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柳野蛮生长

本文作者：王妍，编辑：李悦，头图来自：视觉中国

2003年9月，贵州茅台股价陷入最黑暗的时刻。

上市两年，茅台始终保持着稳定的业绩增长，股价却一路阴跌，两年下挫近两成，最低竟然跌到了20.71元。

当时公司半年报公布的股东新动向显示，原十大股东中的三家基金公司不约而同地选择了减持，退出前十大股东之列。

整个白酒行业都风声鹤唳。1997年爆发的亚洲金融危机，叠加后来的重重限制政策，致使中国高档白酒销售受到巨大影响，价格倒挂，行业整体出现负增长。

当“聪明资金”纷纷逃离时，散户冯柳选择悄然入局，花3万元买了茅台，成了它的小股东，并开始以“茅台03”的网名活跃在投资论坛。

冯柳本人肯定也未想到，自己会因茅台而起，在A股历史中扮演一个重要的角色。

如今，贵州茅台已一飞冲天，股价一度达到1828元（后复权价格为13534元，Wind数据），市值超过2万亿，成为中国股市最耀眼的存在。

在茅台上一战成名的冯柳，几经辗转，现在也赫然成为继王亚伟、徐翔之后，中国股市上最神奇的私募基金经理之一，江湖上到处都是他的传说。

冯柳，何许人也？

1999年冯柳从江西财经大学毕业后，来到一个小县城做销售员，兜售着妇孺皆知的娃哈哈。

在此期间，生性孤僻、不喜社交的冯柳，业余生活就是靠看书打发时间。

那时，销售员的工作就是不折不扣的地推，因为面对面推广是快速出货的最佳方式，而这却是冯柳不擅长的。做了没多久，他打心眼里对这个行业产生了厌倦感，萌生了辞职转行的想法。只不过，他不知道下一步该去哪儿，做什么。

不久后，朋友无意的一句话，彻底改变了冯柳的人生轨迹。

2000年的一天，朋友在聊天时谈起了股票，冯柳对这个能让人日进斗金也能令人倾家荡产的“新鲜事物”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好奇心驱使下，他从书店买回了一本《证券分析》，正是这本书改变了他的一生。

由于工作地方偏远，没有证券公司可以开户，冯柳压抑着对资本市场的向往，过了三年白天上班、晚上钻研书本的生活。

反复钻研后，冯柳看到了股市的机会，而他也不想再等了。

2003年，冯柳正式辞职，一路南下来到广东，成为了一名专职股民。他开户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花3万元买了茅台。

这一年是贵州茅台股价的至暗时刻，但也是中国白酒“黄金十年”的开端。2003年起，中国GDP连续五年保持两位数增长，经济提速促进政商活动增加，对于高端白酒的需求与日俱增。

2003年至2006年年中，冯柳抱定茅台的近三年间，茅台股价上涨了约6倍，这让他挖到了人生第一桶金。

在茅台上尝到甜头后，冯柳迷上了白酒。而“喝酒”也成了他后续投资生涯中最为重要的组成部分。

为了纪念茅台带给他的财富，冯柳将网名定为“茅台03”，并在闽发论坛持续分享自己的投资心得，收获了一票粉丝。一些散户看到帖子后跟着他买股票，即使有些信息是滞后的，他们还是赚了不少钱。

闽发论坛关闭后，冯柳转战淘股吧、雪球，期间仍有一些粉丝追随。这些论坛也见证了冯柳从普通散户到超级牛散的过程。

2012年12月，冯柳在淘股吧总结自己的投资历程时说：“过去9年，我取得了93%的年复利回报（注：也就是9年370倍），有部分原因是我始终紧扣高成长思路，但更重要的是过去的经济给予了我这样的机会，并且恰好是在我能理解的领域里。”

