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厂把面试拍成综艺，今年的招聘有多难

如果说综艺《令人心动的offer》太假，那可能是因为真实的招聘没有一点喜剧效果，只会让人汗毛倒竖。

今年9月，某大厂把三个小时的校招群面，通过视频号全网直播，拍了部真到不能再真的《令人心动的offer》。唯一的问题是，这场直播太真实了，没有一个找过工作的人能笑着看完全场。

所有找工作时的沉默、自卑、紧张手足无措，都隔着镜头被遥远的陌生人凝视。有人在群面时沉默的同学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大脑空白，插不上一句话。最可怕的是，任何人都可能刷到他们的窘态，甚至是他们的父母。观众还能发弹幕和投票。

据该大厂所说，这场直播活动源于网友私信想要了解群面内容，从而增长面试经验。但买账的人不多。有人嘲讽“不仅要耍猴，还要让大家看耍猴”，还有人担忧以后面试会不会都要直播，社恐的人没有活路了。

其实大家也不用过分担心。毕竟，想在直播里被当众围观，起码也得有985文凭或几段大厂实习，通过简历关和笔试再说。

虽然大厂强调面试直播是征得了求职者同意后进行的，没有违背面试者的本意。但在萧瑟的就业市场中，所谓的“自愿”也稍显无奈。毕竟，是否愿意放弃个人隐私，接受全网直播的面试形式，本身就是考核的一关：面试者是否服从。

把群面玩成综艺，把找工作玩成服从性测试，只是今年秋天招聘中的荒诞事之一。随着就业和招聘人数失衡，公司成为了招聘中高高在上的一方。找工作这件事，正在急速偏离学历和技能的轨道，开始花样百出。

一、从察言观色到精神病，招聘笔试越来越癫

今天，找工作的人已经对服从性测试见怪不怪了。某家公司发来线下面试邀请，地点却在一千公里以外的总部，而且不报销路费酒店——服从性测试。HR晚上十点邀请你面试，而且迟到半小时才上线——服从性测试。

说到底，公司筛选的不仅是应聘者的学历和能力，还有服从性。愿意忍受几小时高铁、自费酒店、冗长的笔试和等待的人，工作后也叛逆不到哪去。

但过去的服从性测试，还需要偷偷摸摸地通过这些小动作完成，现在的服从性测试已经光明正大地写到脸上了。

一些公司在网申阶段，就要求应聘者填是否能够加班，以及加班的时间。很显然，不能接受加班的人连简历关都过不了，除非他还在最后一栏的亲属关系里填了董事长的名字。

除了服从领导，你还得服从社会上的规则，会看人脸色和人情世故。

比如某大厂今年的测评里，有近一半的题目是关于人情世故的。有问你小明小张过年后不联系，是因为闹掰了还是太忙的，还有问领导骂你不骂身边的同事，究竟是为什么？请据此写40到100字的论述。我能想到的唯一答案是同事是关系户，这可能是我没去大厂的原因。

我们再来做一道某建筑集团的察言观色题：假如你是杨晨，开会时同事露出了如下的表情，请问他是什么意思？

做完这个测评的人，都在小红书上到处打听，究竟杨晨是哪个倒霉蛋，被公司做成了笔试题目。有经验的人让他们先别笑，进去了真天天看人眼色。入职前笑杨晨，入职后发现自己就是杨晨。

最臭名昭著的服从性测试，当属性格测评。短则50道题，长则200多道，如果做得太快还会提示无效答案。许多HR解释，性格测评最重要的是一致性，也就是你有没有认真填写，否则会导致前后答案不一致。很显然，他们觉得这反映了面试者是否听话。

因此，做性格测试的时候，聪明的人会给自己编一个人设。虽然这个人设处处都是破绽，但公司真的相信这样的天选牛马存在：很有自己的创意和想法，但是从不与领导发生矛盾；和同事们打成一片，但是工作时追求效率不说闲话。

还有一些性格测评其实是偷梁换柱的服从性测试，比如下面这道：

如果只测服从性就算了，但很多人做着做着发现，公司好像怀疑他们有精神病。比如有没有接受过外星人发来的信号，会不会时常无缘无故感到暴躁。还有人说，自己送家里的暴躁的比格犬去学校，也给狗做了一样的测试题目。

如果所有的测评都选了“是”，这样的人怕是连精神病院都不敢接收。他15岁前就是抢劫犯，喜欢穿脏衣服，能接到电视、手机里的神秘信号，觉得脑海中的想法被人夺走了，上一秒火冒三丈，下一秒有说有笑。

