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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best chance could also be your last chance. 最好的机会,也可能会变成你最后一次机会。——姚明,2016年NBA名人堂演讲。题图来自视觉中国,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朱思码记(ID:zhusimaji88),作者:狐狸安
疫情爆发后的过去3个月来,羽翼渐丰的第三代上海本土互联网公司,正在用实际行动从垄断巨头的五指夹缝中夺回上海滩的控制权。
2020年4月,据今日Appannie、Sensor Tower相继发布出海报告显示,上海莉莉丝继疫情爆发以来力压腾讯、网易在内的中国两大游戏巨头,已经持续一个季度保持着中国手游出海发行商第一名的位置,并领衔米哈游、叠纸、鹰角为首的新上海游戏四小龙分别在海内外各条战线上四面开花。
2020年5月26日,继5.4青年节《后浪》视频的播出和Q1财报的利好加持,今天作为上海互联网社区的代表——B站的美股市值盘中突破117.61亿美元,历史上首次超越爱奇艺,并正式打破爱、优、腾三大长视频平台共同瓜分市的局面。
而仅仅在一个多月前,B站基于此前已经拥有阿里巴巴、腾讯投资的情况下再次引入索尼公司4亿美元的投资,成为除字节跳动外,中国视频内容战争中另一股强劲而独立的中间势力。
当前除b站外,虎扑+得物、小红书,以及不久前刚刚恢复上线的即刻等上海系社区,都在全行业有着相当不俗的影响力,而今天互联网内容社区的存在意义,对于中国互联网格局更多的是则体现在其垂直领域下庞大精准人群带来的无限想象空间。
2020年6月5日晚间,达达集团正式登录纳斯达克,成为自瑞幸咖啡造假事件引发美国参议院通过《外国公司问责法案》后首家上市的中国企业。
更为不易的是,在2020年美团外卖已经从形式上击溃饿了么,正式成为中国本地生活赛道超级巨头的背景下,作为饿了么早期合作方,今天同时还在为两家提供第三方配送的达达几乎是中国本地生活赛道中唯一一家没被两大巨头中任何一家投资或控股,且在保持幸存情况下独立完成上市的中间势力。
而在此时,巨头恰好正经历着被新势力颠覆的苦恼:腾讯、百度正被字节跳动挑起的全面战争而陷入苦战;阿里巴巴则在两条重要战线上分别遭到了来自美团、拼多多掀起的进攻狂潮而一时难以招架。
当盛大陈天桥的孩子们被灵魂附体,当大众点评张涛的弟子耳边响起勿忘初心,当饿了么张旭豪的胞弟决意制衡而不制肘时,上海这座中国最早触网的互联网城市在20年蹉跎岁月后终于恢复了应有的清醒与理智:在游戏、互联网社区、本地生活为代表的三条战线上稳住脚跟的同时,以AI立市为口号,满载几十年传统TO B业务打单经验的上海公司,正躲在巨头背后默默走向产业互联网为主题的下一个10年。
新上海游戏四小龙身处腾讯绝对势力的控制下,为何能再次崛起?
为何中国最优秀的互联网兴趣社区公司,总能在上海地头出现并发展壮大?
作为中国互联网巨头势力争夺最激烈的中心城市,第三代上海互联网公司是如何明哲保身的?
