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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 界面新闻(ID:wowjiemian),作者:董子琪、潘文捷、赵蕴娴,编辑:黄月
斯德哥尔摩当地时间下午1时,瑞典文学院将2020年诺贝尔文学奖颁给了美国作家、诗人露易丝·格丽克(Louise Gluck)。瑞典文学院的授奖辞为:“奖项授予她毫无瑕疵的诗人的声音,这种声音有一种朴素的美丽,使个人经验得以全球化。”格丽克诗集《直到世界反映了灵魂最深层的需要》《月光的合金》2016年由世纪文景/上海人民出版社引进。诺奖文学奖评审团主席Anders Olsson在宣布奖项时表示,作家本人得知这个消息都觉得十分惊讶。
《直到世界反映了灵魂最深层的需要》《月光的合金》世纪文景·上海人民出版社 2016年
露易丝·格丽克,美国诗人、散文家,1943年生于纽约,在纽约长岛长大,目前在耶鲁大学驻校写作。她在美国已经赢得了许多重要奖项,包括普利策奖和国家图书奖。她以自传性诗歌出名,目前已经出版有12本诗集,家庭生活、亲密关系是她写作的主题和重点,同时也着重创伤、欲望以及自然书写,并以书写孤独、苦涩和寂寞的坦诚态度著称,读者遍及美国以及全球。
此前,在一个短暂的线上采访中,Anders Olsson在被问及新冠如何影响到诺奖评审工作时表示一切照旧,唯一不同的就是开会和交流的方式改变了,就像世界上其他正在经历疫情的人们一样,但不变的是“对文学品质的关注”,他说,“每一年我们都会对到底何为文学品质进行激烈的探讨,但最终关心的还是文学的普遍性和全球性,也依靠那些可以从全球范围内提名的专家。” 全球化这个线索,也与露易丝·格丽克得奖的结果遥相呼应。
事实上,2019年诺奖文学奖评审团主席Anders Olsson在开奖前就揭示了评奖规则的变化,声称当年的奖项将会“开拓我们的视野”,扭转这个奖项长久以来的“欧洲中心主义”与“男性主导”的颁奖倾向。最终结果是,波兰作家奥尔加·托卡尔丘克获得2018年的奖项,奥地利作家彼得·汉德克摘得2019年的奖项。至此,诺贝尔文学奖已经有16位女性文学奖得主。
格丽克:四岁开始读诗,偏好渴望着一个倾听者的诗歌
在诗歌随笔集《证据与理论》中,露易丝·格丽克说,诗人这个词必须谨慎使用,它不是一个可以写在护照上的名词。她在回忆成长经历时写道,格言说,诗人的智力或职业的标志是对语言的激情,这种激情被认为是对语言最小沟通单元——对词语的发狂反应,诗人被认为是不能充分理解血红色这类词语的人,但她的经历并不是这样。从四岁起,她就开始读诗,偏爱简单的词汇,对诗中存在的上下文的多种可能性感到着迷。她开始阅读莎士比亚的诗歌,后来扩展至布莱克、叶芝、济慈和艾略特,那时的她已经感受到诗歌传统的神奇之处,她最早的写于五六岁时的诗是这样的:
如果猫咪喜欢煎牛骨/而小狗把牛奶吸干净/如果大象在镇上散步/都披着精致的丝绸/如果知更鸟滑行/它们滑下,哇哇大叫/如果这一切真的发生/那么人们会在何处?
