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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06-05 18:00
是谁决定了我们叫什么名字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 NOWNESS现在(ID:NOWNESS_OFFICIAL),作者:Lara,头图来自:《我们这一天》剧照


“取名字”这项技能,可以说是刻在了人类基因里。


我们热爱给身边的任何事物命名:从玩具和 QQ 宠物,到自己的车子、电脑、猫猫狗狗,再到寄快递、取外卖给自己起各种代号,微信列表给不同的人起不同的备注,忍不了电脑桌面上任何未命名文件,隔三差五就会改一改群聊名称,甚至给家里的扫地机器人也要起个绰号……其中的原因除了标记、归属、方便管理以外,还可能会有占有欲、归属感等等一些微妙的情愫。


围绕名字也能生出许多困扰。现如今,在一个你可以给自己起无数个网络 id,想改社交媒体昵称就能随便改,在不同公司任职有不同的代号或花名,知道你真名的人可能还不如知道你网名的人多的时代,“名字”这件事究竟还有多重要,上一辈留给我们的姓氏和名字,对一个人来说还有多少意义?


是谁在左右我们的名字


在古代,“姓”和“名”在某种程度上,都是一种特权:姓氏代表了一个人的家族,也是身份和地位的象征。稍有地位的家族,名字大多按照族谱上安排好的辈份来拟,晚辈的名字要跟长辈的名字避讳;有些平民(尤其是女性)有时候连名字都没有,直接以姓氏称呼为“某氏”。


不过古人并不是顶着一个名字过一辈子的,《礼记·曲礼》记载,“男子二十,冠而字。父前,子名;君前,臣名。女子许嫁,笄而字。”他们成年之后,大多会再取一个符合个人意愿的字号,而不再是直呼其名(出生时爸妈给起的乳名)


而到了今天,这个鼓吹个人自由的时代,即使财富能实现自由了,我们却依然无法拥有完全的姓名自由:前不久,埃隆·马斯克就给自己刚出生的女儿取了个颇有未来感的名“XÆA-12” ,每个字符都是由他和妻子最喜欢的一些事物精心组合而成。可惜的是,目前加州法律并不支持这个名字——对于当代人来说,名字作为“我们是谁”的正式代号之一,一直处在各式各样的规定或监管之下。


比如,俄罗斯就有规定,父母在给孩子起名时不能使用数字、有脏话嫌疑的字眼、标点符号以及职务等专有名词;日本则要求必须是注册过的姓氏才能用,且新生儿名字必须是通俗、常用字;2014 年的时候,沙特阿拉伯据说立法禁止了一些有外来起源、宗教内涵或是不符合社会传统的名字;德国的姓名法则规定,孩子的名字必须体现性别;在国内,“父母选择的名字太生僻/奇特,孩子被拒绝上户口”的新闻也不少见。


不仅起名有限制,改名也很难,中国法律虽然规定成年人拥有更改自己姓名的权利,但实际操作起来成本还是很高,牵一发而动全身,各种证件全部更换一遍。我们在法律意义上的名字,虽然已经获得了前人没有的自由,但依然无往而不在束缚之中。


名字,只是一个代号吗?


尽管每个人都会说,“名字只是一个代号”,但不可否认的是,因为承载了太多的期待、象征、意义和内涵,姓名带来的乐趣和迷思也从来都与我们如影随形。


名字的寄托含义自不必说,它同时还有微妙的暗示作用:经济学家 David Figlio 在 2005 年的一项调查发现,起了女孩名字的男生到了中学以后,比起那些取男生名的同学,更容易做出品行不端的行为,反过来,比起取男性化名字的女孩,取女性化的男孩有更大概率受到同龄人的嘲笑和排挤;《个性与社会心理学杂志》刊载的一项调查研究也谈到,人们更容易会被跟自己名字相似的地方和职业吸引。


名字同时也是时代的烙印,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常用名。历史、社会、文化都可能决定一代人叫什么。对我们来说,过去可能是建国、招娣,现在也许是子轩、子涵。在国外也是一样,《权游》热播期间,大批美国新生儿叫“卡丽熙”(Khaleesi)、“艾莉亚(Arya)”,他们的爸妈们甚至一度会从新奇的滤镜名、各种 AI 语音助手的名字里面找灵感。


对于大部分无从知晓我们是谁的人来说,名字可能是这个世界认识并了解我们的唯一方式:一个别致的名字确实可以让人印象深刻。在一些行业或者场合,名字甚至还会以一些我们想不到的方式起作用。


