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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10-13 17:37

对抗“系统”的人:“骑士盟主”和他的外卖江湖梦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全现在(ID:quanxianzaiAPP),作者:李一鸣,题图来自:视觉中国


9月初,一篇名为《外卖骑手,困在系统里》的文章刷了屏。但在全现在走访的数位骑手中,除了陈国江,没有人看到这篇文章,也并未感受到来自平台和顾客的善意。在陈国江看来,“改变不了什么,包括那个文章。”


“大家好,我是外送江湖骑士联盟盟主。”9月17日,从修车铺出来,陈国江掏出手机,将前置摄像头举到脸的斜上方,说出这句他几乎所有视频的开场白。接下来五分钟的长镜头,他即兴发挥,一个字都没打蹦儿。


视频讲的是一名外卖骑手找他帮忙购买电动车的故事。


次日凌晨,这条视频配了字幕的完整版陆续出现在短视频平台、微博、朋友圈动态以及数十个微信 群聊中——这是陈国江所能传播到的全部范围。


蜂鸟蓝色工服、牛仔裤、运动鞋,视频里,陈国江一直是这身打扮,用他的话说,这叫人设。陈国江是贵州毕节人,说起话来有点“南”“兰”不分,平台的名字从他嘴里蹦出来,会被字幕自动识别为“欧了吗”。


极少有人知晓这位盟主的大名,但在北京外卖圈,不少人知道,无论交通事故、合同纠纷、官司仲裁、租房买车,只要道一声“盟主”,后者不说直接把事办好,也总能找到人疏通。每次打开微信,陈国江总能发现好几十条涌进来的消息。他一个个点开、回复,这是盟主的日常,他乐在其中。


陈国江组建的“骑士联盟”是一个外卖骑手互助与交流的平台——确切地说,是十一个微信群。目前,已经有数千名骑手加入其中,大多数成员遇到问题,都会直接找到身为“盟主”的他。


陈国江在送餐途中。李一鸣 摄


一、江湖


找陈国江帮忙买电动车的叫杜轩,十九岁。当初从河南县城跑到北京是为了实现摄影梦,发现养活不了自己,就干起了外卖。因为平时跑单都是一个人,加上长期独居,去取餐时又被人偷了手机,今年六月份,他患上了双相情感障碍,休养了一阵。最近迫于生计,重新出来送外卖。


杜轩初入“江湖”,一脸嫩相,不懂得世故人情。有朋友把陈国江介绍给他,说是有什么事都可以找盟主帮忙,盟主感性,要想办法打动他。


“求求你,帮帮我。”杜轩给陈国江打了电话。一听这话,陈国江当时就“受不了了”。约好时间地点,他跨上车出发,并承诺要把这桩事尽快在下午办好,这样还能赶上晚上的派单高峰。


陈国江长着张娃娃脸,怎么看都不像过了三十的。但握了手,就能感受到远超其年龄的摩擦感。这些年,这双手摸过工厂的传送带、锅铲炒勺,最近则是外卖提袋与电动车把。右手虎口处纹着一只老鹰,那是五年级辍学时留下的。


“找人帮忙了,见到朋友了,你怎么也得递支烟、买瓶水。”在买二手电动车的修车铺,陈国江一边挑车,一边教育杜轩。看着杜轩奔出去,他跟在后面喊,“记着别买矿泉水,买饮料。”


陈国江由里到外透着江湖气,他也确实在北京混了十二年江湖。这十二年对他来说就是一个圈——兜了一圈,又送起了外卖。


骑士联盟成员送给陈国江的“盟主”旗。李一鸣 摄


2009年刚到北京时,外卖员是他的头一份工作。


十年前还没有移动互联网,没有订餐平台,更没有系统里不停跳动的倒计时,陈国江专门给一家餐馆跑腿。他懂得变通,会主动跟客户打电话沟通时间,十一点半送一趟,十二点再送一趟,规划好线路,折腾两个来回,餐基本能送完。剩下的时间,他就在餐馆里泡着,学手艺,学经营。