曾经的失望总是不可避免,大部分的失望通常来自早年间对自身过高的预期。
然而对待失望透顶最好的反击,就是将很多过去完不成的事情推向正在进行。
一
2018年8月20日,上海市政府的两位领导与腾讯公司董事局主席兼首席执行官马化腾在上海签署深化合作框架协议。
在这份距今1年多以前的大型合作协议中,有一条值得注意的消息是来自腾讯方面宣布其华东总部大楼即将落户上海西岸的徐汇,容纳规模超过5000人的新大楼将于2021年正式完工,接替今天位于漕河泾的腾云大厦——也就是腾讯今天在上海地区的最大布局:腾讯游戏北极光工作室群的总部所在地。
漕河泾腾云大厦
事实上,漕河泾地区自腾讯搬迁至此以来便成为上海游戏行业的产业型聚集地。除落户张江高科的盛大、九城以外,几乎所有诞生于上海的知名游戏公司都来自漕河泾,而这个游戏产业聚集地的幕后开发者恰恰又是上海人因地铁2号线张江高科站而熟悉的大张江集团。
张江,腾讯,漕河泾。三个关键词概括了上海游戏产业乃至中国游戏产业过去20年的变迁与走向,见证了上海游戏公司的从无到有-上海滩的六大游戏公司的群雄争霸-腾讯一统天下,直至迎来2013年后诞生的黄金一代:莉莉丝,米哈游,叠纸,鹰角。
当我们把时间推回到1998年,彼时在上海工作多年的浙江人陈天桥放弃编内国企员工身份离开陆家嘴集团开始创业后,盛大意外的成为张江地区第一家落户的纯互联网公司:张江高科是一个和陆家嘴集团同样有着国企背景所开发的高科技信息产业的园,这一点上和深圳华强北的华强集团、北京中关村中关村集团非常类似。
由于张江的兴起与外高桥保税区有着直接关系,因此当时园区主打的方向是与纯互联网行业存在较大差异的集成电路、半导体、生物制药为主的高技术产业。不过当时张江地区因为上述产业的存在导致一些专注芯片和集成电路设计的公司落户于此,而盛大恰好与上述公司一道被园区归到了同一类,又加上那个要死活和盛大桥哥“别苗头”的朱骏也将第九城总部落户张江的盛大公司对面,使得这里种下了上海游戏和上海互联网的第一颗种子。
随着盛大、九城和网易因为游戏业务崛起的刺激,腾讯也将目光第一次投向深圳以外的地方。
鲜为人知的是,腾讯对上海的第一次布局其实并非上海世博会期间由腾讯公司赞助并沿用至今的漕河泾腾云大厦。距今18年前,在腾讯创始人之一的时任COO曾李青授权下,时任腾讯游戏运营事业部总经理的王远于上海浦东新区陆家嘴上海信息大楼38楼曾建立过一个办事处——依靠代理而出品的腾讯游戏处女作《凯旋》就这样诞生在了上海。
陆家嘴的腾讯上海办事处也是腾讯创始以来所建立的第一个分公司
然而选址上把办公点放在上海金融中心,与世界500驻华办事处做邻居,加上彼时腾讯在游戏赛道内外的种种外行举动,最终让《凯旋》和陆家嘴的上海办事处成了其后来辉煌历史上一个被人遗忘的角落。直到7年后的2009年,现任腾讯COO,Mark任宇昕带着腾讯游戏“四大名著”和历史上首次击败盛大的大胜之势回到上海,在漕河泾正式加冕游戏之王的头衔,直至今天。
上海游戏因盛大而起,今天因腾讯而开枝散叶。陈天桥创业招人创业只能选择上海是因为早期育碧落户上海,卡普空又来上海找游戏外包,而创办久游前的王子杰因为他的个人努力,使得KONAMI在上海开了分公司,也是中国唯一的分公司。
随着日本几大游戏公司都把中国区总部放在上海,于是上海有了早期游戏人才的基础。产业聚集效应随即发生:史玉柱巨人的征途团队来自原盛大,腾讯做游戏后的第一反应也是去上海找代理,而盛大的姚晓光加入了腾讯,他带起王者荣耀和天美工作室群甚至影响到了成都今天的游戏产业氛围,再到今天从腾讯上海北极光工作室群出来做了莉莉丝的王信文团队,人才流向都是一脉相承。
来自上海的一位游戏赛道的投资人告诉朱思码记,由于早年复旦、上海交大、同济的计算机机房使得上海成为中国第一批触网的城市,而这些顶级大学理科生偏多的现实情况,使得来自上述高校的第一代程序员成为上海互联网的第一代人才,而游戏恰好作为相比互联网广告、电商具有更高维度的现金牛业务最早进入上海,加上上海作为中国游戏行业发源地的区位优势因素,使得通过游戏相关行业的高比例人才净流入成为上海互联网处在迷失期时斩不断的动力之源。
