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壳上市，左晖为何却兴奋不起来

作者｜周超臣

头图｜中国企业家俱乐部

周四晚，当向来行事低调的左晖出现在贝壳（上市代码：BEKE）敲钟前的媒体采访间时，让很多人感到了意外——包括他的员工，在前一天进行彩排时，并没有任何关于左晖将出席的环节披露——此前，虎嗅Pro对他的专访也是通过Zoom线上采访。

左晖一如既往，西装革履，只是瘦了很多，脸色略显憔悴，但在接受媒体采访时，又让人觉得他精力充沛。

有人问他，从链家到贝壳，花了19年才上市，是不是太慢了。他笑了笑，似乎不置可否：“也许有点慢。”

“第一，产业，不仅仅是产业互联网，感觉要想把它给做深了，本身就比较难。第二，能力，可能自己能力也有限，需要花这么长的时间才能够感觉自己好像已经做好了准备了。”听不出左晖是自谦还是自豪，“对我们来说，这条路我们也是坚持了十几年的时间，虽然是难而正确的事情，我自己觉得从内心来讲并不是那么艰难。”

左晖坦言，从2月1日启动到上市的这半年，他是团队里最轻松的，“你们根本想象不到我有多轻松，我几乎觉得没干什么事情。”最累的是贝壳CEO彭永东和CFO徐涛，前者大概参加了100多场路演，后者做了近300场路演。

IPO过程中，越累的、越年轻的人越兴奋和紧张，彭永东说话有点儿激动，徐涛则紧张得只能照着手稿念。

从2018年2月28日上线，到2020年8月13日在纽交所敲钟上市，对贝壳而言，至少意味着它的ACN模式（经纪人合作网络，Agent Cooperate Network）得到了资本市场的认可。

但也有不同的声音，自贝壳提出IPO招股书后，有人质疑贝壳把亏损包装成了盈利。原我爱我家集团控股公司副总裁胡景晖则对EBITDA的核算方式表示怀疑，他表示，根据贝壳的招股书，贝壳去年亏损了21.8亿，经过EBITDA处理后就变成了盈利29.17亿。“我只能说贝壳请的这些负责上市的投行和会计事务所太高明了。”他说。

这里有一个小背景，胡景晖在2018年8月份在接受媒体采访时称，左晖给我爱我家集团董事长兼CEO谢勇打了个电话，他被迫被公司“切割”。因为胡景晖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说的一段话：“以自如、蛋壳公寓为代表的长租公寓运营商，为了扩大规模，以高于市场正常价格的20%到40%在争抢房源，人为抬高收房价格，这种行为扰乱了业主的心态，吊高了业主的胃口，让业主也开始要高价……”

尽管后来左晖发了个声明进行了澄清，但似乎胡景晖仍然难以释怀。

采访时也有记者质疑，从贝壳招股书看，贝壳连续三年亏损会不会对经营造成影响，彭永东回应称：“倒没有亏损，我们用EBITDA是一种更好的核算口径来看经营的状况，我们看三年EBITDA都是连续盈利的。”

在敲钟现场，贝壳的投资方都跑来跟左晖道贺，包凡、张磊等一众投资者早早就在现场拍照留念，张磊说他是从香港专门赶来的，可惜他就呆了十几分钟，没等到敲钟就先行离去了，一身白色西装的包凡倒是打满了全场。

整个敲钟左晖显得特别平静，他在采访时说：“我坦率地说，对这个上市我自己一直没有找到什么兴奋点，我感觉是被周围人给烘托起来了，天天很多人在那儿祝贺你，好像觉得这是一个挺好、挺大的事。”

同样的话，他在敲钟前的6分钟演讲中又重复了一遍。他说：“我自己觉得（上市）这件事情和我们的愿景、和我们的目标是不是足够地接近好像没有什么关系。”

这或许跟他的性格有关，在敲钟现场，不少投资者或机构方凑上来跟他握手、道贺，但基本上寒暄一下，左晖就会标志性地背着双手、站得笔直、目视前方，偶尔看看手中的一张纸条，似乎在默背演讲词。

但当被邀请的贝壳平台服务者代表、员工代表、生态合作伙伴代表、投资方代表、贝壳找房高管团队代表一起敲钟的时候，以及随后纷纷与左晖握手、拥抱的时候，左晖似乎有了一些兴奋。

他说：“对于我们19年的组织，我想今天我们可以小小地庆祝一下，为我们自己鼓鼓掌，让我们彼此去表达没有表达出来的感谢，让我们彼此去拥抱我们久违的兄弟，让我们把满腔的壮志充满我们的身体。”

