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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返朴(ID:fanpu2019),作者:王二,题图来自IC photo
当地时间18日晚,德国总理默克尔发表全国电视讲话,警告要认真对待疫情,并称这是“二战以来的最大挑战”。此时,全德确诊新冠肺炎的病例已超过1.2万人。尽管德国整体医疗水平和医疗保障水平都堪称不错,但人们还是有所忧虑。德国出台了什么措施来应对疫情,公众和各行其是的州政府又作何反应?
“局势是严重的,要认真对待。这是自二战以来我们面临最大的挑战。”德国总理默克尔在当地时间3月18日晚的电视讲话中这样说道。这是默克尔执政以来首次在新年讲话之外发表全国电视讲话。coronazaehler.de数据显示,当日德国新冠肺炎患者数量上升至12289人。“这些数字也都是我们的家人。”默克尔同时还说,“如果所有公民真正了解自己的任务,我们就能成功完成战胜疫情的任务。”
这是新冠肺炎作为流行病在德国暴发的第22天。在此前一天,德国罗伯特·科赫研究所(Robert Koch Institute,下文简称RKI)将该疫情对于德国人口健康的风险评估修改为“很高”,同时指出,疾病的严重性可能随年龄及医疗条件而改变。
空荡的货架
3月16日(周一)下午,一位名叫“可有”的留学生被超市里的景象所震惊。明明上午还有消毒液在售的超市,货架已经大面积清空,尤其是土豆区看起来好像土豆从未存在过。她告诉《返朴》:“因为周日不开门,所以人们都选择这天来囤货了。”可有是一名在德国黑森州学习艺术的大学生,和多数在德华人一样,无论是口罩、消毒液还是食物,她早早就做好了准备。
除了食物之外,药店前也排起了长队。根据德新社报道,在这一时期,布洛芬可以应对病毒”的假消息在WhatsApp上传播,导致布洛芬一类药物也成了一些人囤货的对象之一。
“周五的时候我看到RKI建议要关闭学校,我顿时感受到了紧张。”Manuela说,她自认为不是一个容易紧张和神经质的人,但从RKI所传递的信息让她读到了一丝紧张。这名柏林的小学老师,一放学便前往家门口的有机超市进行采购,这家超市平时人并不多,但是结果她看到“米没有了,意大利面也没有了”。“真的来了,我们的生活要改变了。”她对自己说道。
罗伯特·科赫研究所是德国联邦卫生部下属研究所,其主要核心任务为预防及控制疾病,尤其是传染病,其作用类似于中国的疾控中心。此次应对新冠肺炎疫情中,RKI承担了为联邦政府建议、评估、科普和宣传等责任。
高医疗保障下的忧虑
新冠肺炎第一次出现在德国是1月27日,一名由中国到德国参加培训的员工将该病传染给公司同事。而疫情第一次让公众感到紧张是在2月25日,北莱茵-威斯特法伦州(以下简称“北威州”)Gangelt一对夫妇确诊了,他们此前参加了当地的狂欢节活动,导致当地近千人被隔离。此外,数名有意大利旅行史者也被确诊。随后,从2月25日至28日晚7点,短短4天的时间,德国火速确诊55例患者,北威州、巴符州、巴伐利亚州、莱法州、黑森州、石河州纷纷“沦陷”。
杜塞尔多夫“玫瑰星期一”时的狂欢节花车和人群。来源:Aljazeera
“2月底恰逢假期,很多人到意大利北部滑雪。”Manuela介绍道。意大利在2月21日疫情暴发,其中最严重区域为北部伦巴第大区等。
疫情发生之初,德国各州的处理均由州卫生部负责并拿出具体措施。据介绍,由于德国为联邦制国家,故各个州相对独立,拥有决定权。联邦政府仅给予指导和协调,具体措施由州政府决定。一些州表示已经做好了准备,北威州卫生部长卡尔·约瑟夫·劳曼(Karl-Josef Laumann)表示:“我们的医疗保健系统已经为此类疾病做好了充分的准备。”
浙江大学医疗卫生政策专家顾昕教授向《返朴》介绍称,德国的整体医疗水平和医疗保障水平,在全世界来说,即便不是最高,也是最高之一。据德国联邦卫生部数据,德国目前拥有28,000张重症监护病床和25,000台呼吸机。
即便如此,科学家们还是心怀忧虑。柏林夏里特医学院的病毒学家德罗斯滕(Christian Drosten)曾表示,德国患病人数将是全欧洲最多的,原因在于德国人口基数大,且德国人喜欢旅游。