冯柳370倍的投资回报大多是由白酒贡献的，除茅台外，山西汾酒也扮演了举足轻重的作用。

2006年年中，冯柳判断山西汾酒会有更好的投资机会，便将茅台的全部仓位进行了转移。7个月后，山西汾酒股价上涨至47.5元/股，比同期茅台多涨了55个百分点。

但是山西汾酒发布的2007年一季报业绩不符合他的判断，于是冯柳迅速出清，也回避了此后的汾酒大跌。直到2008年10月下旬，冯柳认为山西汾酒2008年三季报业绩转好，遂于10元/股的价格低位入局，获得了更多的筹码。

2011年年底，山西汾酒已到达高位区间70元/股附近。冯柳发帖说白酒的主导逻辑正在发生改变，未来一段时间内的成长速度和不确定性都会有下降风险，他随即套现离场转战医药。

复盘2008年10月到2011年底这三年的市场走势，汾酒股价最大涨幅达8倍。

几年后，同样是山西汾酒，相似的戏码又上演了一番，而冯柳的身份却变了。

千里马和伯乐

2015年初，一家名为高毅资产的私募基金低调成立，董事总经理中赫然出现了冯柳的大名，公司董事长则是资深投资人邱国鹭。

邱国鹭的成长路径与冯柳截然不同。从出生起，他就与资本市场结下了不解之缘。

有一个厦门大学财政金融系主任、经济学院院长父亲，不管是思维还是见识上，邱国鹭始终是远远高于同龄人的。从厦门大学财政金融系毕业后，邱国鹭来到美国攻读硕士和博士学位。因为不愿花时间写博士论文，上完博士课后，他就带着硕士文凭进入了职场。

彼时正值纳斯达克泡沫顶峰，美国就业形势很好。硕士学历本是难以直接进入买方的，但受益于科技股泡沫，他如愿加入了一家名为“韦奇资本”的私募担任策略分析师。

在这里，邱国鹭学到了“先进”的投资理念——价值投资，同时也受到了公司的极大重视，短短五年半从研究员晋升到合伙人，并获得了公司一部分股份。

2005年，他放弃了在韦奇资本的股份和职务，与两名合伙人成立了一家对冲基金。直到2008年美国次贷危机爆发，机缘巧合下，邱国鹭选择回国，加入南方基金担任投资总监。

2014年初，邱国鹭离任南方基金投资总监，花了近一年时间搭建高毅资产初始团队，拜访了数百位基金业人才，其中包括业内有名的基金经理和各大论坛上的优秀投资者。

冯柳在论坛上的体会分享正是吸引邱国鹭邀约的关键。

邱国鹭不在意人才是否是科班出身，也不以过去投资成绩作为唯一考量标准。照他的话说，高毅资产挑选基金经理的门槛很高。最重要的是，要有一套完整、成熟的投资方法和体系，而这套逻辑除了能自圆其说，还要满足可持续性原则，只有运气的话，业绩难以长久。

在高毅，各位基金经理是相互尊重的，公司也极少开会，基金经理的投资决策完全独立，就连产品开放和封闭也由基金经理说了算。

更有意思的是，高毅资产的产品命名也是以基金经理的名字来定，比如邓晓峰管理的产品就叫高毅晓峰1号，卓立伟管理的就叫高毅立伟精选。冯柳管理的产品命名为高毅邻山1号远望，巧合的是邻山和“03”读音非常相近，外界猜测这是因为2003年对于他有着重要的意义。

近十年最好的赛道

做散户的时候，冯柳在贵州茅台和山西汾酒上收获颇丰。2015年11月开始管理私募产品后，他在山西汾酒和顺鑫农业两个股票上多次利用低位抄底、越涨越卖策略，也取得了不错的收益。

2016年一季度，冯柳在山西汾酒建仓370万股，进入了公司前十大股东之列，后经过频繁的增仓减仓，直至2017年三季度退出前十大股东。在此期间，山西汾酒上涨了200%，高毅邻山1号整体收益达到100%。

