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责比亚迪“滥用”测试？宁德时代挺冤枉

出品｜虎嗅汽车组

作者｜胡洋

题图｜东方 IC

这几天，围观比亚迪与宁德时代（排序不分先后）隔空斗法，成了汽车圈打发闲暇时间的好去处。

事情缘起于 3 月，比亚迪浩浩荡荡搞了一场“刀片电池”发布会，连很少亲自露面的王传福都亲自出镜。整个发布会说是发布会，其实对于业内人士而言几乎没有新的信息量，重头戏全在展现刀片电池不起火不爆炸的针刺测试，更像是一场针对普通公众的大型宣传活动。

2020 年可谓是磷酸铁锂电池回归，重新与三元锂电池斗法的元年。刀片电池，如虎嗅 3 月报道中所说，正是磷酸铁锂阵营的代表厂商比亚迪之新作。比亚迪在发布会上现场演示针刺测试，来展现磷酸铁锂配方的刀片电池，要比目前流行的三元锂电池更安全：三元锂电池针刺后，很快便起火爆炸；而普通磷酸铁锂电池和新的刀片电池，表现多少都比三元锂要好。

（刀片电池“发布会”）

宁德时代掺和进来，要到 5 月的宁德时代业绩说明会。有记者提问“宁德在电池安全性上做的工作”。完全没提比亚迪或刀片电池，但也能看出多少受了比亚迪演示针刺测试的影响。对此，宁德时代董事长曾毓群回应道，“电池安全和电池的滥用测试是两回事……索尼电池在 2005 年是可以通过所有滥用测试的，但 2006 年经历了史上最大规模的召回事件，从此一蹶不振”。

其实问答双方谁也没提比亚迪，曾毓群的回应虽然能看出是在应对友商竞争，但表达算是得体。然而紧接着，比亚迪销售副总李云飞在微博上，将暗战直接挑明：“不服？也来扎一个试试！”

滥用测试，与“滥用”无关

其实首先被宁德时代言论点燃的，还不是比亚迪副总李云飞，而是比亚迪和磷酸铁锂的支持者们：宁德时代你自己不敢做针刺测试，就说我们比亚迪滥用？真是人怂话还多！

所以，必须先做一个非常重要的小科普：滥用测试（Abuse Test）是一个专有名词，指模拟非常极端情况下的测试项目，对电池而言包括针刺、高温、挤压、短路等等。

其实不光是电池行业，其他行业比如玩具也有滥用测试，欧盟针对玩具产品的 EN71 检测标准中，就包含了滥用测试：

而对于电池行业，“滥用测试”是各家厂商都会做的测试之一。有很多第三方服务机构，会给电池厂商提供整套测试外包服务，其中基本都会包含这个“滥用测试”，比如下面是我随手搜到的某个检测机构的服务内容：

所以，“滥用测试”中的“滥用”二字，和我们平时说某人滥用权力、滥用资源的那个“滥用”，完全是两码事，不带有任何的感情色彩，只是很不凑巧当年翻译时被译为了“滥用”。宁德时代曾毓群的意思是，针刺、火烧这类测试（滥用测试），并不能完全说明电池的安全性。你也许不同意这个观点，这是可以探讨争论的，但宁德时代的这种表述显然是纯粹的技术性观点，没有任何态度上的问题。

除非，你直接顾名思义，把“滥用测试”中的“滥用”，误当成了我们日常生活中“滥用”一词的含义。然后，就会出现下面这种迷惑行为：

看到自己不懂的词，起码还是先百度搜一下再开喷不迟。哪怕之前并不知道“滥用测试”是个专有名词，只要小学语文稍微过及格线一点，都不难看出宁德曾毓敏的那段话中“滥用测试”是一个名词，而绝不可能是一个动宾短语。

什么是正确的针刺方式？

前面我们说了，宁德曾毓群在回答问题时表示滥用测试不能完全说明电池安全，可以看出，确实宁德是感受到了近来磷酸铁锂复兴、三元锂安全性受质疑的舆论，才会在业绩说明会上作此回应。

