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士康美国建厂“搁浅”背后 ： 到底是谁坑了谁？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高工机器人（ID：gaogongrobot），作者：廖文清，头图来自：IC photo

从2017年富士康提出在美国建厂的计划到现在，一年又一年被媒体提及，一波三折、虚虚实实之间，特朗普所谓的“世界第八大奇迹”就像海市蜃楼般扑朔迷离，终究如梦一场。

被搁浅的“世界第八大奇迹”

富士康在美国建厂的计划曾被特朗普盛赞为“世界第八大奇迹”，足以见得这个饼画得有多大：100亿美元的投资、13000个就业机会，对于当时极力倡导“制造业回流”的特朗普政权来说，可谓是及时雨。

近日，美国相关媒体组织调查人员对富士康位于美国威斯康星州的多个创新中心与办公大楼进行了细致的调查。结果显示，富士康在威斯康星州的创新中心和办公大楼几乎都处于闲置状态，导致闲置的原因并不是因为疫情，工厂大楼看起来完全没有办公活动过的迹象。

事实上，这并不是富士康第一次被曝出美国建厂计划进展不顺利。早在2019年年初，就有相关报道指出，富士康虽然在威斯康星州建立了多个创新中心和办公大楼，但利用率极低，作为投资协议的一部分，还有相当多的设施正在建设当中，但大部分都是空闲状态。

2019年8月7日，据外媒报道，由于富士康承诺建造的工厂远远落后于计划，并逐渐缩小规模。威斯康星州政府已经要求重新评估这个项目给该州带来的成本和收益。

据悉，当时富士康正在建设的工厂面积不到9.3万平方米，将生产更小的屏幕，而不是占地更大、生产更大LCD屏幕的设施。虽然富士康最初计划到2020年雇佣5200人，但富士康表示其新工厂将只雇用1500人。即使是这样的目标似乎也显得十分牵强：截至2018年底，富士康在该州只有178名员工。

报道中称，由普约翰就业研究所研究员蒂姆·巴尔迪克(Tim Bartik)撰写的报告发现，富士康规模较小的工厂进一步提高了本已非常高的就业成本。因为富士康建厂计划的未能按预期进行，他们很难保证其带来的收益是否能抵消威斯康星州政府的激励成本。此前，威斯康星州参议院批准的给富士康的财政激励为30亿美元。

建厂计划来龙去脉

关于富士康在美国的建厂计划，还要从特朗普和郭台铭的会面说起。

2017年4月，媒体首次捕捉到郭台铭现身白宫的镜头。此时离特朗普成功竞选成为美国总统还不到半年时间。

当时，在回答记者提问在白宫内谈了哪些内容时，郭台铭说 "我们要美国制造(Weare made in America)"，并说“我们签了约，到时会公布”。但并未对此做更具体表述。

2017年7月，特朗普在白宫为鸿海在美国投资8k面板厂召开记者会。这是郭台铭与特朗普的第一次同台，鸿海也因此成为台资企业受美国总统邀请、在白宫召开记者会的首例。可见特朗普对富士康的重视。

2017年11月，富士康宣布正式与美国威斯康星州经济发展局(WEDC)签署投资协议，承诺为该州创造13000个就业机会，间接和衍生就业岗位2.2万个以及建设就业岗位1万个。

特朗普还在2018年6月出席了富士康面板厂的动土典礼，再次与郭台铭同台。台湾媒体对此评价称，美国总统为外资企业投资美国背书，甚至亲自参加设厂的动土典礼，可以说是“罕见先例”。

计划“搁浅” 背后

在宣布美国建厂计划后，郭台铭表示，美国过去不重视当地的劳工，现在美国总统川普非常重视，所以他要所有的工业搬回去，“我们在帮他做的，就是供应链的重塑”。

“供应链的重塑”，谈何容易？

从奥巴马上任，美国就提出“制造业回流”，特朗普上任之后，更是喊出“让美国再次伟大！”的口号。然而“制造回流”政策虽然促使部分制造企业回归美国，但美国制造业占美国经济比重仍呈下滑趋势，因此政策成效有限，“制造回流”迹象不明显，效果未达预期。

有业内人士提出，从商业角度来看，富士康选择在美国中西部并不那么合理。赴美建厂面临的主要问题是，缺失大量熟练的产业工人与原材料零件生产配套设施的，也没有完善的上游供应链产业集群。聘请大量熟练的产业工人需要花费时间，而且令成本大幅上升。

