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冠群体免疫有多难？

18世纪后期，人类就发明了一种天花疫苗，但直到1979年才正式宣布根除天花。同样，对于新冠病毒，疫苗是实现群体免疫、控制病毒的关键。本文来自公众号：乐天行动派（ID：letianxingdongpai），原标题《新冠群体免疫道阻且长》，作者：霍林斯沃思

上月，印度某大城市的研究人员发现了令人惊讶的结果。在取自孟买贫民窟的近7,000个血液样本中，近57％新冠抗体检测呈阳性。

印度孟买达拉维（亚洲最大的贫民窟之一），一名卫生工作者正在筛查人们是否有新冠症状 / 美联社

人们对孟买当局和塔塔基础研究院进行的这项研究结果感到震惊，然而有些人对此则持乐观态度。孟买的贫民窟，几乎不存在社交隔离，当地的群体免疫力可能是目前全世界的最高水平。

纽约州卫生部赞助的一项研究显示，纽约当地新冠抗体检测为阳性的人数仅占14％。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根据印度国家疾病控制中心采集的样本，23.5％的德里人新冠抗体检测呈阳性，科学家认为，新冠痊愈者具有一定免疫力，但他们尚不清楚它的强度与持续时间。

群体免疫意味着一旦有足够的人口获得免疫，疾病就将停止传播——这一设想十分具有吸引力，因为从理论上讲，它可以为未感染者提供某种保护。

如果孟买贫民窟中一半以上的人感染了新冠病毒，那他们是否可以在没有疫苗的情况下实现群体免疫呢？一位专家认为可以。

据彭博社报道，印度国家流行病学研究所科学咨询委员会主席贾亚普拉卡什·穆利伊尔认为：“孟买的贫民窟可能已经实现了群体免疫。如果孟买人想要去个能避免新冠感染的安全之地，那里是不二之选。”

但是其他专家持谨慎态度。约翰·霍普金斯大学彭博公共卫生学院流行病学副教授戴维·道迪认为，研究人员的检测有可能产生了假阳性。

孟买传染病专家奥姆·什里瓦斯塔夫警告说，该病毒在人类群体暴发才不到八个月的时间，现在给出任何“确凿可信的结论”都为时过早。

即使孟买贫民窟确实已接近实现群体免疫，那也是付出了惨痛代价换来的。在印度的200多万病例中，该国商业首都孟买约占5%。根据孟买城市卫生局的数据，截至周一，该市已有6,940多人死亡。

正因为群体免疫伴随着高死亡人数的风险，印度卫生当局称该国当前并没有将实现群体免疫作为最终目标。印度卫生官员拉杰什·布山上个月对记者说：“将来，群体免疫可以通过接种疫苗来实现。”

什么是群体免疫？

群体免疫的原理如下：假设每个感染者会感染三个人，如果这三个人中有两个有免疫力，则该病毒只能使一个人生病。这意味着，感染这种疾病的人数会减少，随着时间的流逝，即使没有免疫的人最终也会受到庇护，因为他们接触到该病毒的几率微乎其微。

人群所需的免疫水平与疾病特性相关。科学家们尚不知道需要有多少人对新冠病毒有免疫力，才能实现群体免疫。

2020年5月12日，印度全国封城期间，移民工人聚集在孟买达拉维贫民窟外等候公共汽车 / CNN

根据世界卫生组织的资料，目前，科学家们认为，每个新冠患者会感染2至2.5人。但是这个数字可能会受到一些疾控措施的影响——例如，封城能降低这一数字。

我们难以知晓实现新冠群体免疫的门槛究竟是多少。最初，人们估计需要70％至90％的人对新冠产生免疫力。格拉斯哥斯特拉斯克莱德大学数学和统计学教授，亚当·克莱茨科夫斯基于目前科学家对新冠病毒传播的了解，测算出需要50％至75％的人对新冠产生免疫力。

麻疹是一个很好的例子。研究人员在20世纪初注意到，当68％的儿童具有免疫力时，麻疹感染率就下降了。但是道迪指出，在不接种疫苗的地区麻疹仍会暴发，这说明人类是会失去群体免疫的。

增强群体免疫的方式有两种：一是接种疫苗，人工获得免疫，二是感染病毒后痊愈，自然获得免疫。

这两种方式是引发争议的源头。

2020年7月9日，身穿防护装备的医疗志愿者在孟买达拉维贫民窟挨家挨户进行医疗筛查，他们正在读取一名妇女的体温 / CNN

最初，英国表示，它将允许新冠病毒在国内传播，以增强群体免疫。这种方法遭到抨击，批评者警告到这样做会付出沉重的代价：卫生系统负担过重，徒然增加死亡人数。如今，由于新冠死亡人数超过大多数国家，英国已经放弃了原先的群体免疫政策，根据约翰·霍普金斯大学的数据，受疫情影响最严重的20个国家中，英国的死亡率最高，每10万人中有69.63例死亡，而美国则是52.28。

包括印度在内的大多数其他国家/地区也采取了不同的抗疫政策。印度卫生官员布山说：“印度人口众多，群体免疫并不是一项明智的战略选择，它只会带来惨烈的后果和惨痛的代价。”