德罗斯滕是德国著名病毒学家。2003年,31岁的他和同事首先发现了SARS病毒,并研发出检测方法;2020年,他首先发布了新冠病毒的检测方法。有同行评价,如果第一个新冠疫苗出现,最有可能是德罗斯滕发明。自德国疫情暴发,作为一个科学家,他不但给政府一些建议,并且对公众进行科普,每天通过视频分享相关信息。他表达观点十分严谨且直接,深受支持。
“在这种情况下,没有一个国家敢说或者可以说做好了准备。因为没有疫苗,我们无法给医护人员注射疫苗。”他说。
政府行动和民间反应
与此同时,德国联邦民事保护及灾害救助署还公布了物资清单,为民众提供囤货指南,并发布了《国家大流行病计划补充—COVID-19 新型冠状病毒病》,对于疑似病例的检查采取了分级诊疗办法。疑似患者可以拨打电话116117或者联系家庭医生,经确认后可以前往医院进行检测,或等待医生上门服务,不可直接前往医院进行检测。
Manuela的一名同事出现咳嗽症状之后,打电话给家庭医生进行预约,后前往医院检测。因为检测时,她持续咳嗽无法取得咽试子,所以最后做了抽血检测。另一名同事虽然预约成功,但被告知需要次日前往,因为医院试剂盒不足。
116117热线电话公布之后成为了名副其实的热线电话,受访者都告诉《返朴》,这个电话很多时候都在占线。据医疗保险联合会数据,仅3月7日就接到电话85,000个。
不过并非所有人都可以享受免费的检测,卫生部给出了明确的要求,有意大利、中国旅行史,或有新冠肺炎患者接触史的患者可以无偿进行检测。如因个人意愿希望进行检测,则需缴纳150-300欧不等的费用,具体价格因州而异。即使如此,一些人仍然愿意检测,可有的一位朋友从中国回来便希望得到检测,在医生劝说无效后,检验人员提供了上门服务。
为了避免疑似患者前往医院导致交叉感染,德国还采取了开车检测的方式。即,疑似患者可以驾车前往门诊,医护人员前往其车辆给予检测。
“我们都觉得封城的可能性不大。”在法兰克福机场工作的Pocky告诉《返朴》。在3月9日之前,封城似乎是没有人想过的。而3月9日,当德国出现第一例境内死亡,似乎一切开始了转变。
“60%到70%的德国人可能最终会感染新冠病毒。”默克尔3月10日在第一次针对新冠肺炎的新闻发布会上这样表示。据德国当地媒体报道,截至10日18点,德国确诊新冠肺炎患者1524人,16个州都出现了确诊病例。
“一直建议说洗手,不建议戴口罩,我昨天在慕尼黑戴口罩所有人都看着我。”在拜仁州留学的MIKE这样告诉《返朴》。一次当他在群里提醒自己实验室的同事不要聚会,直接得到了“你有毛病吗?不要到处宣扬恐慌了。你要是害怕,就呆在家吧。”这样的回复。
在法兰克福机场工作的Pocky说自己是机场为数不多戴口罩的人,机场里只有海关带着口罩。和欧洲其他地方一样,在德国戴口罩也会被视为生病,所以Pocky的朋友抵达机场都不敢戴口罩。
尽管如此,口罩、消毒水、卫生纸等物资已经并不容易买到了。早在3月4日,德国就出台了相关政策,禁止对外出口口罩、防护衣等防护物资。
这一举措在中国科学院科技战略咨询研究院的葛春雷看来,是德国针对病毒传播的策略之一。他在接受《中国科学报》采访时表示,德国采取了尽快切断传染源,延迟病毒传播的策略,以便为德国医疗卫生系统和医学研究争取时间。
“联邦卫生部和联邦内政部牵头成立了多个联邦部门参与的联邦层面的危机处理小组,制定了多项防疫措施,包括实施更加严格的入境健康申报,禁止对外出口口罩、手套、防护服等医疗防护物资,集中为诊所和医院购置防护装备,制定大型活动风险评估标准,呼吁取消超过1000人的大型活动,申请防疫专款等,以尽可能全面保障民众的健康安全。”
Heinsberg一家幼儿园4个孩子确诊,该地区所有幼儿园和学校都已关闭。来源:dw.de
舒缓医疗系统压力
“我们无法阻止病毒,但是可以把时间延长,减轻医疗系统的负载冲量。”德罗斯滕说,要尽量避免让医护人员被隔离,也要考虑如何安排病患以免造成医疗资源短缺。
德国对医护人员实施的安全标准很高(注: 该标准也是由RKI制订的),即便在没有保护的情况下接触了病患,所有医护人员或医生也必须被(居家)隔离14天。
事实上,正如德罗斯滕所担忧,德国医疗条件虽好,但也会面临条件制约。联邦卫生部长詹斯·斯潘(Jens Spahn)在3月11日的新闻发布会上宣布,虽然德国约有28,000张重症监护病床和25,000台呼吸机,但其中80%已被占用,这其中存在着地区差异。