新四小龙之一,也被称为中国游戏公司中未来最有可能被索尼公司投资的叠纸,在这个问题上最具发言权。
2013年,凭借业余时间跟几个同学一起制作出《暖暖的换装物语》的姚润昊从日本早稻田大学辍学回国创业。次年5月,他突然决议与几个合伙人带着20人的研发团队从苏州搬到上海,追溯其根本原因正是因为上海招人方便。
据叠纸HR部门的朋友向朱思码记透露,其当前团队中来自腾讯网易在内知名游戏公司的人才比例约占10%以下,来源于上海本地高校的毕业生占据其员工数的20%,而余下绝大部分的叠纸员工都来自于处于长期健康循环流向的“上海游戏人才”概念范畴。
有趣的是,当2014年主打二次元女性向游戏的叠纸团队入驻浦东大道720号大楼时,我们惊讶的发现他们此时的楼上邻居恰好是当时挂着中国二次元动漫文化聚集地的Bilibili旧总部所在地(于2014年到岗的B站现任董事长陈睿是叠纸天使投资人之一),而当2018年叠纸搬迁至新办公地——杨浦区杨树浦的建发国际大厦时,B站的总部也在1年前搬至杨浦区的五角场,当前两家公司当前的直线距离也只有不到6公里。
不过,上海游戏人才能够崛起的另一个核心原因则来自漕河泾的腾讯无意间留下的机会。
2010年左右智能机兴起后的手游市场格局还很小,当时大部分的游戏还是付费游戏,免费游戏还很少,但在市场供给不足的情况下玩家数量却比端游时代发生了几十倍,上百倍的暴涨,使得垂类游戏因为市场的扩大有了足够的机会,而在另一方面上海第二代以三七、游族为代表的页游公司当时正在2012~2013年期间忙着重组并购上市,给行业留下真空,而腾讯和网易当时仍然没有开始ALL-IN手游,而刀塔传奇、我叫MT的成功出现给了我们做手游的信心。
第三代上海游戏公司的一位创始人告诉朱思码记,今天上海游戏公司大多选择深耕某个垂类的一个重要因素除了避开腾讯、网易在MMORPG,FPS几个核心垂类的势力范围外,更重要的是他们都同时看到了巨人的软肋:
腾讯作为全球最大的游戏公司,在拥有规模空前巨大的研发团队和资源优势下,新问题来自于内部资源的最终倾斜对象只能是几个甚至是一个点:如果从商业变现角度看这样做的好处是资源利用最大化后带来的收益最大化,其投入产出比最高,而坏处则是IEG四大工作室群的资源分配不均,使得当前腾讯虽然早已拥有足够的人手和技术研发实力去布局整个游戏赛道中的任何一个垂类,但IEG内部无法触动类似天美工作室群-王者荣耀,和光子工作室群-和平精英的主导地位。
在中国游戏行业人才的必争之地,腾讯最终意外的将四大工作室群中相比天美、光子之下存在感相对较低的北极光落户上海。而恰好因为腾讯北极光在上海布局多年以来相比光子、天美的平平无奇,使得腾讯上海并没有形成类似杭州阿里巴巴那样对本地电商类人才的虹吸效应,最终导致上海的游戏人才“有了一个不去腾讯上班”的理由,而这又间接导致上海系游戏公司能在腾讯一家独大情况下的东山再起——当中最直接证据便是今天上海四小龙之首,从收入上随时会取代网易成为中国第二的莉莉丝公司创始团队成员:均来自上海腾讯北极光工作室群。
成都市政府在新区大力发展游戏相关的新文创概念产业,并与腾讯游戏旗下天美工组室群展开深度合作
而在另一方面,天美工作室群在成都却已经形成了人才的虹吸效应,甚至成都市将腾讯游戏旗下的王者荣耀作为城市名片使用。
历史虽不能假设,但如若腾讯当年将天美或光子中任何一家强势布局在上海,并从人才上游进行截流的话,此次参与受访的绝大部分第三代上海游戏公司团队成员均表示这么做可能会对今天上海游戏行业格局产生完全不同的结果——就如同上海互联网之初的那道经典的选择题:既然上海高校毕业的人才可以去陆家嘴世界500强上班的情况下,为何要选择跟着本地互联网创业公司赌未来?
那么2013年后崛起的新一代上海游戏公司区别于前两代,又有着怎样的不同特性?