比如,在作家和艺术家群体当中,使用化名的情况就非常普遍。一个合适的化名可以彰显个性、伪装身份、保护隐私、树立人设,还能保护自己不受某些争议创作带来的风险。女性创作者可以借助中性的化名避开性别刻板印象(比如作家 JK Rowling),街头艺术家也可以用简洁好记又看不出真实身份的名字进行自我保护(比如涂鸦艺术家 Banksy)——这个时候的名字,就远远不止是代号,而是一个完整的人格,乃至一种生活庇护。


具体到普通人的日常生活里,名字则会以一些更加细微的方式影响着我们:能叫出一个人的名字意味着尊重,叫错名字则意味着失礼;告知别人自己的真名,相当于对别人坦诚一部分的真实自我;用哪个名字称呼对方,有时候会变成一段社交开始之前最重要的问题;同样一个名字,被不同的人说出口,可能代表着完全不同的含义;对名人来说,名字就是价值本身,是比名字背后的人更重要的资产;除了中文的名字,你可能还会主动或被迫拥有洋气的英文名、长辈起的小名、伴侣给自己的爱称、朋友之间的绰号、公司同事赠送的花名、以及数不清的网名、昵称、账户名……每一种名字都代表着一种社会关系。名字是别人眼中的你,也是你希望让别人看到的自己。


对名字的态度,同时还影响了我们跟其他事物之间的关系:当你给自己的宠物/绿植起了一个可爱的名字,通常也就代表你认为它“从属于你”;有人还会给自己的扫地机器人起一些类似人类的名字(“人类的名字”通常来说也会比所谓的“宠物的名字”要正式)——“起名字”这个动作往往暗示着我们试图像对待像真正的人类一样,给予一个物品它独有的 identity。


不同的类型的名字,还可以反映我们对无生命物体的不同认知:英国汽车租赁网站  Vantage Leasing 在 2016 年的调查发现,1/8 的英国男人给自己现在的爱车起了个昵称。有人用自己喜欢的地点、乐队、甚至一首歌的名字来命名它们。尽管车子不分性别,但有 40% 的男车主用女性的名字来命名自己的车,而 30% 则认为自己跟车更像是 buddy 的关系,他们选择了 Muscle、The Beast 这样有点“硬汉气质”的名字。


我们的名字,过时了吗?


反乌托邦小说《我们》里,所有的人类都用编码+数字的代号作为姓名,从出生开始就抹杀了个人特色和印记,以便管理和组织;电影《海上钢琴师》里,“1900”这个完全不像名字的名字,背后竟然是一个活生生的、不平凡的人类;《楚门的世界》里,一个叫 True man 的人却过着最虚假的生活。


如果说这些文艺作品中的名字,尚且还只是一种遥远而激进的想象,那么,关于冠姓权的讨论,也许可以从一个角度反映名字这件事所处的困境。


关于冠姓权的热议尽管已经过去了一阵子,但争论的根源依然根深蒂固:直到现在,一些地区的女性依然需要冠夫姓,“孩子应该跟父亲还是母亲姓”也成了这几年许多年轻父母都会讨论的问题——我们有权选择自己的名字吗?一代一代继承的姓氏带来的“传承感”从何而来?如果名字真的只是一个代号,为什么直到这个号称文明高度发达的时代,古老的命名权依然是我们争夺的对象?“姓氏来自家族(通常是父系家族)、名字来自家长”的习俗,到底能在多大程度上决定我们的人生?如果我们不喜欢现在的名字、也不喜欢这样的习俗,我们的姓名会有机会像网名一样,真正成为一个纯粹出自本心的、想变就变的自选代号吗?


说到底,姓名依然是人类社会之中身份、家族、血统、地位的象征,只要名字的所谓“寓意”以及它所代表的权力地位(社会对个体、家长对孩子、男性对女性)一天不消失,名字就一天都无法回归单纯的符号作用。我们在意名字,在意的从来不止是“我叫什么”,而是“谁决定了我叫什么,又是谁对我的名字拥有最终解释权”。


尽管直至今日,我们还并没有彻底拥有给自己起名的姓名自由,但至少我们可以告诉自己,再伟大/平庸的名字,终究也只是一个个不同气质的符号,符号是虚妄而流动的,名字只是我们存在的琐屑,却成为不了我们存在的证据,定义我们的只能是我们“确信自己依然活着”的每一个瞬间、以及我们在那些瞬间当中体验到的每一种心情、做过的每一件事。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 NOWNESS现在(ID:NOWNESS_OFFICIAL),作者:Lar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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