只是想善意提醒一下,硫磺菌虽然能吃,但是我们当地的指南里说,长在冷杉等针叶树上的硫磺菌,可能会吸收树木的毒性。这片杉林是什么树种,你要确认一下再吃哦。”


向导看见我和他的客户多嘴,非常不爽,白眼简直翻上天了,没好气地讽刺我:“还冷杉,这是云杉,你懂吗你?”


(上图是我在植物图库找到的云杉树皮,下图是那棵长了硫磺菌的杉树,懂树木的人帮忙掌掌眼?)


过了几天,我们去吃一家野生菌火锅店。老板问我们,要不要加个今天刚采的牛肝菌?


我问:哪种牛肝菌?


他挠挠头:嗯……就是我们本地的牛肝菌。


等牛肝菌上来,我一看:嗬,这不就是帅哥向导言之凿凿有毒的褐疣柄牛肝菌嘛!


我赶紧把那天的照片翻给老板看,老板一看就说:就是同一种菌子,天天卖,你放心吃!


原来褐疣柄牛肝菌到了云南,也并没有黑化嘛。


经过这几遭,我这个菌子新人,有了一个僭越的想法——云南人虽然见多识广,但并不人人都是菌子专家,也会有误判的时候。


尤其是民间的俗称五花八门,更增加了确认菌子唯一性的难度,芝麻菌、小白菇、黄罗伞、白罗伞、一窝鸡、一窝羊、黄蘑菇、狗尿苔、滑肚子、北风菇、满天星、皮条菌、假皮条菌、抹布菌、扫把菌……有时一个俗称中包括好几种外形相似的菌子,也有时一个菌子起了七八个不同的名字。


有毒没毒,大多数人都靠经验和印象,而很少去确定它是哪个属哪个种,有个云南朋友半开玩笑说:


“为什么我们云南人在菜市场买回家的菌子也能中毒?因为买菌子的人觉得,你既然敢拿到市场上卖,那你肯定是认得才采来卖的;而卖菌子的人觉得,你既然敢买,那说明你是认识这种菌子的才买的,双方的认知形成了完美的闭环。”


我感觉他可能没开玩笑,我刷到过老奶奶摘了一筐ICU菇拿到市场上卖……她不是故意的,因为有毒的大青褶伞(左)和美味的高大环柄菇(右)确实太“菀菀类卿”了。



云南人对用肉身征服菌子,有种人定胜天的精神。


比如兰茂牛肝菌,科学上已经明确就是有神经毒性,但是在云南人眼中,它是绝世美味红见手,只要多油多蒜就可以吃。比如苦粉孢这种苦到人怀疑人生,还有肠胃炎毒性的菌子,在云南人口中它叫苦马肝,处理后别有一番风味。



我特地向火锅店老板求证,这种奇苦无比的牛肝菌,真的能吃吗?


他告诉我,“多焯几次水就不苦啦,好吃得很!”


这可是每年官方发布的《云南常见野生毒菌》常驻嘉宾啊!云南人就是这么叛逆。


有一个60万粉的云南野生菌博主,上一条视频还在教粉丝们怎么爆炒见手青才不会中毒:“记住一定要多放蒜”,下一条视频就嘴唇青紫地躺在医院的病床上,恨铁不成钢地说:“我从不相信见手青能毒倒我,经历了这几天,我彻底服气了。”


他吃完菌子后,眼前出现了美丽的风景,他宁可相信自己能看到美景是因为工作太累想出去旅游了……头晕目眩起不来床,他宁可去医院挂号检查了前庭功能、耳石症、耳鼻喉、拍片子照CT,都从没怀疑过自己是吃菌子中毒了。


直到三天后,他才去医院急诊,确诊是蕈类中毒,消化性溃疡伴出血,药物性肝损。


出院后,他不服气,又点了盘炒见手青,香喷喷地吃了起来,一边吃一边说:“今天菌子炒得很熟,况且医院的路我也很熟嘛,医生也很熟嘛!”


云南人骨子里天生就有一种信仰——就算真的中毒了,那也肯定不是菌子的问题,是人的问题。


吃菌子中毒给自己找的理由有:《没炒熟》《喝酒了》《蒜放少了》《不新鲜了》《天气太热》《空调太冷》《没洗干净》《有脏东西爬过》《用微波炉热过》……




对,是自己没口福,菌子永远没错。



云南人还有一点很让人服气,他们对野生菌的热爱,到了愿意玩命的程度。


比如云南人喜欢的美味,但中毒死亡率也超高的“麻母鸡”,采食过程就如同一场俄罗斯轮盘赌。


因为“麻母鸡”这个俗名,指的不是一种菌子,而是一系列灰色带斑纹的鹅膏菌。


最危险的是,它们是一个复合群,爱长在一块,隐花青鹅膏和假褐云斑鹅膏甚至套用了DNA,外形一模一样,连专业人士用肉眼都难以分辨,得借助电子显微镜观察孢子,才能分清哪个有剧毒,哪个可食。


至于传说中那些验毒的方法,什么银针变黑、大蒜同炒变色、被虫子咬过就无毒、松树下长的无毒都没有任何科学依据。


唯一安全的做法就是,依靠科学,识别出它是什么属,什么种的菌子,不是100%确认的菌子,坚决不要碰。



最后桑姐要一本正经地说两句,媒体将野生菌中毒的案例娱乐化,正变得越来越普遍和危险了。


前两年还在宣传“吃完躺板板”,这两年就全是“见小人”“捉精灵”了。玩梗的后果是,百万级网红摆拍生吃见手青视频,游客要求店家提供能见小人的菌子,小孩对中毒后的奇幻描述充满向往……


媒体最该宣传的是:野生菌中毒后,肝肾损伤、神经损害是不可逆的,每年丢掉性命的人不在少数。


菌子中毒其实一点都不好玩,是会要命的!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腰线,作者:桑桑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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