理论上，三元锂能量密度强于磷酸铁锂，但稳定性（安全性）不及磷酸铁锂。不过真正装在电动车上时，电芯都是被严密保护在电池包外壳内的，所以就出现了这样一个分歧：比亚迪选择磷酸铁锂路线，因为电芯本身就更安全、针刺也不烧不炸；宁德时代站在三元锂阵营，认为只要外壳足够坚固，里面的电芯即便怕针刺，也不会真的被刺到。

而在微博，某博主发布了一段骇人的三元锂电芯针刺后迅速爆炸的视频。随后，宁德时代微博发布了一段迷惑行为视频：他们做了针刺实验，只不过刺的是电池包的钢铁外壳，结果自然是扎不进去，视频结束。

网友迅速炸了，你前几天还在说针刺没意义自己不做针刺，好不容易突然回心转意说做，结果我裤子都脱了，你就给我看这个？宁德时代仿佛是想抖个机灵，用这种冷笑话方式来说明“针刺后炸不炸不重要，刺不进去才重要”，结果没抖成功翻车了。

于是宁德时代转天就发布了新视频，这次是正经的电芯针刺测试了，宁德的 NCM523 和 NCM811 两款三元锂电池都经受住了针刺考验，针刺后 1 小时内没有剧烈升温或爆炸。

但比亚迪李云飞又站出来了，指出宁德实验中电芯被刺后没有短路，所以没炸并不说明安全，换言之就是万一哪次被刺后短路了，会不会电芯就炸了？

说实话这注定是一场没有结果的争论。

因为两边说的都不无道理。比亚迪看来，直接把电芯做得稳定、安全、难爆炸，是最稳妥的。在宁德时代看来，电芯不可能单独放在车上，那么整个安全性应该以整个电池包为单位，而不是单个电芯。其实双方说的都没错，只不过到底哪种因素才是对于现实世界中电动车安全影响最大的，目前为止我们没看到短期内能得出定论的可能。

有人说，汽车的安全碰撞测试，比如 E-NCAP 这种也是滥用测试。但问题是，E-NCAP、IIHS 这类整车安全测试，是经历了几十年不断发展和改进的。这几十年中，测试组织者根据实际中的事故经验和数据，不断调整、优化、改进碰撞测试的标准和细节，这才让今天的碰撞测试能够作为真实世界中的安全依据。

而电池测试完全没有这个过程，电动车才诞生和发展了几年？电动车到底怎么才算安全，我们并没有足够的数据和经验，也就尚未出现一个受所有人认可的的体系化测试标准。所以你才会看到厂商们在宣传电动车安全性时，手段用来用去就那么几种：针刺、火烧、挤压、浸水……言下之意，“我能想到的法子就这么几种，我都想法子通过了，就算撞车再出事儿，那我也已经是尽力了。”

就好像李云飞质疑宁德时代的针刺实验“没短路”，短路了依然不烧不炸才说明安全。那么引申一下，比亚迪做的针刺测试不烧不炸，其实也不能完全说明安全：刀片电池从正面垂直扎没事，换个方向呢？倾斜着扎呢？同时扎两三根呢？针更粗一点呢？我们能无限延展下去，所以滥用测试无法说明安全性，至少对于现阶段的电动车而言，是有道理的，因为我们不知道什么标准下的滥用测试是最能反映现实情况的。

其实比亚迪和宁德的这场争论，是一场注定没有赢家的战争。

一边是不断出现的电动车自燃事件，另一边是比亚迪宁德试图证明自己才是不爆炸的那一个，你会更愿意相信比亚迪宁德中的任何一个确实找到了安全法宝，还是会更愿意相信此地无银三百两？比亚迪与宁德时代的这场 PK，唯一的作用，是在反复提醒围观群众：电动车，有可能会炸哦。

文字和视频都说明不了你家电动车更安全，首先让自燃新闻里怎么也找不到你家产品，效果比什么都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