手艺学得差不多了,又有了点积蓄,陈国江拉了个厨子,包下一家网吧的食堂,再后来,直接开起了小餐馆。彼时正赶上在线外卖平台“饿了么”在北京铺市场,陈国江有脑子,把店面挂到平台上,并推出了“加一元换可乐”的优惠套餐,每天的营业额从两千元提到了四千元。


但这还不够,陈国江想闯出个名堂。他向全现在透露,2015年11月,自己贷了几十万元,拉上伙计们,盘下了一家700多平米的饭店。“之前那个小饭店做外卖,一个月能挣四五万。”他算了算,“只要大饭店不赔钱,年收入能达到六七十万。”刚开始生意还不错,陈国江一度觉得自己在北京“做了人上人”。他跟老家的妻子离了婚,把自己完全交付给北京的江湖。


可没到两个月,他意识到小门面跟饭店,经营难度完全不是一个量级。大饭店不仅没盈利,还把外卖餐馆的收益全都吃了进去,为了及时止损,才半年,他就把三分之二的店面都盘了出去。等两年后饭店最终无奈闭店时,房租加上工资,陈国江一算,总共赔了近两百万。


转了一圈,陈国江决定干老本行。但十年过去,外卖行业早已改头换面。


继“饿了么”之后,美团外卖、百度外卖、到家美食会等外卖平台相继成立,此时的外卖员已经不再属于餐饮业的商家,而是有了统一的工服,有了各自的平台,还在2020年2月被认定为一种新职业——网约外卖员。据美团研究院发布的《2020上半年骑手就业报告》(后称《报告》)统计,截至6月31日,美团有单骑手数量约为292.5万。而饿了么蜂鸟即配官网显示的骑手数量则为300万人,二者合计约600万人。


陈国江变成了百万大军中的一个个体,城市潮汐暗涌里的一滴水。


二、暗涌


在这片暗涌中,和陈国江有着相同境遇的不在少数。


跑久了,他发现,不少外卖员都有一屁股负债——要么是生意亏损,要么是欠了网贷和赌债。陈国江早前和一个外卖员拜了把子,后者因为赌博,花光了当兵八年攒下的全部积蓄。


据陈国江判断,外卖之所以能成为包括他在内的百万人的选择,无非是因为它无需技能、收入高、来钱快,还能自己安排时间。据《2019及2020年疫情期美团骑手就业报告》调查显示,时间灵活、收入可预期、多劳多得、收入相对提高,是吸引骑手从事外卖行业的主要原因。但它们的背后还有一面,那就是孤独感与低贱感。


陈晋科今年33岁,在北京跑了三年外卖,这之前也没干过什么“正经工作”。他告诉全现在,之所以从山西县城老家出来,是因为花光了结婚的份子钱。他本以为干外卖能多接触人,入了行才发现,和人的交流基本限于到商家取餐时说“美团X号”,以及给顾客打电话时说“请您下楼取餐”。


在陈晋科看来,外卖员最大的敌人是保安。写字楼、学校、小区,往往不允许电动车进入,他需要一路小跑,才能努力赶上系统所设定的时间。一次,他到小区门口,习惯地停下电动车拎上外卖准备往里跑,却被一米八的保安从后面揪住衣领,硬生生从地上提了起来。


陈晋科没告诉老婆孩子他送外卖的事,他觉得这份工作没什么尊严。他也不喜欢穿工服,不想让自己被贴上“外卖员”的标签。


陈国江可不这么看。送外卖工作时间灵活,每天都能见到现钱,据他透露,自己一个月下来,能挣上一万块钱。每月到手的数字,加上虚幻的自由感,让他深陷其中。


“干了别的,还是想着干外卖能拿到的数字,干不多久你还是得回来”,陈国江说着,握紧车把埋头骑车。送餐时,他一手握住手机,一手提住餐袋,两腿紧捯,额头冒汗。他逐渐习惯了这样的生活——按照规划的线路跑,紧张地倒计时,小心计算自己今天收入多少钱,又扣了多少。


