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视频进化史，谁开创了这个时代？

2月5日上午9：30分，六位用户在快手总部为其敲响了港交所上市的铜锣，“短视频第一股”正式诞生。快手上市首日开盘高开193%报338港元，市值1.39万亿。

自2011年程一笑拉着三个人在立水桥的一间民居中起步，快手的10年恰恰是短视频行业从混沌到爆火的十年。

宿华说，在快手很早期的时候，他就想象过日后上市的情形。在他的想象中，敲钟的应该是快手用户，而他和一笑会留在工位上写代码。

今天，他的梦想实现了一半。作为一个2万人互联网大厂的管理者，2018年他就退出了程序猿队伍，战略、组织、投资……有一堆的硬仗等着他去打。

快手递交招股书的70多天中，不乏各种负面消息和评论，但机构投资者和散户却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热情，在港公开招股冻结资金近1.28万亿港元，超额认购逾千倍。

快手代表的短视频平台是资本市场上的新物种，从工具到内容社区，再到商业基础设施、服务与交易，其生态链接的深度和广度，让平台不断衍生出新的可能。

快手上市前，尽管已经有无数人总结过中国短视频、直播的能量与潜力。但对于这个行业为何能走到今天，成为这个时代的社交符号，并没有明确的答案。

大风起于青萍之末，那些被历史掩盖的细节，有可能是一次相遇，一次碰撞，也可能是一枚埋藏上千年的木简，但它终会生出枝丫，成为一颗颗参天大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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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已经无人能否认，短视频和直播是当下这个时代最流行的传播载体，人们已经习惯用短视频来记录自己，记录各式各样的生活。但在这个时代真正到来之前，没人能猜到它何时会变，以及去向何方。

1985年6月，身处湖南省武陵山腹地的几个泥瓦匠，在挖泥巴做土坯时偶然挖出一批陶器、兵器。经当地文物部门鉴定，这批文物源于距今超过两千年历史的秦朝。

在更深入的挖掘中，一口古井深处，考古人员发现了总计36000枚木简，后来被称为“里耶秦简“。这些秦简主要内容是秦洞庭郡迁陵县的档案，包括祠先农简、地名里程简、户籍简，时间几乎跨越整个秦朝。

这个地方距离宿华在湖南永顺县的老家50多公里。多年前，宿华曾专程到里耶古城和附近的里耶秦简博物馆参观，在此流连忘返。

给他内心巨大冲击的不是建筑和土地，而是里耶秦简所记录的那个时代。这个掌握了当代最先进生产力的工程师，开始思考记录的价值。

心理学研究证明：“人类存在着“生动性偏见”，具有视觉显著性的信息容易左右人们的判断。”这也就意味着，无论媒介如何变化，更显著的视觉呈现总是内容进化的方向。

从上世纪90年代电视直播开始逐渐占据主流，并走入黄金时代之后。互联网进入中国，又再次掀起了这个循环。随着高效的传输和海量的信息刺激的了内容生态的第二波繁荣，在21世纪的前5年里，无论是博客、在线相册还是在线视频，都随着互联网的普及而在中国掀起又一波高潮。

2005年，YouTube成立让UGC的概念开始向全球辐射。同年，一部名为《一个馒头引发的血案》在中国互联网爆红，下载量甚至一度击败了同年上映电影《无极》。此后，随着优酷、土豆、搜狐视频等平台力推，一系列知名导演、演员以及大量草根拍客也加入微电影大军，无数网友也拿起DV、手机开始拍摄、制作。

长视频网站和UGC生态开始在中国开疆拓土，但很多人还是没有想到，随着移动智能终端的革命性进步，UGC和直播，会最终变身一个庞大的新兴产业，延伸出无数链条。

更没想到，宿华和程一笑掌舵的起初并不起眼的快手，会意外成为这个新时代的主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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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上，如果站在一个足够长的周期去观察，决定内容呈现方式的并非是创意和思考，而是媒介。

2007年，在中国视频UGC生态刚显出生机的情况下，苹果公司正式对外发布了他们的跨时代产品iPhone，乔布斯以绝顶的天才和敏锐的产品思维捕捉到移动端崛起的时机已到，iPhone的推出几乎颠覆了过去人们对手机的认识——它是第一款功能最接近电脑的手机。

不过，受限于当时3G网络的速率，内容生产者还并未从Web转向手机。但随着人人网、微博等社交平台的兴起，人们对可以实时交互的需求越来越大。受苹果商店的刺激，从2007-2011年，各种工具型应用开始陆续登陆移动端，这其中就不乏许多微视频制作的工具类软件。