至于在这个当口跑去美国上市，而不是国内地产行业更青睐的香港，有一个比较靠谱的猜测是，港股没有可以跟贝壳对标的，不好估值。

尽管上市了，但左晖一直不觉得贝壳模式完全跑通了，他认为贝壳目前只是完成了从0到1，只是说能活下来了。那怎么才算证明跑通了呢？左晖给出了三个指标——

第一个，行业的效率能有比较大的提高。今天行业的人均GTV大概只有300万、400万左右，店均大概有2000万左右。贝壳对店面定了温饱线、中产线，分别是指店面的温饱线要达到年均五千万GTV，中产线达到年均一个亿的GTV，希望到2024年的时候，基本上90%以上的店面能达到温饱线以上；

第二个，消费者的回馈。这个行业的NPS值（New Product Standard，净推荐值，或口碑）非常低，整个行业的NPS可能是负数，链家在大概百分之二三十左右。左晖希望整个贝壳的体系用几年的时间把消费者的NPS提高到20%、30%左右。

第三个，完成服务者职业化。国内经纪人的平均从业时间大概只有六七个月，大概需要提高到30个月左右，基本完成行业的服务者服务化。

这可能不仅是对贝壳的一个要求，而是对整个行业的要求。

2018年4月23日，彭永东发了一封公开信，正式宣布“贝壳找房”上线（具体上线时间为该年2月28日），并表示要在不远的将来，覆盖全中国超过300个城市，服务超过2亿的社区家庭，连接100万职业经纪人和10万家门店，赋能超过100个品牌，“作为基础设施推动行业正循环”。

短短两年半后的2020年7月24日，贝壳集团向美国SEC提交了招股文件（F-1表格），招股文件显示，截至2020年6月30日，贝壳平台已进驻全国103个城市，连接了265个新经纪品牌的超过45.6万经纪人和4.2万家经纪门店。距离当初设定的目标几乎完成近半。

在贝壳的业务构成中，过去三年，存量房（二手房）交易占比在稳定下降，但依然占据主导地位，占比近60%。新房业务增速加快，今年Q2增长了128.6％。

彭永东表示，二手房仍然会是贝壳的基本盘：“二手房一定是房产交易的根本，是一个根。我有个比喻，它像农业一样，一个门店经纪人在社区边上，相当于春天要播种、夏天要施肥、秋天要收货，它具有时间差生意类型，不断的去维系社会里面连接，社区业务跟他保持联系，当用户有需求的时候，有很好的转化。所以我们二手房是整个模式的基础。”

有媒体让左晖回顾链家和贝壳的几个主要节点，他说：“我们的节点不是以上市前后来论的。”但梳理链家和贝壳的发展路径，你会发现，左晖踩准了每一个节点，每一步都在革行业的命——

• 2001年，创办链家；

• 2004年，定下一个原则：不赚差价，改变地产中介吃差价的“潜规则”；

• 2007年，升级ERP、聘请IBM做咨询，开启了现代企业管理实践（任正非当年也是聘请IBM做的服务咨询），先做战略，再做信息系统。据左晖说，当时链家的营业收入只有五六亿元，赚的钱几乎都给IBM做了咨询费，引入了IBM的“销售有效性模型”（缩写是SE）；

• 2007~2010年，初步形成了链家企业文化形成期，如“鼓励做雷锋，但不能让雷锋吃亏”，“管理者要脚底沾泥”，“管一级、带一级”等；

• 2010~2011年，提出“真房源”战略，网络公示的房源信息必须是真存在、真信息、真价格。

• 2011~2014年，开启全国并购，几乎所有经纪人素质较高的房地产中介平台都被链家收入囊中；

• 2017年，提出搭建平台，链家有一条规则：不要求是优质的服务，但要提供标准的服务，不追求100分，但必须保证60分。中国房地产行业最缺乏的是基础的服务和产品；

• 2018年2月28日，贝壳找房悄然上线；

• 2020年7月24日，贝壳集团向美国SEC提交了招股文件；

• 2020年8月13日，贝壳敲钟上市。

左晖在IPO现场说：“今天的主题是筚路蓝缕，什么叫筚路蓝缕？我想说，也希望所有贝壳的小伙伴们永远记住产业的艰难，永远记住我们是如何走过来的，我们是如何做难而正确的事情，创造了一个一个价值才走到今天的，也永远能够记住，也永远的相信自己。虽然我们每个人都很渺小，但如果我们在一起的话，能够创造巨大的价值，可动山林。”

“今天在我们平台上，在全中国100多个城市里大概有1万多名基层管理者，大家可能不知道这些管理者到我们这边来最少的时间大概都有7年左右。”左晖说。

所以，经过19年慢跑，从链家蜕变成贝壳，它的上市可以看作是一个长期主义者的胜利，也是资本的胜利。贝壳开盘价为35.06美元，较发行价20美元上涨75%，最终报收于37.44美元，涨幅87.2%，市值422.13亿美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