但除了赚钱之外,陈国江总还想干点儿什么,他更喜欢把人生攥在自己手里的感觉。


“多个朋友多条路”,陈国江总说。但外卖行业流动性大,整个北京城都是他们的工位,在固定片区里倒是能有几个熟面孔,但大多时间都飞驰在各自跑单的路上。2019年7月前后,陈国江想了个法子,他打印了自己的微信二维码,贴到配送箱上,又加上几个字:“外卖骑手交流群”。


果然有用。当天,陈国江打开微信,就有四十多条好友申请涌入。短短几天,他建起了两个群,总共两百来人。在群里,骑手们每天分享着自己跑单路上的经历,哪个商家出餐太慢、哪条路线规划得离谱、碰到了什么不讲理的顾客。


作为群主,陈国江开始每月组织一次聚餐。


9月21日,骑士联盟第十九次聚餐合影。李一鸣 摄


陈晋科觉得,虽然这份工作没什么尊严,但骑手之间总会有一种“天然的信任”。他告诉全现在,每次到写字楼送餐时,在供外卖员乘坐的客梯里,骑手们虽然彼此并不认识,但总会自然地按照楼层分配订餐。这样,每名骑手就只需要去一个楼层,大大节约了送餐时间。


在群里,陈国江找到了归属感。但这还不够。他想做的,是建立一个属于外卖员的组织,而让他开始产生这个念头的,是一起车祸。


三、车祸


车祸可算是外卖骑手这个行业中的家常便饭。


来自上海公安局交警总队的数据显示,2017年上半年,上海平均每两天半就有一名外卖骑手伤亡;2018年,成都交警7个月内查处外卖骑手事故196件,伤亡155人次;2018年9月,广州市查处外卖骑手交通违法近2000宗。


2019年1月底,眼看年关将至,陈国江还想再跑几天,多挣点钱。跑单路上,陈国江总会时不时找一找有没有顺路订单,他打开系统,选择了一条,点击了抢单。


但这一单,陈国江没能送达。疾驰穿过华威路与左安路交叉口时,他被一辆侧方驶来的汽车撞翻,身子狠狠摔到地上,左脸磨掉了一层皮,眼睛也睁不开了。交警到现场,判定陈国江负七成事故责任,车主也爽快,当场赔了7000块钱私了。


拿着钱,陈国江在急诊室住了三天,花完了七千块。按照平台要求,外卖员每天要缴纳三元的保险费。陈国江事后想赔保,却被客服告知,由于当时没走交强险,他无法拿到相应保险金。


平台每天会扣除骑手三元服务费,作为保险费。图片来源:蜂鸟众包APP截图


几个月后,他得知,自己当时已经是幸运的。2020年4月,一位受伤的外卖员向已经成为“骑士联盟盟主”的陈国江求助,说自己同样遭遇了车祸,事后却再也联系不上车主。住进医院,等着他的只有八万元的医药费,和一条在未来一年半里无法正常运动的左腿。


从那时起,陈国江就想着,得有个机会和平台谈一谈。不是跟客服,而是跟那个制定规则的人。


陈国江说,要是能一直风平浪静地挣钱,也许这事也就过去了。可他从医院出来不到半年,又遇上了麻烦——2019年5月,他接到一个跑腿订单,顾客需要陈国江到宜家购买一件围裙。当他骑了五公里赶到商场时,顾客却说,围裙不是自己想要的颜色,订单取消。


陈国江委屈之余,想找顾客要十块辛苦钱,却被顾客投诉,说他违规索要小费。最终,陈国江被平台罚了100元。“在这,没有你骑手讲理的地方。“陈国江说。


四个月后的一件事,让他彻底爆发了。


2019年9月底一个晚上,陈国江骑着电动车跑单,屏幕中的画面显示,前方是这条系统规划线路中的最后一站。突然,一条新消息提醒弹了出来,陈国江紧了下车闸,低头瞟了一眼。


“由于身份信息与事实不符,您的账号将被永久封禁。”他猛握了一把刹车,顿在路上。


他到“饿了么”总部讨说法,对方分析,可能因为他之前被治安拘留过。陈国江对此无言以对,当年干小餐馆时因为没有营业执照,他被带到看守所拘过四天。


待他注册好账号重新开始,平台上的单价和奖金就开始刷刷地降,一个月算下来,收入被打了个八折。那段时间,群里的骑手们每天都在吐槽。饿了么骑手周永帅告诉全现在,平台单价会不时变动,每当春节或国庆节假期过去,订单价格都会迎来一定幅度的下降。


看着订单一单单超时的时候,被投诉的时候,被顾客和店家骂的时候,他总会冒出些“过激”的想法,随即打消,“做了,牺牲你一个,能改变什么呢?”


