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人股本加速涌入职业体育，是好是坏？

随着NFL球队老板投票赞成允许私人股本基金收购球队最多10%的股份，标志着北美四大职业联赛均已接受机构投资。

这标志着体育界对私人资本的态度发生了重大转变。近年来，由于疫情带来的财务压力及球队估值的迅速上升，体育界逐步放宽了对私人资本的限制。到2021年底，NBA、NHL、MLB和MLS均修改了所有权规则，允许基金进行少数股权投资。同时，欧洲足球五大联赛的私人投资也迅猛增长，从2018年的6670万欧元飙升至2022年的49亿欧元。

随着大量私人股本的继续涌入，体育行业正处于又一轮资本化爆发的前夜。

一、私人股本为何对体育产业兴趣浓厚？

顶级体育凭借丰厚的转播合同和庞大的全球观众群，早已成为投资者眼中的“香饽饽”。

“如果从20年时间来看，体育产业的年回报率为12%，而全球股市的回报率为8.4%，美国股市为10.2%。体育产业甚至超过了通货膨胀率。”伦敦公司财务和战略咨询公司Oakwell Sports Advisory合伙人安德鲁·昂伯斯表示。他指出，体育特许经营的回报率在过去5年、10年和20年内持续跑赢大多数资产类别。

数据显示，全球职业体育产业的年度投资规模从2008年的不足100亿美元，飙升至去年超过300亿美元。对于私人股本公司而言，体育产业的吸引力不仅仅在于其稳定的收入来源和高粉丝忠诚度，还在于其在多次经济衰退中展现出的强大抗风险能力。

除了回报率高，体育产业的投资还常常伴随着超过70%的息税折旧摊销前利润（Ebitda）率，吸引了包括养老基金在内的众多投资者。

纽约The Ledge Company的负责人杰西·西尔弗敦指出，体育对投资者的吸引力主要有三个方面。首先是“尊重因素”，拥有一部分体育队伍的所有权能让投资者在社交圈中获得认可。其次，体育的“回报因素”突出，其与整体市场波动的关联度较低，即使在全球经济衰退时，体育投资也相对安全。最后，“复制性”也促使更多私人股本公司涉足体育领域，因竞争对手的成功往往激励其他公司效仿。

“越来越多的客户要求私人股本公司提供体育投资机会。如果这些公司无法满足客户需求，客户可能会将资金转投其他地方，”西尔弗敦补充道。

那么，体育产业为何对私人股本青睐有加？

一个最直接的原因是，快速发展的体育产业对资金的需求不断增加。推行“直面消费者”（DTC）战略的体育组织，通过自制产品直接销售给终端消费者，需要投入大量的资金和人力；各大球队也在持续投资体育场基础设施；女子体育的兴起促使俱乐部加大对女子队伍的投资。实现这些变革需要巨额资金支持，这为私人股本的进入铺平了道路。

除了资金支持，私人股本还为体育组织提供了扩展规模和优化治理结构的能力，帮助球队和联赛应对当前的商业挑战。私人股本公司与多家市值数十亿美元的企业有着深厚的合作经验，比如Silver Lake旗下投资组合包括戴尔、Endeavor和Fanatics等，这让体育组织看到了借助这些专业知识进一步提升业务运营的机会。

对于顶级联赛的球队来说，也离不开资本的支持。福布斯数据显示，NFL球队的平均估值现已达到57亿美元，较2023年增长11%，其中达拉斯牛仔队的估值首次突破了100亿美元。但随着球队估值的不断攀升，美国主要联赛的投资者池正在缩小，促使联赛规则作出调整以创造更多流动性。

在美国，许多投资基金只能获得球队的小部分股权，但在欧洲，私人股本则可以实现对足球俱乐部的控股。例如，RedBird资本以12亿欧元的估值收购了意大利豪门AC米兰，橡树资本获得了国际米兰的控制权。此外，Clearlake资本也是以25亿英镑收购英超俱乐部切尔西的财团之一。

即便是像巴黎圣日耳曼这样的欧洲豪门也开始引入私人股本力量。2023年12月，PSG向Arctos Partners出售了12.5%的股份，借助这一资金推动全球扩张，并进一步提升俱乐部的商业运营能力。

二、私人股本入局，对职业体育是好事吗？

近年来，私人股权对体育产业的介入日益加深，各大体育组织逐步通过资本注入来分离其商业战略与治理问题。例如，西甲、法甲和新西兰橄榄球分别在CVC资本伙伴和Silver Lake的投资支持下，成立了专门的商业机构，专注于媒体版权和其他创收资产的货币化。

CVC向西甲投入了20亿欧元（22亿美元），向法甲注资10亿欧元（11亿美元），而Silver Lake则向NZR商业公司注资2亿新西兰元（1.24亿美元），推动这些体育组织加速商业化进程。这种结构不仅有助于体育组织扩大收入来源，对私人股权方也极具吸引力，因其能确保未来收入增长的分成。