正如道迪所说：“只要使人群中的每个人都感染新冠，我们可以非常迅速地实现对新冠病毒的群体免疫……只是，在此过程中，会有成千上万人丧生。”

医务人员正在采集一名印度男子的血液样本 / CNN

自然获得免疫是否现实？

关于新冠病毒免疫的科研仍在进行中。

上月发表的一篇论文（尚未进行同行评审的医学杂志）发现，在新冠病毒发病后的20至30天，抗体反应可能会开始下降。

道迪说，抗体水平随时间下降并不一定意味着免疫力不会持续。其他病毒也会出现抗体水平随时间下降的情况，但人一旦再次接触该病毒，免疫力仍然能够再次响应，抗体水平会随之会上升。

据道迪说，我们对其他冠状病毒的免疫力往往不是终生的，只会持续数年。他认为：“我们期望人们对新冠病毒的免疫力能和先前参考的病毒相当。但这很难说。我们没有关于这种病毒的任何数据。”

抗体只是人体免疫系统的一部分，此外T细胞能帮助保护人体免受感染， B细胞可以产生抗体，这两者也是不可缺少的组成部分。

新加坡杜克大学国立医学院的高级研究员安东尼·坦托致力于研究新冠患者的T细胞，他认为：“人体的免疫系统犹如一个协作良好的乐队。”

7月，坦托和他的合著者在《自然》杂志上发表了一篇论文，他们从2003年非典痊愈者体内发现了T细胞，表明这些细胞可以持续至少17年。

普通感冒就是由冠状病毒引起的，科学家认为，几乎每个人在其一生中都感染过冠状病毒。这多少意味着许多人的T细胞可能会对新冠病毒产生反应。

但是现在，坦托说，假使T细胞真的能对新冠病毒产生反应，我们并不知道这些T细胞中有多少正在帮助对抗新冠病毒。

实际上，即使有了群体免疫，无论是自然获得，还是通过疫苗人工获得，它可能也并不会像想象的那样坚不可摧。

坦托的合著者、新加坡杜克国大医学院的高级研究员妮娜·勒·伯特指出，人类对感染具有完全免疫的情况很少。免疫力通常意味着一个人的身体能够对这种病毒作出足够快速的反应，截断病毒复制增殖的机会，达到遏制其感染他人的效果。

西班牙最新的新冠病毒研究对群体免疫倡导者来说是个噩耗

勒伯特说：“这是个好消息，但这并不意味着你不会被感染。”

群体免疫的悖论？

即使某些地区确实获得了群体免疫，可能也不会持续下去。

斯特拉斯克莱德大学的克莱兹科夫斯基说，病毒可能会变异，这意味着之前具有免疫的人不再对变异后的病毒免疫，或者一个人对病毒的免疫可能不会持续很长时间。

他说：“即使我们在某个时候实现了群体免疫，也有可能再次失去。我认为这不是灵丹妙药。”

道迪认为，群体免疫并不是解决新冠病毒的奇迹。“这并不意味着疾病会消失。这只意味着，1000年后，它可能就会消失。”

他指出，群体免疫能持续多久部分取决于该地区的人口流动，无论是贫民窟，还是整个国家，都是如此。假设没有免疫的人进入群体免疫区，人口的总体免疫力就会降低。如果大量的人群涌入，可能就意味着该地区没有免疫力的人群基数会饱和，病毒将再次开始传播。

假设，孟买某一个贫民窟存在群体免疫，当地人可能会不断流动，群体免疫的持续时间可能就会受此影响。马哈拉施特拉邦医学委员会主席尚特尔表示，贫民窟外的人需要贫民窟中的人为他们提供园艺，清洁和驾车等服务，因此这些人的接触范围并不局限于其居住的社区。

克莱茨科夫斯基预计，未来10年，世界上某些地方的人仍会感染新冠。即使某些地方有群体免疫，病毒卷土重来的可能性依旧存在，当人们拒绝接种疫苗时，情况更会如此。

克莱茨科夫斯基指出，尽管在世界卫生组织全球疫苗接种计划的领导下，疫苗接种的历史已有200年之久，人类只成功根除了一种致命疾病——天花。18世纪后期，人类就研发了一种天花疫苗，但直到1979年人类才正式根除天花，仅是取得这一项成功，人类就花了这么长时间。

道迪认为，对于新冠病毒，疫苗是实现群体免疫，控制病毒的关键。他说：“我认为人类将与这种疾病共存一段时间。但在我看来，未来，新冠病毒的死亡率和患病率会比现在乐观些。”

**本文原标题为《孟买贫民窟超半数居民可能患有新冠，群体免疫道阻且长》（More than half of Mumbai's slum residents might have had Covid-19. Here's why herd immunity could still be a long way off），作者是朱莉娅·霍林斯沃思（ Julia Hollingsworth），由埃莎·米特拉（Esha Mitra）于新德里发回报道，2020年08月13日发表于CNN网站（cnn.com）。

本文来自公众号：乐天行动派（ID：letianxingdongpai），作者：霍林斯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