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西黑帮，重拳出击

虎嗅注：多国高层领导人确诊新冠肺炎，这一大流行病因此被戏称为“富贵病”，但世界并非只由那些熟悉的名字和面孔组成。在镜头触及不到之处，还普遍存在着没水洗手的穷人——据世界银行预估，自2016年初到2017年底，将有250万至360万巴西人生活水平跌至贫困线以下，即每月收入140巴西雷亚尔，约合44美元（292元）。有人说，“这就是生活”，真的吗？

题图来自IC Photo，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地球知识局（ID：diqiuzhishiju），作者：酸奶没泡沫，制图：孙绿

在世界新冠疫情相关消息已经覆盖各国头条时，南美地区报道的出现频率似乎很低，广为流传的反而是“震惊！巴西总统检测呈阳性！”、“辟谣！巴西总统没确诊！”、“知情人士透露巴西总统隐瞒结果”等难辨真假的消息。

而这两天，黑帮协助巴西里约热内卢对抗疫情的消息再度抓住全世界的眼球，而且这件事是真的。

虽说巴西目前已是南美地区新冠疫情最严重的的国家，确诊数字已经过2000，但普通人还是会疑惑，数字看来并不大，为什么黑帮会掺和一脚？

有多少国家，当初不过两千现在已经几万了▼

黑帮是认真的吗

3月23日，里约热内卢有不同社区的居民报告，称黑帮团伙通过社交网络发送信息，告诉人们晚八点以后不要离开家。

黑帮们发布的其中一条消息是，要求Rio das Pedras，Muzema和Tijuquinha三个社区的所有居民从3月23日晚20：00起不要出门，“尊重”宵禁；另一条则是：我们希望为人民提供最好的服务，如果政府没有能力解决问题，那么有组织犯罪可以解决问题。

这些社区其实都规模不小，相当于一个郊区小镇

（图片来自：google map）▼

黑帮的这种做法颇具讽刺色彩，但也隐含着里约热内卢疫情严重、且政府办事不力的意思。

黑帮所在的里约热内卢，是巴西疫情发展第二严重的州，截止当地时间24日晚，共有314例确诊，2例病患死亡。

为应对日益严重的疫情，里约热内卢政府从3月中旬开始先后出台了一系列降低新冠病毒传播风险的限制措施。

3月17日起，里约的大都市区开始与该州其他地区隔离，之后大里约热内卢22个城市的乘客只能乘汽车去安格拉，帕拉蒂等城市。

3月21日中午12时起，更多防疫措施生效，航运管制也被强化，众多国内、国际航班被严格限制；15天内健身房、购物中心等场所停止运营，民众也要避免到海滩、公共游泳池等场所；且15天内里约公立私立学校停课；警察、公共安全人员、监狱管理处和民防部门的假期也被暂时取消以维持秩序等。

此外，里约还规定安全部队将能够秘密地对所有不遵守措施的人进行拍摄记录，并在发生犯罪和行政违法行为时对他们展开调查。

不过这些措施在黑帮看来并不够，因为政府并未对居民不准出门做出严格限制，依旧存在不小的社区传播风险。眼看着疫情防控得当的国家大多有不同程度的封禁措施，这些黑帮倒是坐不住了。

部分充当“话事人”的“法外狂徒”在部分社区有足够的权威。他们不仅主动暂停了自己的露天毒品市场，还“心系民众”，越俎代庖搞了“宵禁”这一出。

受伤的总是贫民

但是即便黑帮出手搞宵禁，但在本质上对疫情的控制起到的作用有限，毕竟他们公告中提到的几个社区都属于里约热内卢的贫民窟——防疫挑战最严峻的地方，而这并不仅是因为政府没有施行宵禁。

目前，里约热内卢约有200万居民居住在763个贫民窟中，这些地方大多肮脏破败，管理混乱，毫无卫生条件可言，也缺乏应对大流行病的基本资源。所以上周末，当里约热内卢西区的Cidade de Deus（上帝之城，曾是同名电影的拍摄地）贫民窟出现了第一起新冠肺炎病例时，引起了民众和专家的极大忧虑。

忧虑的第一个原因是这里没有足够的自来水。

缺水一直是困扰巴西的问题，巴西国家水务局（National Water Agency）的数据显示，在整个巴西约有4000万人无法获得政府供水，而有近1亿人口（约人口的一半）生活在无法获得清洁饮用水的地方，而首当其冲受影响的莫过于贫民窟的贫民了。

当自来水缺乏让“勤洗手”的基本预防措施都难以落实时，民众的绝望可想而知：“我们被告知，预防病毒必须一直洗手，但是如果定期没有水怎么办？我们也不可能用矿泉水洗手！”

巴西贫民窟中的常见装置：雨水收集桶

生活用水靠老天

（图片来自Andre Luiz Moreira ）▼

另外，贫民窟住宅的不卫生也是个问题。在这里，绝大多数房屋的窗户不超过三个，空气难以顺畅流通，阳光也难以进入，这会增加罹患呼吸系统疾病的风险。例如结核病的发病率在贫民窟就更大，甚至可以高出全国平均水平10倍。

对于贫民窟的脆弱性，有里约热内卢卫生专家表示，“贫民窟出现病毒，首先城市以及州和联邦政府就应该进行有组织规划，不管不问的话病毒在这蔓延就会加快。”

不过里约市政厅表示自己已经在“加强在贫民窟的预防运动”，其中就包括隔离建议：让认为自己可能感染病毒的人与家人分开隔离：“如果您家只有一个房间，那么被感染者与其他家庭成员应该保持至少一米的距离。”

但这同样是不现实的，毕竟贫民窟存在人口密度太大的问题。官方统计表明，大多数贫民窟的房屋有两、三个房间，但住着五到八位居民，如果出现病患，只有把家人挤出门才能成功隔离。