但心里那口气依然咽不下去,他打算换个方式找平台讨说法。


四、盟主


2019年12月,陈国江把微信名改成了“外送江湖 骑士联盟 全国盟主”,还是用老办法,印广告单,上面写着“骑士联盟”“全国全平台骑手团结/互助/交流/共享群”。早期入群的骑手们帮忙一起宣传,就这样,联盟群里的人渐渐多了起来。


截至2020年9月,陈国江成了十一个骑士联盟群的群主,每位联盟成员还拥有一个数字编号。


既然做联盟,就要做大,陈国江说。他在短视频平台注册了账号,还买了身侠客装扮,对应自己“骑士联盟盟主”的身份。他找了个小公园,戴上假发,扣上草帽,围上斗篷。手机一架,拍了几段视频,上传到平台。再搞几张自拍,加上滤镜,用来当微信、微博、快手的头像。


想要打出名声,光靠人设显然不够。陈国江夸下海口,兄弟们的事,只要能办,他概不拒绝。


解决交通纠纷、联系法律援助、找房子、租电池,他什么都做。上述那位出了车祸的外卖员,正是通过朋友引荐找到了陈国江。在陈的帮助下,他联系到了法律援助机构,垫付了五万元医药费,还得到了一万元保险赔偿金。


这件事被陈国江做成了视频,置顶在自己的快手主页。他想让更多外卖员知道,“有事找盟主”。他不会错过任何一个机会,告诉群里的骑手们,他帮谁讨回了多少钱。


8月初的一天,凌晨一点半,一位骑手找到陈国江。因为碰掉路卡杆,她被岗亭的保安和村民索赔两千元。陈国江骑上车直奔过去,还不忘打开视频。在现场,陈国江发现,那个杆子是用胶带缠上的,本就不是骑手的责任,更不用直接换新。


最终,他假用“配送站站长”的身份,将索赔价格被“砍”到了280元。


“盟主”的身份也给陈国江带了了实惠——如今他的两个微信号总共有九千多名好友。他因此做起了统一办理健康证的业务,也为电池租赁公司代租电池,租出去一个电池,他能赚20元。算下来一个月,单是租电池,就能为他带来每月六七千块钱的收入。


“盟主陈国江”已经不需要每天在系统的催促中跑外卖了,现在,他基本只接远程的“优质订单”。他每天中午起床,凌晨的时间则大多用来剪视频。


陈国江在回复骑手的求助信息。李一鸣 摄


五、舞台


越来越多骑手认得陈国江的脸了。偶尔碰到骑手间的纠纷,他一到现场,“盟主来了”,双方立马就能和好。


除了解决纠纷,陈国江还经常在群里充当“导师”,教大家如何申诉、如何跟顾客和商家打交道、如何正当防卫。直播中,他告诉兄弟们,少接低价订单,因为这只会让平台的单价一再下降,“不要让系统觉得,你是一个老实的、什么单就接的人”。


他管这些看作“对外卖员群体的市场教育”。他总期待着,有一天“上级部门”能够关注到外卖员权益,成立协会,保护大家的利益,“只要他们能参与,这个问题很好解决。”


除了睡觉,他随时都在网络世界中保持在线,在那里,他永远是那个一呼百应的盟主。2020年6月,有北京电影学院的研究生找到了陈国江,想拍摄以外卖员为主题的纪录片。陈国江一口答应,三天两头地发微信问过去:“什么时候来拍我?”