人们开始捕捉到移动端应用的巨大潜力，其中就包括一位来自东北铁岭的程序员。他叫程一笑，2011年，他选择从人人网离职后一开始做个人应用，给微博制造GIF动图，后来晨兴资本的张斐找到他投资，他就与另外3人组成一个小的创业团队，GIF快手就此诞生。

“相当于我们在手机上发明了一个制作GIF的工具。”程一笑后来接受媒体采访时说，当时有很多很重的公司出现，比如团购、微博、移动视频，但对于一个只有4条枪的创业公司来说，必然选择一个非常轻量级的东西去切入。

事后来看，人人网的经历对程一笑的影响至深，这个不太善于表达的程序员，对社交网络的理解和追求从来没有熄灭过。

GIF快手成立不到一年，团队就决定将业务矛头转向短视频社区，只作为一款工具，看不到未来。按照程一笑的说法，单机化的产品必然是有瓶颈的，上升空间十分有限且变现困难。在当时，国内还没有几款真正属于移动端的短视频软件，唯一可算与快手同期的是秒拍。

当时，没人知道移动端的短视频应该怎么玩，大家都是摸着石头过河。而在那个短视频刚刚出现的萌芽期，程一笑的产品策略在经历短暂增长很快就遭遇瓶颈期。

他需要先进的技术加持，更需要一个对社区有着深刻理解的关键人物。一切的改变，源于2013年夏天宿华的加入。

GIF快手起步的时候，当年不到30岁的宿华已经是五道口响当当的技术大牛。他18岁考入清华并本硕博连读，读博期间选择中途退学，先后加入谷歌、百度，主导开发凤巢系统，后来又自己创业过多次。

在当时，宿华算上是中国IT界的顶尖人才。与程一笑会面前，他已实现财富自由。宿华曾自己撰文回忆，年少求学时，幸福感来自“上一所好学校”。毕业时，他希望自己能有一份“好工作”。再到后来，一切都实现了，他开始思考，人生更大的幸福感应该从何而来。

在后来众多新闻报道里，宿华与程一笑的会面被描绘为相识恨晚，两个人把酒言欢一拍即合。但事实，宿华和一笑都不喝酒，他们初次相见，是经张斐要约，在北京金隅酒店里见面。

尽管与宿华的人生轨迹截然不同，但程一笑当时也在思考同样的问题，作为一个自称始终保持着“理工男”思维的“产品经理”，在那次会面中，除了聊很多技术层面的问题外，他也和宿华谈到了未来的憧憬，谈起他们的创造能给这个世界带来什么东西。

无人能获知这两个人在那间酒店里究竟谈到了怎样的未来，但可以确定的是，这次会面后，他们一拍即合，两个人的团队很快合并，GIF快手去掉了GIF，一个后来决定了无数人命运的产品就这样诞生了。

宿华的加入，给当时的快手带来了巨大助力。凭借他的技术实力，快手的工程能力很快就提升到了很高的水平，系统性能的稳定性和架构上也都得到了很大的提升。

同时，宿华将推荐算法应用到内容分发上，用户的体验立刻得到了改善。很短的时间，用户就涨了十倍以上，百万的日活就出来了，再后来用户一直涨到了一百倍以上，效果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

GIF快手靠着前期用户积累完成了第一次转型，早期快手上的短视频内容与其他平台并无差异，主要是美女、美食和宠物，但与一些短视频应用不同的是，GIF快手在当时就很少靠运营去刺激用户生产内容，作为平台第一位产品经理兼审核，程一笑对用户的基本态度是尊重和“不打扰”。

产品上线之初，GIF快手就有意识的平等对待用户，不靠宣传来拉拢用户，这与其他社交平台那样依靠名人明星聚拢人气，通过运营内容来维持热度的做法大相径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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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短视频行业在2013年开始进入一个百花齐放的局面，虽然还未诞生现象级的爆款产品，但各大公司的举动已经引起外界关注。

当年，与快手几乎同时成立的秒拍与微博达成合作伙伴关系，进一步深化与社交平台的绑定。9月份，腾讯也推出微视，进入赛道竞争，此外，包括美图后来推出的美拍，陌陌开通短视频功能，以及小咖秀等产品的陆续上线，原本空旷无人的赛道几乎瞬间就挤满了对手。

那也是短视频第一次在中国走红。2014年，腾讯微视、美拍及秒拍陆续发起“冰桶挑战”等活动在全网引发巨大关注。同业者尽享模仿，一时间，短视频成了各种社交话题运营的狂欢，几乎每一家都在思考如何能想出一个更新，更有爆点的全面话题。

但作为短视频赛道的最早参与者，快手却并没有在那几年的狂欢中崭露头角。事实上，在宿华加入之后，快手仍然坚持轻运营，平台上的创作者相对平均的获得曝光和关注，这后来甚至被总结成了快手的价值观——普惠。