雪上加霜的是，由于当地医疗条件和居民的经济条件限制，很多住在贫民窟的人本身就有结核病、高血压、糖尿病等疾病，免疫力较为低下，因此当他们在新冠病毒来袭时受到的伤害可能会更加严重。

巴西的严峻考验

黑帮协助抗疫事情一出，巴西对疫情的防控再度受到世界关注，里约当局也（可能是在压力之下）加强了对贫民窟防疫的重视。

里约市长表示，将派人在贫民窟的入口处放置免费的肥皂，并将存在健康隐患的老年人单独安置到已经签约预定的400间旅馆房间中；另外，里约的城市卫生部门也于3月23日开始了对市内一些交通拥挤地段的全面清洁工作，包括贫民窟的一些地区。

有行动总比坐视不管好

但有肥皂没有水怎么搓肥皂……

（图片来自Marcelo Crivella/twitter）▼

这些措施肯定是远远不够的，水缺乏、环境脏乱、卫生设备不足非一朝一夕所能解决，何况政府也缺钱、缺物资。该州州长威尔逊·威泽尔甚至表示，该州的公共卫生系统有在15天内崩溃的危险。

不过贫民窟抗疫能力不足的背后，也能看出巴西政府在疫情中的反应迟缓。

开始分发防疫手册

但显然大家还没真正警觉起来

（3.16 伊塔佩维 图片来自 Itapevi, Brasil/ Wikipedia）▼

今年3月前，本土尚未出现病例的巴西眼看着国际社会与日俱增的紧张情绪，似乎非常有理由置身事外。在日韩、意大利、伊朗等国外数字增长时，总统还多次安慰民众“不必大惊小怪”，认为报道疫情严重的媒体都是“假媒体”。

但自从3月7号，有巴西官员从美国回来、继而确诊后，巴西提高了对疫情的重视，再加上接下来国外媒体开始频频传言巴西总统本人新冠病毒检测呈阳性，巴西全国对肺炎的关注度一夜暴增。

到3月下旬，疫情终于真正在巴西爆发，来源多是从经由北美、欧洲等地输入，接着在巴西本地人传人。截止25日时，巴西共确诊了超过2200名病例，其中46人死亡；具体到国内，受影响最大的州是该国最大的州圣保罗州、以及里约热内卢和塞阿拉，而最为脆弱的群体又是贫民窟的民众。

对此，巴西一些医疗专家无不担忧：新冠肺炎在巴西原本属于有钱有闲、在国外来回跑的有钱人的“富人病”，但最终受到最大威胁最大的，却是哪也不去的穷人。而如今确诊数字虽已不小，但疫情传播在巴西依旧处于传播上升期。

此时，巴西总统也终于因为对疫情反应迟钝而受到了广泛批评，开始号召各州放弃公共交通，关闭企业、学校，呼吁居民进行居家隔离。

但在态度上，总统对病毒的依旧保持乐观，还在3月24日的电视讲话中表示，大家对新冠病毒的担忧过于夸张，并指责巴西媒体试图煽动全国范围的不良情绪。

不过就在他讲话时，一些巴西人通过将自家的锅碗瓢盆从窗户扔到外面，来抗议总统面对重大流行病的“无礼”态度。

但不可否认的是，总统也有很多追随者，他们保持着和总统一样的乐观心态，依旧聚众休闲，比如跑到圣卡塔琳娜州的弗洛里亚诺波利斯市加尔赫塔海滩晒日光浴。

对此，气急败坏的巴西警方开着直升飞机飞过海滩，向坐在海边休闲的人扔沙子，制造了一场“沙尘暴”将人们赶走。针对赶也赶不走的人，警方只得亲自来到他们面前，开启一场并无实际意义的疫情教育对峙。

合法手段如此绵软，黑帮看不下去要重拳出击也并非不可理解。

参考资料

https://www.bloomberg.com/news/articles/2020-03-21/brazil-s-biggest-state-is-set-to-begin-quarantine-to-slow-virus

https://www.sabado.pt/mundo/detalhe/covid-19-traficantes-impoem-recolher-obrigatorio-em-favelas-perante-inacao-do-governo?ref=gps_ultimas

https://g1.globo.com/rj/rio-de-janeiro/noticia/2020/03/21/medidas-decretadas-por-witzel-para-isolar-rio-entram-em-vigor.ghtml

https://g1.globo.com/rj/rio-de-janeiro/noticia/2020/03/23/coronavirus-traficantes-e-milicianos-impoem-toque-de-recolher-em-comunidades-do-rio.ghtml

https://g1.globo.com/rj/rio-de-janeiro/noticia/2020/03/22/cidade-de-deus-tem-registro-de-paciente-com-coronavirus.ghtml

https://g1.globo.com/rj/rio-de-janeiro/noticia/2020/03/19/witzel-bloqueia-limites-do-municipio-do-rio-para-transportes-de-passageiros.ghtml

https://www.dailymail.co.uk/news/article-8145935/Brazilian-GANGS-enforce-coronavirus-lockdown-favelas.html

https://g1.globo.com/rj/rio-de-janeiro/noticia/2020/03/24/rj-confirma-mais-2-mortes-no-estado-e-chega-a-6-o-numero-de-obitos.ghtml

https://www.dailymail.co.uk/news/article-8145935/Brazilian-GANGS-enforce-coronavirus-lockdown-favelas.html

https://www.reuters.com/article/us-health-coronavirus-brazil-favelas-fea/gangs-call-curfews-as-coronavirus-hits-rio-favelas-idUSKBN21B3EV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地球知识局（ID：diqiuzhishiju），作者：酸奶没泡沫，制图：孙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