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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12-16 15:26

在未来,人人都是“赛博格”?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造就(ID:xingshu100),主讲:陈静(南京大学艺术研究院副教授),视频:造就视频组,编辑:汉岚 & 顾天红,版面:顾天红,原文标题:《“人人都是‘赛博格’”正在发生,也在继续发生》,头图来自:《赛博朋克2077》


随着游戏“赛博朋克2077”的爆红,对赛博朋克的背景起源和精神内核的探讨慢慢进入我们眼中。


在这之前,“赛博”作为一种潮流风格早已备受追捧。霓虹、立体城市、黑客、贫民窟、红蓝色调……这些元素构成了我们对赛博世界的想象。


在高科技的未来,人也被视为一台精密的机械进行改造。“赛博格”——人类与电子机械的融合系统,成为了世界的主体。


不论是《攻壳机动队》中的生化人,还是2077中的“超梦”(一种能让人体验到其他人的生活和情绪的娱乐项目),都带我们见识了“赛博格”在未来的可能性。


然而,当我们与机械越来越多和深入地融合,我们到底是人还是机器?又是男是女?


这次,南京大学艺术研究院副教授陈静将和我们一起探讨,“赛博格”到底是什么?它有性别吗?“人人都是赛博格”的未来,性别会消失吗?



“赛博格”这个词,不知道大家有没有听过?


非常有意思,有天我突然发现“赛博格”这个概念竟然进入了时尚圈!在GUCCI2018年秋冬秀的秀场上面,设计师Alessandro公开宣称他是用“赛博格”概念策划了这场主题秀。


大家可以看到这场秀完全不同于以往。它有点吓人:一位模特拿着一个仿真蜥蜴,还有两位模特分别抱着跟自己一模一样的另外一个头,而中间的模特开了天眼。



看着这样的人,你心里还能想到是美吗?还能想到这是一种时尚的表达吗?所以这是非常有意思的现象,足见“赛博格”这个概念,或者说这样的一种文化已经进入了我们的日常生活


那么,“赛博格”到底是什么?人人都是“赛博格”的未来,性别会消失吗?


什么是“赛博格”?


“赛博格”这个概念一开始跟时尚没有半毛钱关系,是两个非常不懂时尚的航天学工程师想出来的。



那是1960年太空热的时候,大家想象着:当人类移民外太空的时候,我们该怎么办?


最常见的反应是建一个太空站,然后把外太空改造成和地球一样,人类就可以在里面自由生活了。但事实上这样很困难,有各种条件的限制。


于是这两位工程师就另辟蹊径,想到一个很好的方式,那就是我们改造不了环境,我们来改造自己。


他们提出从一种稳态的控制结构出发,想象我们的身体像机器一样是自我调节的系统,不受意识的影响发挥作用。


那么,身体实际上是可以与外在的机械装置设备等等产生一种复杂却又稳态的互动。可以说,他们是人为地创造出“赛博格”这个词。


“赛博格”这个词是怎么来的呢?


大家知道三论就是控制论、信息论和系统论。在三论的概念中,所有对社会的讨论都是围绕信息模式的。


那么,人的身体作为自我调节系统本身也是一个有机体的信息系统,我们与其他机器之间的互动是基于信息的传输和反馈。


因此,他们创造出来一个概念,叫做Cybemetic organism,就是所谓的控制论有机体,然后将这两个词合并,就叫做“赛博格”。



这个概念用一个词来讨论,就是人机系统。实际上人机系统是一个非常古老的话题。


在笛卡尔那个时代,他就开始讨论人的身体和意识是怎么融合的。笛卡尔也设想人的身体就像一个钟表一样运转,我们的身体和心灵未必是在一个系统内的。


到了1960年代,在控制论的背景之下,人们重新挑战这个概念。如果说之前对“赛博格”的讨论都是停留在科学的范围内,那么现实当中,有没有“赛博格”呢?如果我们的视野更加开阔一点就会发现,现实当中也有。比如说有一个士兵,配备了红外摄像头、耳麦、具备远程瞄准能力的武器,或者穿上了可感知外界温度的高科技外衣时,他在某种程度上就是一个“赛博格”。