创始人大多为85后,均为中国第一代网游玩家。玩家背景创业的新一代上海游戏公司由于创始团队经历过中国网游的早期阶段,因此会更关注玩家的感受和心理,并倾听他们的意见,据多位游戏公司高层介绍,当前四小龙中存在着为数不少的前忠实玩家身份加入上述公司工作的情况。
创始人背景多以自主研发团队出身为主,相比前两代有着夯实的技术优势。相比赚快钱的第一代上海代理运营游戏公司和采取“洗量”模式起家的第二代页游公司,第三代公司的自研背景使得他们在已经具备代表作品的情况下具有相比前两代更顽强的生命力,杜绝了类似魔兽之后无九城的情况。
对海外市场关注度极高,通过曲线救国的形式绕开了腾讯在国内市场原本具备的渠道发行优势,在海外市场的斩获颇丰。渠道为王的时代已经过去,今天的中国游戏市场已经和国外开始接近,已是一个玩家自主性很高的时代,因此即便是腾讯、字节跳动这样的渠道巨头仍然需要加强对游戏研发层面和精细化运营的重视。
而上述四小龙公司通过出海形式对东南亚、东亚以及欧美的本地化运营相比巨头具有更高的灵活性,例如他们最早发现了越南市场DAU较高但流水较低的情况,也是他们最先觉察到中国手游在一带一路沿线国家的市场潜力,而巨头方面由于要兼顾国内市场的大局,当前仍然采取的是单一游戏全球通吃,单一IP发全球的思路。
对于巨头,均采取了近而远之的合作态度。截止目前,上述四家公司均未直接或间接接受腾讯投资。
作为四家公司中,当前唯一与腾讯有业务合作的叠纸公司——旗下换装手游奇迹暖暖曾于2015年交由腾讯游戏独家代理发行,但其后续的作品《恋与制作人》则是由叠纸公司独立发行。关于这个问题,接近叠纸与腾讯游戏高层的一位朋友接受朱思码记访谈时这样表示:
交给腾讯发行势必会获得很多的资源,叠纸自己发行时通常要面临很大的挑战,选择自己发行是制作厂商觉得自己必须掌握独立发行的这个能力,也是未来各家的一种趋势。叠纸和腾讯的关系还算挺友好的,但两家公司合作的问题仍然需要Case by case的看待:叠纸能不能给到腾讯想要的,腾讯能不能给到叠纸需要的,显然并不是所有游戏都适合交给腾讯。
英雄往往以集体的形式出现的。
四小龙的横空出世,其实只是后浪的第一波。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第一波的冲锋又总是决定性的。
95~96赛季,曼联依靠92班这支英超历史上最年轻的球员阵容,拿下了他们第三座冠军奖杯后,球迷打出了经典的标语:“靠一群孩子你什么都赢得不了,是么?汉森先生。”
二
2020年6月10日,上海杨浦区,五角场。
点赞狂魔叶锡东,总算舒了一口气。
被业界被誉为“年轻人的微博”的即刻APP,在经历关停334天后重新恢复上线,并在一天内即召回了百万注册用户创造了一个小小的奇迹。而这次召回大背景则是在疫情的持续影响,包括抖音、快手在内的头部内容平台当前DAU都处在停滞下滑的行业大背景下,即刻这样的小微创业公司能够取得这样的成绩更显其珍贵与价值。
