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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培风客 (ID:peifengke),作者:Odysseus,原文标题:《工作目标和工作方法,矛盾论和实践论》,头图来自:虎嗅(小雨摄)
又到了周末闲聊的时候,我小时候对于历史的兴趣,很多都来自于所谓的禁书,所谓正史不一定够正,但野史一定够野。但读完一大堆禁书之后,我反而脱敏了,因为我发现这些书里面写的东西,和关陇人写高欢,或者写刘子业都是同一个手法。除了吸引眼球之外,其实内核都不深。除了猎奇索然无味。
然后长大后再去读正史,里面很多细节就值得琢磨,也非常有意思。首先最关键的,人这一生,很多时候就是有运气成分的,不要太苛责自己。比方说读邱会作回忆录,他出发长征之前那一次,要是被保卫局的杀了也就杀了。后面也没那么多事情。这事情他根本没有任何办法去避免,他错误的时间出现在了一个错误的位置,只不过运气好被拿去枪毙的时候遇到了领导,加上和周有过一面之缘幸免于难。
但当然,我们不能因为人生存在大量不确定性,就想不开决定不活了。你应该换个角度想这个问题,没有什么失败是不可承受的,也没有什么成功是不可以被颠覆的。胜不骄败不馁,不以物喜不以己悲是一个很好的境界。万一司马懿早死了几年呢?或者柴荣和赵大晚死了几年呢?
承认不确定性会带来一些豁达,但我眼中有三种豁达:
第一种是那种假豁达,很多世家大族子弟喜欢这玩意,无论是因为政治诉求,还是生活太好容易豁达。但这种豁达,往往经不起雨打风吹,金谷园里面的天下天平谈论问题头头是道,真的要上战场就是身死人笑。
第二种是真豁达,经历很多之后看开了,南渡之后的李清照,在桃花源的陶渊明,他们经历过好时间,也经历过坏时间,最后知道人生只不过是光阴逆旅,无所谓过程。这是真的豁达。
第三种是随心所欲,就是那句,看穿人生的真相后,依然热爱生活。真正的强者心态,这些人和第二种人的区别在于,他们更有能力,第二种人是看开了不能改变世界,第三种人是看开了但他们能改变世界。刘邦和毛主席都是这类人。
那么假定说,你理解了人生存在不确定性,很可能生下来不是享受生活而是受苦的...或者做了很多事情之后依然没有结果。但你依然想做点事情,无论是为了生存,还是为了自我实现。你应该从何做起。
换个话题,我小时候一直有一个很大的疑问,就是毛主席是如何从一个边缘化的角色,变成核心人物的。当然,最开始我读的肯定是高华先生的那本书,我开始觉得很有道理,但随着年龄的增长,我觉得高华先生是一个优秀的研究者,但他不是一个亲历者。这就是李世民点评司马懿,毛主席点评刘邦都很值得一读。
事非经历不知难,亲历过类似的事情才食髓知味。高的文章很多从事后去看都是有道理的,这就像你复盘行情怎么都是头头是道。但问题是你身处其中的时候,你的策略是什么。这就是读100篇复盘报告,目标也是写出一个未来的策略报告。这策略即便后面证明是错的,也比复盘报告难写,而且有价值一万倍。
从宁都会议,说有需要随时写信马上就来,到两年都没等到信,到遵义会议之前三对四怎么都投不赢票,于是建议扩大会议到军团(多么熟悉的手法),再到陕北的故事。事后去解释说,这事情怎么发生的,怎么发生的,都是有逻辑的,因为你知道结果,你倒推过程,怎么推都是对的。这种文章读起来很爽,但没毛用。因为你身处世界又不是来复盘的,你要往前看怎么做。
这个过程中也有很多有趣的地方值得说,例如刚开始走马上任就被当头一棒...过度自信导致差点玩脱了等等。
但如果我们不从事后角度看那段历史,不从上帝视角看这个故事。毛主席有两个东西,是他从宁都会议人生大挫折之后改变性格(按他自己的原话,40岁以前肝火太旺,宁都会议32年)之后就一直坚持的。也就是题目里面写的,他注重工作目标和工作方法,在工作目标的选择上注重矛盾论的思路,也就是抓主要矛盾选择工作目标,而工作方法的选择上注重实践论,也就是所谓的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
这两个东西其实才是我眼中,毛主席之所以能够在那个混乱的年代,那一群人中脱颖而出的核心。周很多时候长于工作方法,但缺乏工作目标。举例而言,从宁都到陕北,主要矛盾和次要矛盾都在变化,我这里说的不是大道理,而是他自己当时遇到的切身问题,例如遵义会议之前,他能拉到三票,但剩下四票要怎么获得,毛主席认为主要矛盾在周的看法,然后工作方法在扩大会议范围。后面和四方面军会合,主要矛盾在张,工作方法变成了不要扩大会议范围....