美国国防部高级研究计划局在2017年投入了近4亿人民币开展“神经工程系统设计”。最大的目的就是帮助我们的的身体达到一个新的高度,成为超级士兵。


同样的情况也出现在某些极客身上。比如多伦多大学的史蒂夫·曼恩教授,在三十年前还是MIT研究生时,就突发奇想地想尝试隔着屏幕看世界的生活,所以他就自己做了一套可穿戴的装备。


三十年前的可穿戴装备非常的笨拙,但是也非常的有意思。三十年间,他都在体验一种与机器融为一体的生活,只是这个装备越来越小、越来越智能、越来越轻巧。



所以我们简单地把这类人称为“增强型赛博格”。因为他通过一些外骨骼的装备或者辅助设备来提升他的身体机能。


我们更常看到的是“修复重塑型赛博格”。这种类型有两种情况:一种是当我们的身体出现了某些问题,用辅助设备帮我们修复某些机体残缺的部分。


比如说我们的心脏出了一些问题,我们需要外装一个心脏起搏器。或者我的身体出现了残缺,我们需要有义肢来辅助我。刀锋战士就是非常出名的一个案例。



另一种情况就是当我们比较贪心的时候,觉得我不够美,太胖了,想用辅助设备变得更好,甚至近似完人。


还有一种是“养成型赛博格”。我们回想一下,每天从早上睁开眼睛到晚上的时候,有多少人是离不开手机的。


我的先生经常笑话我说,我觉得手机才是你真正的老公,我只不过是一个小三。因为你想起我的时候才会打我一下,但是手机你却一直抓在手里。


我们每个人,包括我自己,与机器之间的互动时间比想象中都要长。这种情况,我们称之为“养成型赛博格”。



数字技术已经渗透到了我们的日常生活,进入每个人的私人领域之中。我们的主体甚至都投射到了这种装备当中,变成一种虚拟化的存在。


你敢说你的情感是由你自己控制的吗?你敢说你是一个不需要任何手机这类智能设备的人吗?我们很难回答。所以“养成型赛博格”实际上就是你。


我到底是人还是机器?


当然,即便我修复了,整容了,离不开手机,我们依然会意识到,我们是一个人。科幻小说和电影实际上走得更远。


我们在很多科幻小说里都会看到这样的一类人。他们靠一些装备来修补自己,但修补的目的不是为了跟正常人一样,而是为了更强、更快、更高。


所以我们看到机械战警出现了这样的剧情:全体战警都是机械盔甲,只有一个脸部能够让你被识别出来。



还有一类走得更远一点。他不用去考虑身体和肉体之间怎么结合,他的身体是完全机械化制造,我上传我的意识就好了。所以在《太空堡垒》中,我们会看到一种赛隆人。


它实际上是一群看起来像人的形体。但是它的思维不是个体化的,它是以上传或者是先天性遗传的方式,植入进一个群体思维的。只有他们的王后才是具有独立意识的主体。



在我们最熟悉的《黑客帝国》中,尼奥在醒来之前,我们都不知道,包括他自己也不知道,他是一个真正的人。


只有当他从母体当中惊醒的一瞬间,看到了若干个像蜂巢一样的小洞穴和湿漉漉地浸泡在营养液里的肉体时,他才意识到,我原来是一个有肉体的人。


但是很可惜到了第三部,又会告诉他,再真实的外在都可能是一个荒漠,也许他永远都不走不出这样一个母体的困境。


他也许昭示的是一种未来,如果我们有一天,真正进入了这样一个虚拟现实的世界。我们的意识以及它的认同方式超越了身体的感知,那么请问你的本体在哪里?