然而，随着更多私人股权进入体育领域，反对声也逐渐高涨。在北美以外，部分俱乐部和球迷对私人资本的涌入表示担忧。皇家马德里、巴塞罗那和毕尔巴鄂竞技曾试图阻止CVC与西甲的“Impulso”交易，意甲俱乐部也反对私人股权介入，而德甲计划引入私人投资的尝试更因球迷反对被迫搁置。

与此同时，私人股权的资金使用效率备受质疑。尽管CVC在2018年以2亿英镑收购了英格兰橄榄球超级联赛27%的股份，但自此之后，黄蜂队、伍斯特队和伦敦爱尔兰人队接连破产。切尔西俱乐部的转会策略在Clearlake投资后也被批评为混乱无序，部分球迷担心投资者将俱乐部视为纯粹的商业资产。

尽管如此，业内专家认为，私人股权对体育产业的推动作用不可否认。“私人股权带来了加速投资的机会，并促使分散的利益相关者整合，形成更具价值的资产。”曾为CVC提供咨询服务的Umbers表示。他指出，球迷的怀疑主要源于私人股权缺乏公开透明的战略沟通，资金使用的监管也亟需加强。“我们不希望足球资金全部用于转会，必须着眼于长期投资。”

三、谁是最大赢家？

随着体育行业和私募股权的深度交织，关于谁是最终赢家的讨论愈发热烈。专家Umbers表示，目前为止，体育行业显然“百分之百”占据了上风。他指出，体育组织通过引入外部投资，得以重新审视战略，并解决了部分治理上的难题。

然而，Silvertown持不同看法，尤其是在北美市场。他认为：“目前来看，只有球队老板们在受益。”他质疑私募股权对NBA等成熟联盟的治理影响，称这些联盟早已是行业的领跑者，过去四十年引领了无数趋势。此外，他强调，私募股权的投资周期通常为十年期，许多基金尚未开始向投资者回报资本。因此，尽管俱乐部的基础设施可能得到了改善，但对于某些球迷而言，这并不一定带来实际的好处。

在NFL，新放宽的私募股权投资规则引发了市场的广泛关注。Arctos、Ares Management、Sixth Street，以及由Blackstone、Carlyle、CVC等组成的财团目前被允许投资最多六支球队。据CNBC报道，这些公司计划逐步募集120亿美元的资本，平均每支球队将获得约5亿美元的资金注入。

NFL还计划从未来所有权出售中获取私募股权的部分利润，这一做法在其他体育联盟中尚无先例。然而，Silvertown对私募股权在NFL中的前景表示怀疑，认为“有限的治理权、狭小的出售对象池以及复杂的财务要求”可能成为其潜在障碍。

现在，各界的目光现已转向NFL，静待这一新政策对联盟及其投资者的长期影响。

四、职业体育装不下私人股本的野心

私募股权在体育领域的深度介入已成定局，但其适用性仍存在争议。专家Umbers指出，某些基金的六年投资周期并不适合体育及体育科技公司。他认为，永久性基金（Evergreen funds）更适合体育投资，尤其是在债务成本较低的情况下，债务融资的稀释性远小于私募股权。

展望未来，私募股权的投资方向正逐渐明朗。Arctos已明确表示，将优先考虑美国体育球队市场。该公司今年4月募集了超过41亿美元的资金，并将欧洲足球市场的经济波动列为其转向美国的主要原因之一。Umbers认为，美国封闭式联赛，如NFL和MLB，因其更低的风险而对投资者更具吸引力。

与此同时，欧洲足球的多俱乐部所有制模式也正在崛起。到2022年底，全球已有180多支球队采用这种模式，几乎是四年前的两倍。欧足联主席切费林也承认，多俱乐部模式已经普及到无法彻底禁止的地步，并表示欧足联正在重新评估这一趋势。Silvertown补充道，多俱乐部模式可能是下一个投资前沿，不仅适用于足球，也适用于其他体育项目。

虽然欧洲足球仍是私募股权的主要投资领域，但其他市场也正在崭露头角。沙特职业联赛（SPL）正在通过私募股权投资加速扩展，巴西也通过了新法，允许俱乐部由外部投资者控制。在巴西，科里蒂巴俱乐部已被Treecorp Partners收购，交易估值约为2.3亿美元。阿根廷总统哈维尔·米莱也在考虑将该国的足球俱乐部私有化，这些市场为投资者提供了巨大的商业机会。

不仅如此，私募股权还瞄准了大学体育和小众运动。Umbers预测，大学体育领域将出现巨额投资，Silvertown则看好职业公牛骑手、帕德尔球和匹克球等项目的投资潜力。

随着资本不断涌入体育行业，这一趋势没有放缓的迹象。2023年，超过三分之二的NBA球队已接受私募股权投资，约35%的欧洲足球俱乐部也依赖私募资本。德勤预计，到2025年全球私募股权管理资产将达到5.8万亿美元。

但围绕私募股权在体育行业的长期增值效应仍存在不少疑问，未来私募股权带来的实际价值也将受到更多审视。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体坛经济观察，作者：SportsPromedia，编译：解子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