五角场,又一次施展了“魔都”独有的魔力:爱回收,声网科技,Bilibili总部,字节跳动上海办公室——Tiktok的前世Musical.ly,包括即刻都生长或落户在这片被同济、复旦、上财所包围的神奇土地上。途经上述公司的地铁10号线也不过通车刚满10年,而大学路在几年前还是一条复旦学生印象里路过都要捏着鼻子的臭水沟,不料这里今天成了盛产明星创业公司的硅谷式style,五角场也因此成了上海众多传奇地名中的最新一例。
据多位五角场附近的海归创业者介绍该地区从区位上更接近纽约的创业氛围,与硅谷大公司林立的当下有着截然不同的景象
不过,即刻的成功回归也再次验证了长久以来中国互联网的另一个传说——上海有盛产优秀互联网社区的基因。而当我们真正追溯这个传说的源头,发现实际它来自上海互联网历史上三个传奇性的论坛:KDS宽带山,篱笆网,以及今天大众点评的前身——大众点评BBS。
时间回到上世纪90年代末,此时的KDS还是PCHOME旗下电脑器材发烧友的一个子论坛,篱笆网彼时还是一个专注室内装修的论坛,而大众点评此时仍然在激烈讨论上海本地吃喝玩乐的生活话题。由于上海作为中国经济发展水平最高的中心城市,90年代末至2000年初上海本地论坛的人群大多为第一批触网的用户。
以KDS种子用户画像为例:当时绝大部分的电脑器材发烧友都是典型的高消费人群,其用户画像为本地富二代、生意人、公司白领、金领为主。
由于用户层级较垂直的关系,使得这些用户爱好的汽车、摄影、美食、时尚成为上海第一代本地社区的核心方向。这里值得注意的是,对比在彼时兴起的第一代中国互联网论坛——猫扑、天涯、凯迪等,他们并非上海模式的垂直兴趣社区,而是因大杂烩模式而闻名。
但社区用户垂直度所直接关系到的,是其在未来细分领域的商业想象空间。
如果从20年前看互联网社区的最初期的商业变现模式,几乎中国所有的论坛都在围绕本地线下实体广告为主——当中最知名的例子,莫过于非典期间CDbest论坛版主的一句免费广告推荐,意外的开启了今天京东商城的电商之路。而上海恰好作为中国线下零售业最发达的城市,使得本地社区公司在WEB1.0时代就保持着非常可观的存活率,而存活率高的正面影响便是培养了本地社区公司创业的氛围,使得上海的互联网社区公司数量远高于中国其他城市。
且无独有偶的是,今天由上海虎扑论坛孵化的得物APP,同样也是根据上海独占的一些海外品牌零售门店中所售的一系列潮流运动装备而兴起的。从得物的发展路径上看,上海互联网社区采取“因爱好走到一起”的模式在运行了20年后至今有效:bilibili,小红书,虎扑,大众点评,当然也包括即刻。
一个东西你用的时间长了,人就会产生依赖,因为那个东西其实是在记录你的生活,因此东西理论上也能把人找回来。
1985年出身,毕业于复旦大学的现任即刻产品负责人舒玉龙告诉朱思码记,5年前他因看球而偶然结识了同在上海的叶锡东和林航,三位曼联球迷因共同的兴趣而走到一起,也正是冲着志同道合的劲头而合伙做了即刻这个前期主打RSS内容订阅,当前主打兴趣社交为核心的全新社区产品。当提及概括即刻和其他上海社区的共性时,舒玉龙和同事共同给出的答案是四个字:少年心气。
不过 “别人家的孩子”,似乎总能挑起一些有趣的话题。
与上海一衣带水同样经济基础扎实,同样身在文化差异不大的江浙沪包邮区,又同样高度互联网化,甚至在多个领域的互联网发展水平上已经超越上海的中国互联网之都——杭州,能够诞生阿里这样的超级巨头,但为什么做不出好的社区?