依据德国电视台对38家医院的调查显示,截止3月12日,莱比锡大学、汉堡大学医院三分之一的重症监护病床在使用中,Bochum Bergmannsheil医院一半在用,而格莱夫斯瓦尔德大学95%在用。此外,各个医院的防护衣存有量也存在差异,海德堡大学称可以用100天,奥格斯堡大学称仅能维持数周,而汉堡大学则可以用到复活节后。
“如果不做好准备,我们将会面临和意大利同样的情况。”德罗斯滕说。早于德国5天暴发疫情的意大利,如今正面临着医疗设备短缺的困境。
在顾昕教授看来,当前德国遇到的挑战具有全球性,即在全球化时代,世界各地在面对未知的、不确定的、突发的、暴发性的公共卫生挑战之时,难免都有应急准备不足的问题,尤其是相关资源(医疗资源和非医疗物质保障)不足。
“关键是,面对这种情况,政府需要做的是,对民众坦诚相告,坦诚相告,坦诚相告。有些事情做不到,一点儿也不奇怪,实话实说就行了。民众自然会强化自身的责任意识。在这一点上,德国政府的作为是很不错的。实际上,德国的抗疫策略与英国也差不多,但没有虚头巴脑的说辞,这一点符合德国民情的特点,自然也符合德国政府的特点。”顾昕评价道。
要不要减少自由?
面对着严峻的疫情形势,德国政府也逐步开始推动更多的相关措施。当地时间3月11日,默克尔再次召开针对疫情的新闻发布会,宣布了一系列新的应对措施。包括建议减少社交,医院延后手术腾出位置给新冠肺炎患者,政府给予支持,按照实际情况决定是否关闭学校。3月16日,德国开始实施出入境管制,关闭和瑞士、奥地利、法国、卢森堡以及丹麦的边境。
3月11日,德国总理默克尔(右)、德国卫生部长施潘(中)出席新闻发布会。来源:新华社
虽然政府提出了更严厉的政策,但是各个州并没有立即行动。最先行动的是巴伐利亚州,因为其地理位置最靠近意大利。柏林采取措施较晚。
“因为柏林是一个旅游城市,一个自由的城市。我们这里有很多艺术家,餐厅、咖啡厅,柏林人很喜欢接触大自然。如果采取各种关闭政策,影响很大。”Manuela表示。
“我们要改变生活方式,帮助他人。”柏林市市长Michael Müller说出了和意大利总理同样的话。最终柏林也采取了关闭学校的政策,此外所有餐厅位置需要留有1.5米的距离。
作为疫情最严重的北威州则一直到3月16日才宣布关闭学校。可有说,他们“一直坚持科研”。
“我们学校已经放假了,听说北威州亚森理工还在坚持考试。”可有告诉《返朴》,学校图书馆可以借书,但是不可以在那里学习。
由于联邦制,在默克尔讲话后进一步升级措施前,各个州在学校、医疗方面具有绝对的自主权。早在疫情之初,虽然德罗斯滕建议停止举办甲级联赛,但是当地政府仍然正常举行该比赛。
而德国民众对于疫情的态度却又有不同。
一些人对恐慌似乎“免疫”。在3月9日宣布取消千人活动之后,3月12日在巴登-符腾堡州城市曼海姆举行了一场音乐会,设定人数上限为999人。除此之外,其他几个州也出现了仿效者。
有人将德国人的淡定归因于“医疗条件好,死亡率低。”截至3月16日,德国的死亡率为0.2%。
3月14日,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Manuela从银行回来,看到家门口的酒吧门前坐满了人,回到家立即打电话给警察,“我很抱歉要打电话给你们,但是我觉得现在不是在外面喝茶的时候”。
Manuela是对疫情比较紧张的一类,“身边跟意大利中国有关联的人都很在意”,她说,我们感觉“现在到我们了,之前我们看到的都是‘他们’怎么怎么样,现在我们也是‘他们’了”。
“不过也许是性格缘故吧,意大利人比较容易受到情绪的感染,而德国人不会。”她说。
在她看来,与意大利人一大家人住在一起不同,许多德国老人都是独居,在疫情面前这也许是一个有利因素。
在抗击疫情的同时,德国政府开始号召大家待在家中,且组织帮助老人们解决生活问题。
在RKID的网站联邦卫生部长詹斯·斯潘(Jens Spahn)呼吁大家尽可能待在家。“医生、护士、护理人员和药剂师无法在家办公。他们是我们生病时所依赖的人。我们要在后方支持他们:尽可能在家中待着。我们生活在一个非常强大的国家。如果我们保持头脑清醒并互相照顾,我们将能处理好这种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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