这个表述容易让人觉得,抓住主要矛盾是问题的关键,但其实不一定,工作方法的重要性和工作目标一样重要。如果他没有获得军团级别指战员的认可,那么主要矛盾就不是周的看法,他是因为有了这个筹码才有了这个策略。工作目标其实可以是因为工作方法而决定的。
举一个稍微极端一点的例子,比方说你做宏观研究,你觉得你的工作目标是搞清楚联储下一次开会的思路,但如果你的工作方法是你有能力直接打电话给鲍威尔,那么你的工作目标就不会是这个。
或者简单点,你觉得公司研究的核心是搞清楚公司的业绩预测,但如果你足够牛逼,这不会是你的工作目标,这会是你的数据输入。这是两个稍微极端一点的例子,但说明了,力大砖飞的道理。这也是之前说过的,很多时候你感觉模型有问题是因为数学能力不够...而看不懂行情是因为你认识的人不够多...
在1934年的报告里面,毛主席对这个问题有一个很精辟的说法,大意是,你的目标是过河,但没有船就不行,你每天喊口号说自己要过河,但问题关键在于你要造船或者架桥。你要是有造船和架桥的能力,过河就简单了。你后面的工作目标就不是过河可以进展到下一步了。
所以我想说的是,工作目标很多时候是靠抓住主要矛盾去制定的,但这个事情其实第一他经常变化,第二你没法练习,你怎么知道下一个推开你办公室门的人找你要干嘛?长期目标不决定你的短期目标。没有短期就没有长期。
那么反过来,另一个被毛主席反复说的东西,工作方法,其实是可以练习和提高的,因为这东西每天都要用,你制定了目标总要执行啊,那就要有一个工作方法。很多时候都是空想时间太多,实践时候太少。
实践就是一个很好的工作方法。在实践论里面有一段话很有趣,大意是:原来制定的思想,理论,计划,方案,部分或者全部都被证明是错误,是很常见的事情。有时候必须反复失败多次,才能纠正错误的认知。才能把自己的主观看法和客观事实结合。
在如何通过实践找到正确的工作方法,毛主席在1949年有过一个很精彩的论断,他举出了几个具体的手段,我觉得很多放在今天也是有用的,当然他这个发言针对的是领导,但不影响结论,在生活中我们完全用得上这些原则。我觉得比较好的几个:
把问题摆在桌面上:不管你想达成什么工作目标,遇到问题都要诚实面对,和自己诚实,和合作伙伴诚实,对领导和下属诚实(如果你不想跳槽的话,其实要跳槽也要对自己诚实...)。
互通情报:不逃避问题,分享情报,把问题说开了是解决问题的好方法,也是找到正确工作方法的好办法。
不懂和不了解的地方要多问,不要轻易对不了解的东西发表意见:这是我眼中最重要也最难做到的。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
要抓紧:分清主要矛盾和次要矛盾,不要在次要矛盾上花费太多时间。
胸中有数:没有数字的结论往往充满了情绪。
精兵简政:如果你一句话说不清楚自己要做什么,很可能你就没找到要做什么。
注意团结意见不一样的同志:“40岁以前肝火太旺lol"。
其实说起来,真正能够把矛盾论和实践论两个东西结合在一起,工作目标和工作方法都精通的人,除了毛主席之外,刘其实也是。
最后我总结一下:
1. 抓住主要矛盾是一个正确的事情,但不同时期的主要矛盾是变化的,所以不同时候的工作目标也是变化的。但这只是解决问题的一半。
2. 找到正确的工作方法,用上面那些原则去试错,去慢慢寻找正确的工作方法,是同样重要的事情。甚至更加重要,因为没有谁是天才第一天就知道主要矛盾是什么,都是试错出来的,过去我拿着实际利率交易黄金,发现不对,那黄金的主要矛盾就不是实际利率。这事情你要我在家里想,即便能运气好想出来,也要花比实践更多的时间。
其实最后去看,毛主席也不是神,他也有过看错过主要矛盾失败的时候,但他确实很大程度上一直坚持了自己的工作方法。所以他壮年那20年,即便出了问题,他往往能解决问题最后把事情搞回来。
如果你要我说的话,我觉得抓住主要矛盾但没有正确的工作方法,绝对完不成目标,顶多当个理论家。有了正确的工作方法,但没抓住主要矛盾,只要做的时间足够久,其实往往都还能找到主要矛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