上海互联网社区最开始的形态和初心通常比较纯粹,尽管上海社区的死亡率低,但需要经过大量时间来考验经营者的耐心,也就是所谓的熬年头,且绝大部分的社区经营团队都奉行黑暗森林法则,不同公司与产品之间没有可借鉴的绝对模式,经营者之间的走动极少但互相以产品手艺相抗,社区运营团队通常更关注Consumer而在商业化问题上较为滞后与克制,因此存在类似于手艺活的玄学说法。
杭州互联网产业化程度与水平极高,又有当地政府扶持,但杭州由于拥有阿里巴巴这家综合型互联网巨头存在,且奉行以“流量增殖后通过电商进行高效变现”作为核心商业模式,使得杭州的整体互联网大环境都与阿里商业模式息息相关。
杭州互联网创业者之间的交流较上海要更为频繁,参与各式论坛和学习的热情高涨,但从本质上看:上述所有努力的基础条件都是围绕流量变现的生意而展开,一个人脉与一次交流或许能直接关系到商业模式的变现效率,这使得杭州几乎所有互联网产品的功利性都要大于产品力本身,而这恰好违背了培养社区奉行慢工出细活的模式。
年少轻狂,幸福时光。
2020年的中国互联网大环境,在移动流量的退散后出现了与先前截然不同的景象:当前无论是全民直播带货,还是长、短视频赛道的争夺战,竞争的核心都离不开内容本身对C端用户的吸引力,时间杀手的背后是无尽的流量与商业化可能性。
2015年10月8日,美团与大众点评的合并案不仅打乱了整个中国本地生活赛道的原有格局,王兴也第一次向世人展现了大众点评这个基于社区背景的内容信息平台在被美团这家纯业务平台当作高纬武器使用时,所具备的骇人打击能力:上海第二代互联网公司的代表,曾经中国显赫一时的独角兽饿了么,其市场份额在美大并购案发生后的4年内下跌了超过30%。
张涛创办的大众点评不仅是中国本地生活赛道的第一代领军者之一,同时也是中国互联网社区的第一代开创者,美大合并无愧为中国乃至世界商史上最成功的合并案之一
正是由于这种量变到质变的能力,使得长期产生大量优质原创内容,但受限于商业模式单一的上海互联网社区突然成了巨头和资本赛道争夺的香饽饽。但能力越大责任越大,随着影响力的暴涨,这种能力有时也会变成一种灾难。
自2018年以来,上海系内容社区先后遭到团灭:B站、小红书,喜马拉雅,虎扑等公司相继因为这样那样的内容问题而遭到有关部门的下架处理,而当中受处罚力度之最深者,恰好是年轻的即刻。
当我们每做出一个相应的功能,风险始终都会在那里,只是一开始风险很小罢了。不可否认即刻是我们第一次创业,虽然团队对风险有一定的认知,但创业公司在没有条件的情况下,去优先考虑建立一个审核团队确实是有些不现实的。
2015~2020年是互联网公司改变社会角色的5年,5年前我们都是创业公司,真正能影响舆论占据头版的都还是在顶层的大公司,但今天你会发现互联网公司已经形成了社会的一个肌理,多小的公司都要有背负社会责任,虽然对于一家小公司来说好像早了点,但这就是事实。
舒玉龙认为在未来的中国互联网赛道中,社区或将作为一个准内容平台的中间形态存在,特别是当社区经过长时间发展到达顶峰时,会最终进化过渡为类似抖音这样的内容平台。
不过,抖音今天尽管作为中国最具影响力的内容平台之一,也同时具备了一切社交属性的情况下,仍无法做到类似内涵段子般的社区化。追溯原因根源在于平台从冷启动到爆发的过程太过猛烈与迅速,最终导致字节跳动公司因追逐全民APP的战略与商业化目标,被迫放弃了原本的抖音自Musical.ly所继承的潮流属性,但如果从一个社区产品角度看,短期用户增长规模或许并不是关键,长期的持续稳定的运营才是本事。
当盛大决定接受腾讯入股而结束抵抗,当饿了么接受阿里收购而选择另起炉灶,令人感到震惊的是宽带山、篱笆网和大众点评三个上海互联网始祖级的论坛在20年后的今天仍然处于正常活跃运营的状态,其惊人的稳定性让人瞠目结舌。
真正的高手,通常都是长期主义者。
而所有长期主义者,恰好都是时间的朋友。
三
2020年6月5日,北京时间晚上21点45分,上海浦东陆家嘴上海中心。