二、找工作哪有不疯的，可惜先疯的是老板

精神病测评真的有存在的必要吗？有HR声称，精神病测试的结果中，高风险人群占百分之一左右。但只让打工人做这样的测试显然是不公平的，因为如果让老板做测试，那几率可能比打工人更高。

在大厂老板这个社会群体中，自恋型人格障碍已经像密恐一样流行。比如某数码产品厂商，网申时要求填最崇拜的人和最喜欢的十本书。据民间分析，最佳答案应该是公司创始人。

老板们酷爱写自传和打油诗已经不是秘密，但一些老板甚至要求所有员工熟背著作。在经过了层层面试后，如果你有机会入职某著名养殖企业，HR会在最后一场面试结束时暗示你：可以回家准备背一下老板写的《拜猪文》了。

入职该公司的固定仪式，就是紧握拳头集体诵读《拜猪文》宣誓。这篇雄文共572个字，每个字都在歌颂猪的伟大，以“猪的一生，是平凡的一生”开始，以“让我们和猪一起，傻乎乎，乐呵呵，奉献自己，成就高品质的人生”结束。

好消息是，养猪的生意其实挺赚钱的，它给一些高管开出的年薪高达200万，本科应届生最高也能开出两三万元的月薪。但坏消息是，你需要和猪住一段时间。还记得那个巧克力味的屎，抑或屎味的巧克力的选择题吗？

找工作就像打开一盒巧克力，但满怀期待的你，每次都发现它是屎味的。因此，能在入职前发现端倪，对于打工人未尝不是一件幸运的事。

如果笔试中发现“你认为这世界中各种事物公平吗？”还没有回过神来，那在看到“你认为胖猫事件中，谭竹是捞女吗？”时，已经明白没有撕开包装纸的必要了。否则，你将在入职后惊恐地发现，老板竟然就是生了几十个孩子，被称为“中国首父”的徐波。

徐波上一次登上新闻头条，还是因为他生了几十个孩子和被女友骗走3亿元。每一场看似抽象的笔试和面试背后，一定有一个更抽象的老板。

三、秋招大舞台，抽象你就来

在抽象和荒诞的秋招季，保持理智和体面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尤其是遇到群面。

自我介绍时还彬彬有礼的同伴，群面时突然就会陷入癫狂。群面考察的不是逻辑和创意，而是一场接话茬的赛跑。你时刻紧绷神经盯着正在说话的人，在他停止后0.1秒内迅速接茬，否则你就会一直沉默下去。但当你好不容易插一句话，马上遭到了五六七八个人反驳，其中甚至还有你的队友。

此刻你唯一的想法是，他们15岁以前是不是真的抢劫过别人？

群面最疯狂的环节，无疑是每个人被迫说出表现最差的人。这是一种逼人作恶的制度，而保持道德感的人就是受害者。如果说性格测试是服从性测试，那群面才是真正的性格测试，那些内向、沉默寡言的人被无情地投了出去。除非，他们愿意变得一样疯狂。

反正，找工作这件事会逐渐把人逼疯的，变得接受自愿加班到晚上十点，从不与领导同事发生矛盾，像猪一样傻乎乎乐呵呵，15岁前不抢劫同学，15岁后开始反对纹身和女权主义，毫不忌惮地打断人说话。

更不幸的是，如果你是最后变疯的那个人，那你甚至找不到工作。

毋庸讳言，如果不是恐怖的就业难度，大厂小厂们也没有底气如此招聘。在某厂招聘直播里，HR表示招聘刚开始两天，就收到了1万多份简历。据说快手去年招聘1400人，收到了100倍以上的简历。

如今，招聘的天平已经彻底倾向了公司一方。当筛选学历和实习已经失去意义时，招聘开始向抽象、荒诞的方向发展，考察应聘者的服从性、是否厌女、看人眼色，甚至运气。秋招已经不再是一场招聘，而是花样百出的审视，用二十分钟评价你的前二十年是否有意义。

在经历了长达数月的荒诞的流程后，足够幸运的话，你会获得了一封来自大厂的offer，给你疯狂的秋招季画上句号。你穿上熨烫好的衬衣，坐地铁去CBD光鲜的总部大楼里签约，你曾经来这里做过抓马的群面，今天终于拿到正式的工牌。

但很久以后你才发现，这或许才是人生噩梦真正的开始。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三联电子厂Pro，作者：老白，编辑：Benjamin，视觉：大体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