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款能降低新冠肺炎死亡率的药物，是用了半个多世纪的廉价老药？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环球科学（ID：huanqiukexue），作者：杨心舟，题图来自：视觉中国

本周，英国牛津大学的团队宣布在一项大型随机临床试验中，一种常用的类固醇激素药——地塞米松能够显著减低新冠肺炎死亡率。按照研究团队宣布的结果，地塞米松成为首个有试验证据支持能降低新冠肺炎死亡率的药物。不过需要指出的是，该研究的相关论文及具体数据尚未公布，因此我们仍需等待最终的正式论文。

降低死亡率的老药

地塞米松不仅很常见，而且并不昂贵，其是一种人工合成的类固醇激素药，于20世纪50年代被合成，已被广泛用于治疗多种症状，如严重过敏、哮喘，现在将有望拯救更多新冠肺炎重症患者。

图片来源：Nature/Dr P. Marazzi

目前，地塞米松是首个有试验证明能减少新冠肺炎死亡率的药物，根据由牛津大学领导的RECOVERY研究团队公布的消息，接入呼吸机和仅吸氧的患者的死亡率分别降低了1/3和1/5。

该团队曾于今年3月开启了一项大型的随机对照试验，涉及了一系列的治疗方法，其中试验招募的2104名新冠肺炎的受试者参与了地塞米松的疗效评估。这些患者按照每日6毫克的低剂量药量接受了地塞米松的治疗（连续10天）。其余另外作为对照的4321名患者，接受的是常规的治疗手段。

研究团队表示试验结果非常令人震惊，在对照组中，需要呼吸机的重症患者28天内的死亡率是41%，单纯吸氧的死亡率是25%。而地塞米松对需要借助呼吸机的重症患者有显著的治疗作用，实验组的患者死亡率只有28%，与对照组相比，死亡率直接降低了1/3，这意味着每8名呼吸机重症患者中就有1名能因地塞米松避免死亡；而只是单纯吸氧治疗的患者死亡率则下降了1/5；不过，地塞米松对轻症患者并没有作用。

早在6月8日，牛津大学就宣布停止继续招募地塞米松的临床试验志愿者，因为他们认为现有的数据已经足以支持地塞米松可以降低新冠肺炎死亡率的结果。

抑制过度免疫反应

为什么地塞米松对重症患者才有效？主要是因为部分患者会在遭到病毒攻击后启动过强的免疫反应，也就是细胞因子风暴。这使得本该保护身体的免疫系统，过度攻击细胞，引起患者产生严重的炎症反应。肺细胞造到免疫系统攻击后，会产生大量黏液废弃物，患者呼吸功能受损，因此这部分患者只能依赖呼吸机来维持供氧。而地塞米松的作用就是削弱过强的免疫反应，避免细胞因子风暴的产生。如此一来，患者体内的炎症得到控制后，将提升他们的生存率。

作为一种类固醇激素药物，地塞米松也有一些副作用，比如患者容易焦虑，睡眠紊乱，体重增加。但研究团队表示这些都是易于控制的症状，相比于地塞米松获得的好处，这些副作用也属于可接受范围。

在地塞米松之前，唯一有大型随机对照试验数据支持，对新冠肺炎治疗有作用的药物就只有瑞德西韦。但是瑞德西韦的试验结果仅能显示它能减少病人的住院时间，并不能看出瑞德西韦是否影响了死亡率。

瑞德西韦。图片来源：Ulrich Perrey/POOL/AFP

而瑞德西韦也并不是人人都能用的上的药物，尽管吉利德公司正在提升药物生产量，但全球仍然只有少数的医院能获得瑞德西韦。因此，想依靠瑞德西韦来拯救大量的新冠肺炎患者存在极大难度。

但地塞米松的情况则完全相反，这种药几乎在全球任何一家药店都能见到，其市场供应量远远超过瑞德西韦。这能尽快地帮助到发展中国家的新冠肺炎患者，“用于救治8名病人的药量，可能不用花500元就能买到，”RECOVERY团队成员，牛津大学的流行病学专家Martin Landray表示。