也有粉丝找上门来。8月初,自称“盟主粉丝”的许荣枝从泉州来到北京,租下陈国江提供的铺位,开始跑外卖。刚开始两天,许荣枝很兴奋,一天能挣300元,到现在,就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状态。他对陈国江也有了意见,“没有团队,没有资本,干不成大事。”


陈国江其实也不是很看得上这些兄弟们,“目光短浅,只看眼前的利益,不会为整体的权益考虑”。他觉得很多骑手都被平台“套路”了,他把外卖行业看作一个无法逃脱的就业陷阱——表面上是虚高的数字与自由的生活,一旦踏入,就只能接受不断下降的单价、无理的扣款,周而复始。


但线下聚会总归是要搞的,在这种场合,陈国江能找到自己心心念念的江湖。


9月21日是骑士联盟的第十九次聚会,地点定在了十里河民天酒楼二层宴会厅。这天,陈国江把韩永亮请到了现场。今年8月,韩永亮因为一条“三问王兴”的抖音视频,引发了舆论关注,成为了骑手中的“大V”。


韩永亮比陈国江现实得多。他告诉全现在,抖音只算是他的副业,在发布了那条火爆全网的视频后,他新增了2.2万名粉丝。从此,他发布的每条视频都会带上“三问王兴”的标签。


韩永亮在聚会上发言。李一鸣 摄


9月初,一篇名为《外卖骑手,困在系统里》的文章刷了屏。有网友指责外卖平台过分压榨骑手,更有人直言,“外卖系统是一种人利用AI对另一种人的霸凌”。饿了么、美团两家平台相继做出表态,称要更好地优化系统。


但在全现在走访的数位骑手中,除了陈国江,没有人看到这篇文章,也并未感受到来自平台和顾客的善意。在陈国江看来,“改变不了什么,包括那个文章。”


韩永亮对维权之类的事没什么兴趣。他说自己当时拍那个视频,是因为当天晚上发现自己被平台扣掉了八九百块钱。被陈国江请进联盟后,他发现,群里的抱怨声太多了,“聚集了很多负能量的人”。至于聚会,也是陈国江再三邀请,他才从中关村一路骑到了十里河。


“想要改变,怎么也得到人家马云那种层次吧。”韩永亮说。


他买过两门抖音推荐的“理财课”。北斗卫星升空时,他看到新闻,随即重仓了三千股,自认为赶上了行情,“肯定会暴涨”。结果几天下来,亏了数千元。


自称西直门骑士联盟盟主的马东升,跟陈国江一样,也是因为开餐馆赔了钱才来跑外卖。据他透露,自己现在在做一个“大宗农产品交易平台”,已经“年入百万”了。之所以参与外卖员聚会,无非是想“结交朋友,一块挣钱”。


听完陈国江的演讲,马东升说,“明白了,我们是做金融的,盟主是做短视频的。”


在外卖员群体中,很多人和马东升一样,把这份职业当做一份过渡,希望在其中积累金钱和人脉,有一天能建立起自己的事业。《报告》显示,57.5%的骑手未来一年最大的愿望都是“想赚点钱,自己创业,做点小生意”。至于集体权益,都是身后事,不会太上心。


但陈国江却似乎依然沉浸其中。那天的聚会上,他几乎没怎么落座,而是举着话筒,忙着在舞台上演讲,介绍“嘉宾”,在不同的酒桌间串场。


聚会上,每一桌都会和陈国江喝一杯。李一鸣 摄


陈国江很少喝酒,但在掌声中,竟也有些微醺,脸颊泛起红光。在这个舞台上,他不是外卖员,而是几万粉丝的“骑士盟主”。“这些兄弟都是因为我来的”,他喜欢这种被人需要的感觉,这让他觉得自己“挺厉害”,“不被人需要,那你不就完蛋了么。”


天色已晚,筵席将散。陈国江在拥簇中走到酒楼门口,那里摆着一排排贴着“骑士联盟”广告单的电动车。陈国江掏出手机拍下一段视频,作为下一个作品的素材。


兄弟们来自这个城市的各个角落,陈国江和他们一一作别,那只纹着老鹰的手始终攥着的,是那只他为了聚会,特意购买的麦克风。


聚会结束,陈国江与骑手告别。李一鸣 摄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全现在(ID:quanxianzaiAPP),作者:李一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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