快手一直是一家很独特的公司，它最大的独特之处在于两位创始人。如果说宿华是一个有哲学思维、擅长生命体验的程序员，那程一笑就是不善言辞，却极其重视用户体验、产品价值的工程师。

从一开始，快手就是使命感极强的公司，宿华和程一笑始终会思考一个问题，这款产品到底有什么价值，对用户有什么价值，对社会有什么价值。其实，这在一定程度上有点像早期的阿里巴巴。

宿华在湖南武陵山腹地找到的价值是记录，程一笑在真实社交体验中找到的价值是普惠，照顾到每个人，让每个人都能有好的产品体验。记录、普惠和不打扰，成为快手社区在萌芽期、发展期的指导方针。

这种在当时看来几乎是特立独行的产品思维，决定了快手从一开始就是一款，没有门槛，没有落差的平台，按照宿华的想法，他不希望快手为用户创造一个“世界”，他只希望快手是一面“镜子”。一块平面镜，真实的映射显示世界。

秉持着这种思路，快手将自己的Slogan定为了“记录世界，记录你”，就这样在中国短视频行业最热闹的年代低头前行，从2013年到2016年，他们始终是“默默无闻”的。

属于快手的“宁静”最终还是打破了。2016年，一篇名为《残酷底层物语》的文章刷屏互联网，通过描写快手上各色各样的用户，这篇文章首次向外界展示了一个已经无比巨大的快手。这时候，人们才发现，这家仍然没有内容运营，没搞过宣传，也没有参与过什么话题活动的短视频社区，已经悄悄生长到全国第一的市场占比，当时有机构统计，2016年快手每天平均上传的作品数量，超过300万个。

要理解2019年之前的快手，把握的一条主线是宿华、程一笑打造的是一个社区，这个社区的最小颗粒度是人，也就是今天大家频繁提及的私域。2019年之前的快手，几乎没有公域，全是私域。

客观来说，私域会产生极强的用户粘性和情感连接，但作为平台要管理好如此非标的用户个体，难度要远大于公域为主的平台，且当时并没有完善的监管和成熟的业界实践。当要处罚一个用户的时候，无论封禁、删除作品，社区都要有充分的理由和足够的法律依据，这些都会快手的进化提出挑战。

2018年，快手日活跃用户已经突破1亿，可以说是用UGC的方式，将私域流量为主的社区发展到了极致，那些渴望被看见的普通人，纷纷在快手汇集和表达。

2012-2018年之间的快手，以自己别样的方式在移动互联网时代，构建起一个高粘性的社区。当用户规模足够大、内容足够多，外部关注度足够强且监管日趋完善的情况下，它的社区规则、运营能力为整个短视频行业做了探路，也付出了代价。

2018年夏天，在不费吹灰之力就轻松击败美拍、秒拍、小咖秀等对手后，突然崛起的抖音，让快手走上了加速迭代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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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说早期宿华与程一笑的相遇，是为了彼此的共同憧憬，那么当行业步入成熟和强竞争，他们最需要做的就是让平台不断进化。

对任何公司来说，结构与产品的进化大概率会以商业化为准则。快手创立之初，宿华与程一笑的想法很简单——把短视频内容社区做好，把记录和普惠做好。

2019年以来，快手在平台演进的方向上更加清晰：引入PGC内容，打开公域阀门，提供双浏览模式，强化运营驱动，深入链接产业。

所有这些动作，核心就是在内容社区的基础上，嫁接产品和服务，介入交易环节，形成商业生态，并且让商业生态去反哺内容生态。

宿华和程一笑提出的新目标是，打造一个最有温度最值得信任的社区，除了影响每个人，他们还希望这个平台能够重构商业模式、产业结构，成为一种基础设施，把用户带入数字经济时代。

这样的野心也在推动着快手飞奔，其商业化收入、电商GMV和收入都在高速增长。快手登陆港交所，吸引众多机构投资者和散户疯抢，核心也是因为看到了短视频平台更大的可能性。

如今，这个开创了短视频记录时代的创造者正要奔赴新的征途，进入一个新的阶段。多年前，宿华说过一句话，快手不是短视频。

现在看，无论快手还是短视频平台都需要被重新定义。它不再是工具，更不是封闭的内容社区，而是技术与社区加持下的新经济平台。

2月4日，快手上市前的暗盘交易，报价曾一度高达421港元，较发行价115港元涨260%，市值近1.4万亿港元。

再把时间拨回到2011年，宿华和程一笑在金隅酒店的那次长谈。他们当时也许都不会想到，短视频能走到今天的规模和深度。

“真正的目标是战胜我们自己，开启未来之门。”2019年，在快手那场著名的K3战役前，宿华曾这样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