世界卫生组织总干事谭德塞在了解到这一报告后，表示这是“非常好的消息”，因为这是首次有证据显示有药物能显著降低新冠肺炎的死亡率。而WHO紧急项目负责人迈克尔·瑞安表示，地塞米松应在医学监督下使用，不适用于预防新冠肺炎，应该用于新冠肺炎危重症病人。

“这些结果非常令人激动，尤其对重症患者来说，”波士顿医学中心的临床医生Nahid Bhadelia说道，“我能预见许多负责ICU病房的医生将会开始使用类固醇激素。”

不过她和同事们都希望能看到RECOVERY团队有关该研究的数据，目前牛津大学的团队还没有将研究提交给同行评议审核，Landray认为现在还有一些基本信息需要梳理，“研究团队正在做最后的细节统计，一些数字可能还会在后续统计中有微小变化”。而一旦RECOVERY的论文发表，也将首次提供类固醇激素应对冠状病毒的完整结果。在SARS和MERS疫情期间，也有一些类固醇试验，但都没有得出结论性的成果。

疑虑和希望

当然，也有部分医学界的同行还对类固醇激素的使用存在一些疑虑。除了类固醇激素，科学家也在尝试寻找合适的免疫抑制剂来应对患者体内的过度免疫反应，白介素-6抑制剂就是其中一种（一般重症患者白介素-6会高度表达）。这种抑制剂仅仅会阻断由白介素-6介导的免疫反应，但对其他的免疫反应没有影响。

但是类固醇激素降低的是身体总体的免疫反应，它不仅会抑制巨噬细胞的工作，也会削弱CD4 T细胞和CD8 T细胞的活性。“当病情变得难以控制的时候，医生会选择大剂量使用类固醇激素，”美国癌症研究中心的免疫学家James Gulley表示，“但是我很担心这对病人有其他影响。”

他认为这些过度免疫反应在对抗病毒过程中可能有重要的作用，比如CD4 T和CD8 T细胞肯定对病人抵抗病毒感染很关键，而类固醇激素把所有免疫指标全降低的后果可能难以预计。

但是，RECOVERY团队仍然支持了广泛使用地塞米松的想法，因为研究团队并没有单独针对地塞米松开展的临床试验，所以不存在结果偏向性。除了地塞米松，RECOVERY团队还测试了HIV药物克力芝，康复者血浆，和羟氯喹等药物或方法，但符合降低死亡率18%这一门槛的只有地塞米松。值得一提的是，RECOVERY团队也没有发现羟氯喹能改善病情效果，已经在两周前停止相关的试验。

RECOVERY团队的试验测试了多种药物和方法。从上至下，HIV药物，洛匹那韦/利托那韦（克力芝）；低剂量地塞米松；羟氯喹；阿奇霉素；托珠单抗；康复者血浆。

现在，科学界都在等待地塞米松的最终论文，不过，英国卫生部似乎已经决定先行一步，他们已经于16日宣布，正式批准本国医疗体系使用地塞米松来治疗医院中那些需要吸氧以及使用呼吸机的新冠病患者。英国卫生部表示，政府已储备了充足的药物，现有地塞米松的库存数量足够20万人以上治疗使用。后续的药物效果，我们可以拭目以待。

参考链接：

https://www.nature.com/articles/d41586-020-01824-5

https://www.nature.com/articles/d41586-020-01367-9

http://www.ox.ac.uk/news/2020-06-16-low-cost-dexamethasone-reduces-death-one-third-hospitalised-patients-severe

https://www.sciencemag.org/news/2020/06/cheap-steroid-first-drug-shown-reduce-death-covid-19-patients

https://www.nature.com/articles/d41586-020-01056-7

https://theconversation.com/dexamethasone-what-is-the-breakthrough-treatment-for-covid-19-140966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环球科学（ID：huanqiukexue），作者：杨心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