达达集团在中国互联网最艰苦的本地生活赛道蛰伏长达6年后,以前所未有的远程路演+远程敲钟的形式,成为疫情爆发和瑞幸咖啡事件以来第二家登录纳斯达克的中概股公司,而正当上海中心宴会厅化作一片蓝色的海洋,蒯佳祺团队因上市钟声敲响而激动的热泪盈眶互相拥抱时,在场不禁有人想起了达达的一位老友——饿了么创始人,上海人张旭豪。
达达上市后,公司便立刻投入应对京东618大促和新发地疫情袭来的工作
截止2020年Q1,外部数据与相关报告显示美团外卖在全国外卖市场渗透率已达7成,甚至还在年初被华南餐饮协会冠上了垄断企业的名号。而饿了么在被阿里巴巴全资收购以来就处于节节败退状态,当前占据7成市场份额的上海地区几乎成了当前他们唯一还在手中的阵地。
面对曾经并肩作战的兄弟,上海第二代互联网公司的代表,蒯佳祺与张旭豪两人因4年前的那次决断,今天两人天各一方。
实际上,美团最后只用了惊人的不到10个月时间就完成了阿里&饿了么、京东&1号店两宗并购案中动辄需要1-2年才能完成善后工作。正是与时间赛跑的这10个月奠定了大众点评的高纬打击优势,给合并后还处于一片混乱中的饿了么致命的一击,使此后美饿大战的胜负再无悬念可言。
美团于2015年12月火速上线了产品模型与达达完全一致的“美团众包”业务,达达一夜间多了一个武装到牙齿的对手。不过蒯佳祺并没有因为王兴这个举动而像同行“点我达”赵剑锋那样选择在当时投向和美团风格一脉相承的阿里巴巴。
蒯佳祺出乎意料的选择自毁一臂——达达突然宣布退出美饿大战,放弃当时占据平台一半以上外卖订单,以此表明自己接下来对两家的竞争不构成实质上威胁。也正是在这个背景下,蒯佳祺决定接受京东投资,将京东到家的商超业务作为核心业务,以此积蓄订单和客户从而弥补退出外卖大战后带来的损失。最终,达达以明哲保身的态度维持了中立,守住了今天公司来之不易的独立运营权,直至今天。
面对互联网巨头势力的扩张与野心的膨胀,目前上海大部分的创业公司都在清醒的意识到中立对于自身发展的重要性。正如二战的词典里,有同盟国和与之对立的轴心国,但其实还有一个形容中间势力的专有名词——武装中立。
但当前仍处于成长期的上海新兴企业想要在巨头阴影下达成中立的一个充分必要条件,那便是得到来自政府层面的支持,甚至是保护。
其实上海的容忍度一直以来还是相当高的,特别是在本地生活赛道方面,长期以来上海对电动车的态度都是负面的,因为它既不属于机动车,也不属于非机动,速度低于摩托车又高于自行车,且大量的交通事故又来自电动车,如果上海交管真的要动手,可能饿了么、美团、达达的业务就不复存在了,今天虽然可以挂上一个保障民生的由头,但是电动车在上海出现的时候,这些公司可能都还没有诞生。
来自上海投资界的一位知名前辈告诉朱思码记,像上海这样的中心城市实际上并不会因为出现千亿美金估值的公司而作为城市的名片,同样北京、深圳都不会,但上海的整体环境目前对本土新兴互联网公司的保护力度已经开始变强了。
我跟阿里说过,如果你们再想跑到上海地盘上跟拼多多来一场公关舆论大战,前提除非等到2022年后。不过另一方面,众所周知,滴滴跟上海关系也不太好,但是你也能看到上海交警并没有针对滴滴而到处逮他们的网约车。
而同样的是交通方面,支付宝和微信的扫码支付进上海交通系统,这件事情本质上是之前上海的公交地铁IC卡有一家专门的公司在做,甚至很多上海编制内的企业给员工发福利都是通过上海公交卡IC卡的形式来发放的,所以上海能够容忍两家巨头进来抢那家公司的生意,其实也能说明所谓的保护政策其实还是就事论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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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基于就事论事的态度下,新的问题则是:今天上海在政策上是否愿意为本土新兴互联网公司敞开?
回顾10几年前,上海某位领导最先提出了“为什么阿里从上海去了杭州”的问题,而随着杭州在多年后因为阿里而带起互联网产业后,这位领导又一次提出了新的问题:为什么上海出不了阿里?