格丽克回忆道,在她出生的环境里,任何一个家庭成员都有权将其他人的句子补充完整,像这个家庭的大多数人一样,她有强烈的说话欲望,但这欲望经常受到挫折,她很早就产生了一种强烈的意识,如果不能精确、清晰地说出观点,说话就没有意义。在女子普遍无法接受好的教育的时代,她的母亲进入了韦尔斯利学院,并在婚后成为了家务总管式的道德领袖;而她的父亲是来自匈牙利的移民后代,他想要成为一个作家,但是被认为缺乏某些品性,比如对被拒绝的恐惧的忍耐力。
在成长阶段,格丽克曾尝试了包括绘画在内的其他艺术媒介,认为自己也有些天赋,但与诗歌相比,视觉艺术对她来说不够亲切,因为写作更适合小心谨慎的性格,文本的编辑之处可以保留,而画家的涂改一旦完成就不可修复。此外,她作为一个读者,也体验到了诗歌说话的两种基本模式:一种是对读者而言像是知心好友,一种更像是被窃听的沉思,而她更偏好预设着或者渴望着一个倾听者的诗歌。
2016年,时任美国总统奥巴马授予露易丝·格丽克美国国家人文奖章。
在耶鲁大学格丽克的诗歌研讨班上,所有人每星期都要提交一首诗,并且阅读评论其他人的诗作,格丽克也不例外。但在长达两个半小时的研讨课上,只会集中讨论三首诗歌。2014年,她在接受《华盛顿广场书评》采访时表示,一个人在五分钟的时间内可以说很多,但新的观点需要反复推敲,她认为自己写诗的过程也是如此,顿悟和灵感不断,而唯有去凝视、思考这些刹那之光,事情才会变得有趣。她的写作方式受其老师、诗人Stanley Kunitz影响。
“我可以从一首诗中窥见它的力量和新鲜感、一种令我珍视的东西,但在某些地方,它又变得枯萎、凝滞——他(Stanley Kunitz)总是能正确地指出这些地方并把稿件退还给我。他都说了些什么呢?不是‘回到图纸板上去’。它更多地与劳作相关——‘拿着铁铲回到田野里去’、‘回去修高速路’。我想,这是我所相信的那种献身,因为我是个写得很慢的人。”
译者柳向阳:借古希腊神话书写自己从而超越“自白派”
柳向阳是露易丝·格丽克在国内的主要译者,他翻译的格丽克诗集《直到世界反映了灵魂最深层的需要》《月光的合金》出版于四年之前,此后也翻译过这位作家的诗论与散文。
在接受界面文化采访时,柳向阳评价诺奖得主格丽克“作为当代诗人是剑走偏锋的”。他认为其诗歌生涯有两个明显要点:一是继承古希腊传统,一是超越“自白派”传统。“她主要是回到古典,研究古希腊。当代诗人里有人会写一点点古希腊的东西,但是像她这样做是很少的。”
在超越“自白派”方面,柳向阳与我们分享了对她个人经历的一些了解。因为有厌食症和失眠,格丽克瘦得很厉害,需要心理治疗,她中学没有上完就辍学了。格丽克把疾病变成了写作的底料,有人于是称她为“后自白”派——“自白派”的诗人,比如西尔维娅·普拉斯、安·赛克斯顿,都自杀了,人生是死路一条。柳向阳说,“格丽克最早也是沿着‘自白派’的道路来走的,但后来她战胜了疾病,方法就是借古希腊神话来写自己,从而超越他们。具体的技巧比较多,最典型的就是心理学的方法,因为她自己接触了长期的专业心理治疗。”
除了译者的身份,柳向阳自己也写诗,“一看她的诗歌,我觉得很好,所以在2006年到2016年期间一有时间就在译路易斯·格丽克,当时我也在译杰克·吉尔伯特的诗。”在回忆翻译格丽克诗集的契机时,他说,“她在美国很有名,但国内没有人在译,吉尔伯特在美国也不出名,诗选也都不选他。露易丝·格丽克的《直到世界反映了灵魂最深层的需要》是我和好朋友范静哗一起翻译的。”
格丽克获奖让这位译者感到意外和吃惊,“但我觉得诺奖总归是有眼力,我们也需要往伟大传统回归,回到纯文学,回到诗歌。我觉得(诺奖)老在外面(关注)那些太通俗的东西,应该回来了。诺贝尔奖应该是理想主义的,而纯文学最能代表我们内心。”他接着说,“我一直认为村上春树、阿多尼斯是不会获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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