另一方面，该地区与富士康的供应商客户与产业布局几乎没有什么关联，也没有多少技术工人储备，更谈不上产业聚集，这意味着富士康即面临着诸多不确定性的风险，又要承担过多的基础设施建设成本。

2019年初，郭台铭特助胡国辉称，富士康美国LCD面板工厂计划可能收缩甚至搁置。由于美国劳动力成本相对较高，因此在美国生产先进电视屏幕的成本很高。与其在美国制造，还不如在中国和日本制造、运到墨西哥组装、最终将成品出口到美国更有利可图。

此前，就有知情人士透露，富士康在威斯康星州的工厂生产的液晶显示器部件并非美国制造。它们是从位于墨西哥西北部城市提华纳的富士康工厂运来的。威斯康星州的工厂只负责最后的组装步骤，一些电视显示器仍被贴上“墨西哥制造”的标签。

美国的劳动力成本有多高？富士康曾承诺给美国工厂员工的平均年薪高达5.4万美元（折合人民币约合36.4万元），基本是中国工人的十倍。不过后续据知情人士透露，其承诺的平均时薪23美元后来只有约每小时14美元。

富士康威斯康星工厂项目进展不顺利还受到其它阻力。据悉，项目周边的农民反对富士康征收土地建厂，还指责政府征收土地贱卖给海外工厂。他们在听证会上表示，政府在和富士康签署协议时，根本没有听取当地居民的意见，更没有征求当地居民的同意。

为了征地，富士康花了大价钱，赔偿价格高达每亩地8300美元，相当于市场价的7—10倍，有一户农民收到的赔偿款高达1800万美元。但项目涉及的乐山村12名地产所有人，仍然不愿意，嫌价格太低，把政府告上法庭。

环保人士和组织也表示反对，富士康生产的液晶显示屏要使用苯、铬、镉、汞、锌和铜等原料，产生的排放将危害环境。

去年，火遍全网的纪录片《美国工厂》就暴露出来在美国建厂的很多问题，福耀工厂在美国招的工人因为文化冲突、不服管教、劳动效率低、工会等各种问题一开始并没有让曹德旺在美国的工厂如期实现盈利。

到底是谁坑了谁？

关于富士康美国建厂计划“搁浅”，大部分媒体都表示是富士康把美国政府坑了。

郭台铭曾在年度股东大会上提到，公司面临的最大挑战是中美贸易战。虽然富士康总部在台湾，但大部分工厂业务都在中国大陆。与特朗普和共和党领导人之间的友好关系，似乎意味着可以缓解富士康面临的最大挑战。

但有不同观点指出，富士康是被美国政府坑了。富士康到美国的投资项目，一开始就不是一个简单的招商项目，而是美国政权斗争的筹码。

威斯康星、密歇根与宾夕法尼亚州等三个中部老工业州，是特朗普在2016年11月赢下大选的关键。其中，威斯康星州长期是民主党人的票仓，由于金融危机加上民众对于民主党州长8年执政的不满，2010年共和党人斯格特·沃克在这个传统的民主党票仓中，当选州长。

沃克更把富士康工厂看作为振兴经济，追求连任的重要砝码。为了吸引富士康落地，沃克可谓是不惜代价：承诺给予富士康为期15年，高达30亿美元的财政补贴，包括就业所得税减免15亿美元、投资所得税减免13.5亿美元、美元采购建筑材料营业税减免等1.5亿美元。

但是，沃克在2018年11月举行的州长大选中，以1.2个百分点的得票率差距，败给民主党人托尼·埃弗斯。埃弗斯在选举中，就一直抨击，给富士康的巨额补贴是以牺牲本州居民福利，削减其他公共开支为代价的，是挥霍纳税人的血汗钱。

2019年4月17日，埃弗斯表示，由于预计富士康不会达到此前定下的就业目标，他希望重新谈判该州与富士康的合同。尽管埃弗斯后来强调，自己从来没有不支持富士康的投资计划，但已经显得满不在乎，“他们或许无法创造1.3万个岗位，可能比这少，也可能比这多，对我而言都无所谓。”　

值得注意的是，2019年1月，富士康宣布到2018年底，它在威斯康辛州有178名全职员工，比第一年的最大招聘目标少了82%，并因此失去了当年的税收抵免。

如今，郭台铭已经辞任富士康董事长，他承诺给特朗普的那些宏伟蓝图，终究是梦一场。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高工机器人（ID：gaogongrobot），作者：廖文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