由于这位领导提出的这两个问题,加之第一、第二代上海互联网企业的沉浮变迁,最终演化成了过去数年来本地媒体,乃至全国媒体都在讨论关于上海互联网环境、产业得失的议题来源与出处。
不过事实上,上海对于互联网产业的理解和中国其他城市的维度不同,他们通常用更务实维度来看待互联网,这当中最直接的例子是上世纪90年代上海市在张江地区扶持高新技术产业:彼时上海市政府的理解就是从技术和应用两个层面展开的,因此对待互联网产业时,上海的做法是通过其应用层面进行细分后分配到相关的负责机构或成立办公室进行沟通与合作。
尽管我们至今也没有看到上海市政府发布过类似所谓“扶持互联网”的概念或相关说法,但在各条产业上的政策动向其实在过去3年来已经逐渐从量变转向质变:
对某一特定产业推出专项政策。上海市政府于2017年12月14日出台了文创50条,以明文标注的政策措施扶持文创相关行业的企业,优惠政策包括税收优惠、户籍落户,物业减免等等。这也是上海历史上第一次出现政府开始对一个特定产业进行扶持,具有划时代意义。
各区之间的扶持政策各有所长。上海杨浦区对于小微企业,尤其是文创相关企业提供优厚的扶持政策。据朱思码记获悉,杨浦区目前存在一个规模达百亿元人民币的扶持基金,对符合要求的企业提供无抵押的贷款,且额度在500万元以上。而长宁区主打电商特色,对于落户当地的电商企业,提供产业园区和税收等多项优惠政策。
企业与政府的合作被加速。针对企业与政府涉及大额投资案需要上报发改委导致决策周期漫长的问题,目前上海已经出台了一套灵活的解决方案:对投资金额较低的企业与政府间合作,通常以上海区县级行政单位与企业进行对接,以此大大节约了合作带来的时间成本问题。
据接近上海市政府层面的一位朋友告诉朱思码记,当前以出口、基建、内需为核心的上海经济三驾马车,在疫情影响下最紧迫的任务仍然还是拉动内需,因此无论是不久前的55购物节,信息消费节,还是下发促进在线新经济的行动方案,都将围绕这个主题展开。
而在另一方面,如果从接下来的产业互联网角度看上海,除了目前中国四大人工智能公司中3家落户上海外,当前上海还有很大一批有潜力、具备产业互联网打单能力的公司存在,毕竟产业互联网的TO B业务对比To C业务来看,其客户数量远比消费互联网动辄几亿用户要来的简单,而伴随AI立市口号下的全力扶持,今天的上海互联网三条战线登场的黄金一代不过是好戏的开始。
随着疫情逐渐稳定,2020年恍然间进入下半年,上海的后浪们又开始投入了新的忙碌。
年轻而傲娇的上海游戏四小龙,暂时没有给腾讯添麻烦的兴趣。莉莉丝的SLG新品《万国觉醒》的版号已经批下,米哈游的《元神》和《崩坏4》正在为IPO扫清道路,叠纸在悄无声息中带着《恋与制作人》默默杀入动漫赛道,而鹰角则带着《明日方舟》正计划与育碧展开合作与联动。
四位85后的宅男老板间的相互走动据说很少,因此暂时可以排除未来他们成立联合集团跟腾讯作对的可能性,腾讯IEG的Steven可以先缓一口气。不过当前拥有中国第二大游戏宣发渠道,且进入游戏赛道1年有余的字节跳动依然不能小视,毕竟他们当前成为IEG心腹大患的距离只剩下一部随时可能出现的现象级大作,而字节跳动的宣发渠道也是寻求独立的四小龙当前所最需要的。
坚挺的上海互联网社区矩阵,可能要让手里攥着钱的巨头们继续失望了。目前除虎扑因投资关系而站队字节跳动外,其余各家继续保持中立态势:此刻B站正四面出击随时准备迎战字节跳动,小红书则频繁跨界誓将种草进行到底,而即刻当前正忙着新产品矩阵的开发而丝毫没有接微博下班的意思。
不站队的达达们,即将面临着比业务增长更大的考验。除了因疫情影响而肩负保障民生工程和管好每日风雨无阻的百万名骑手外,蒯佳祺当前最大的挑战在于接下来美团的一家独大且无敌手的情况下,包括达达在内的一众非美团阵营玩家又该如何面对这个潜在的垄断巨头。
太平洋的季风,已经撩拨起黄浦江的后浪。
滔天巨浪方显英雄本色,大海铭记不朽。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朱思码记(ID:zhusimaji88),作者:狐狸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