现实中的“赛博格”和在大众文化中的“赛博格”其实一直都是处于人与机器的斗争当中。


现实中的“赛博格”依然是有边界的。我在改造我的身体,但是我的主体依然还是人。但是在科幻小说中,这种边界变得更加模糊,更多的是基于一种想象和符号型的表达。



我们会看到很多剧情发展到最后经常出现的高潮就是:人们在追问,我到底是人还是机器?


很有意思的是,你有没有想一下,他怎么从来没有问过我是男还是女?


你会发现很多的科幻小说、科幻电影当中,性别是一个被悬置的话题或者是不需要去讨论的话题。因为在这些过程中,我们认为人的逻辑更重要。


天呐,世界都要灭亡了,机器都要消灭我了,你还纠结你是男人还是女人?人变成了一个高于性别的逻辑。


性别会消失吗?


有没有可能“赛博格”会有性别?当然有。即使是赛隆人,她也有女性的身体性征。


去年大卖的一部戏《攻壳机动队》将“赛博格”这个词又热炒起来了。我当时以为这部戏可能有突破,就去看,很不幸,性别依然是一个被悬置的问题。



我们可以看一下它的海报。里面的女性性征是非常明显的,都是大胸长腿,穿着近乎裸露的盔甲,但是没有任何性方面的需求与表现。而在所有的功能性上,她和男人一样强壮。


最体现出她女人的一面,是她对于她母亲的寻找过程。在这个过程当中,她认同了她是一个女人,一个女儿,她找回了她的人性。


所以我们可以看到,在科幻小说当中,或者在大众叙事当中,我们即使想努力地去突破这样一种边界,我们依然想说有没有可能去创造一种新的性别逻辑


但非常难。难的原因在于我们对于人的本质性的规定,我们对于人有一种人本主义的核心幻想。而这种想象或者这种本质恰恰是由男性中心主义所决定的。


说了这么多,感觉未来也没有任何希望是不是……即使你变成“赛博格”也没什么希望。


那革命的可能在哪里?Donna Haraway这位科学哲学家提出了一句话,“赛博格”是一种控制生物体,一种机器和生物体的混合,一种社会现实的生物,也是一种科幻小说的人物。


但是“赛博格”也是我们的本体论,他将我们的政治赋予我们。



为什么?因为在现代通信技术和现代生物学的基础上,我们已经形成了一种基于信息和技术的共同语言。


那么“赛博格”可能存在一种机会来重塑我们的主体,重新思考人类与动物的边界,人类与机器世界的边界。


那么在这个过程当中,边界有可能被打破而流动起来,属性不再是一个规定性的存在。


也只有在这种意义上,也就是他所强调的政治性意义,我们才有可能去颠覆和挑战所谓的西方种族主义的,包括男性主导的资本主义的传统。


我们再问一句:

人人都是“赛博格”的未来,性别有没有可能真的会消失?


如果按照Donna Haraway 这种设想,我们什么时候可以破除这样的一种边界?


另一位哲学家Andy Clark说,其实不用想破除边界的问题,因为我们已经是“赛博格”了。


从我们开始戴上眼镜,开始用笔来写字,开始用手机通话的时候,我们就在与机器进行着互动。我们就在这样的互动中,不断地处于身体被改造,主体被重塑的状态。



所以“赛博格”的世界也许是现存的一个社会现实,也是身体现实。但是如果有一天,我们不再惧怕与动物和机器的结合的亲属关系,也不再惧怕你的身份变成了半个。


比如说我认同我或许是男人,或许是女人,我更认同我是机器人更多。甚至在某种程度上,你出现一种自相矛盾的困惑。没有关系。


“人人都是“赛博格””是正在发生,也在继续发生的现实,但“性别”并没有消失,在未来的很长的一段时间内,也很难消失,因为“性别”建构了“我们”。


与此同时,我们也存在着很多新的可能性。而这种新的可能性就是从这样的一些问题开始。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造就(ID:xingshu100),主讲:陈静,视频:造就视频组,编辑:汉岚 & 顾天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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