2018年一季度，冯柳入局顺鑫农业，一季度建仓730万股，二季度增持至850万股，三季度退出前十大股东之列，半年时间顺鑫农业逆势上涨140%。

截至当年10月30日，高毅邻山1号的收益率为399.04%，年化收益38.32%，是私募行业的佼佼者。

猛攻消费领域，按照冯柳的话来说这是必然的选择。因为散户具有天然的信息劣势，而消费领域相对透明，可以让投资者处在相对公平的信息环境中。

冯柳能够成功，主要还是选择了以白酒为代表的消费股。近十年，消费成为拉动经济增长三驾马车的主力，对GDP的累计贡献率从2010年底的37.3%逐渐上升至2019年底的57.8%。

白酒更是优质赛道中的优质资产，从2002年至今的18年历史中，中证白酒行业指数累计上涨1400%，同期上证指数涨幅仅为100%。从行业属性来看，白酒行业几乎是国内消费行业最好的赛道之一，历史投资超额收益非常显著。

茅台作为白酒龙头，行业地位难以撼动，能够为坚定持有的投资者带来高额收益也是必然的。茅台成就的不止是冯柳，还有段永平、但斌等一众投资界大佬。

2004年，但斌成立东方港湾就买了茅台。在公开场合，但斌曾多次发表茅台就是活菩萨，是给大家送钱的言论。他认为只要中国的白酒文化不消失，茅台的行业地位是永恒的。持有茅台至今，但斌在茅台上已经取得了十几倍的收益。

事实的确证明，虽然茅台股价居高不下，但王者依然是王者，市场始终愿意为它买单。

抄不来的作业

冯柳始终认为，市场的力量是不可估量的，自己则是非常渺小的，就像胳膊永远拧不过大腿。他说，市场永远是正确的，因为市场的智慧是大于个人的。那些高关注度、高参与度的股票，必然有它的道理。

草根出身的冯柳喜欢用弱者思维挑选股票，“敬畏”市场的力量，拒绝杠杆但长期坚持高仓位运作且不控制回撤。

理性之外，他也喜欢用买彩票的方式去炒股，“反正大家都不了解，试错成本不高，向上弹性又很大”。

技术派用K线分析公司未来的趋势，判断能否在这只股票上赚到钱，冯柳则会通过K线走势了解公司的真实情况。他认为当利空消息出来后，股价不跌或下跌很快被收复，表面这些公司有很强的不可变更逻辑，是值得关注的。

冯柳说自己不择时，但看他的持仓，很多股票就是底部入场的，经常还能卖在相对高点。

就像顺鑫农业，股价徘徊在20元上下好几年，冯柳却唯独选在了2018年一季度入场，买入后半年，股价就上涨一倍。

对于入场和出场时间，冯柳无疑有自己的节奏，散户照搬策略的话大概率会被坑。

今年三季度，冯柳的几个大操作又显示了他的变幻莫测。

10月31日，世纪华通披露的三季报显示，冯柳突然撤出了公司前十大股东名单。在今年年中时，冯柳对其持仓比例还高达4.82%，持仓市值超过40亿，位列第五大股东。

这意味着冯柳在7、8、9这三个月进行了大刀阔斧式地减持，其间世纪华通股价大跌了25.38%。从世纪华通的历史走势来看，冯柳在这只票上可能并未赚到什么钱。

这个季度，冯柳还减持了顺丰控股近920万股，估算减仓市值近6.8亿元。与此同时，冯柳却大手笔增持了海康威视，截至三季度末持股增至2.31亿股，按当前收盘价计算，市值约110亿元。

冯柳喜欢舒服、自在的生活，对待投资也是如此。不舒服的股票会迅速断舍离，不给自己别扭的机会。而对于心仪的股票，即使暂时不熟悉，他也要先买完再说。

在仓位上，冯柳奉行满仓理论，所以不管是高位还是低位，买股票对他而言不过是换仓。冯柳说过，“很多时候减持是因为账上没钱，只能卖掉一些再换一些新股，买卖不完全代表观点。”

长期高仓位运作和高换手率是冯柳的特点。他的“善变”有目共睹，上百亿资金呼啸而来，又呼啸而去。这样近乎赌徒式的操盘手法，在观众看来当然极为过瘾，但普通投资者想学的话，恐怕无从学起。

本文作者：王妍，编辑：李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