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悚的外衣

在今年二月号的Elle杂志中，热剧《欢乐合唱团》的制片人Ryan Murphy带领着自己最爱的荧幕女星，重新演绎了《魔女嘉莉》，《黑湖怪物》等多部恐怖片里的经典场景，好比Jayma Mays就穿上了Chanel的浅绿色软呢套装，扮起了电影《群鸟》中的女主角Melanie Daniels。与此同时，由他监制的电视剧《美国恐怖故事》的收视率也节节攀升，在全球引起了不小的话题。恐怖惊悚题材的电影、电视剧，又一次成为了大众的焦点。

但与其他类型的影视作品不同，人们很少会去注意恐怖片中人物的穿着打扮。实际上这些造型也同样大有文章。恰到好处的造型不但可以预示角色的遭遇，更能进一步烘托出影片需要的特定气氛。恐怖片也一直是时尚界钟爱的灵感来源之一。Rodarte品牌的姐妹花设计师Kate和Laura Mulleavy一直爱把看过的日本恐怖电影里的装扮还原在自己的时装设计上——2008年的秋冬系列里，模特们搽着黑红色的唇膏和月光色眼影，染成灰色的衬衫像是笼罩在皮肤之上的雾，破破烂烂的针织衫倒像是一张巨大的蜘蛛网；而在Jil Sander品牌最新的广告中，模特Natasha Poly的一半面孔隐藏在黑暗里面，神秘得同希区柯克惊悚电影系列里的神秘女郎一样。

If Looks Could Kill

Marketa Uhlirova是“Fashion in Film”电影节的创始人。在2008年时，她把电影节的主题定为了“If Looks Could Kill”，借以讨论长期以来被人们忽略的恐怖片中的人物造型。在她所著的《If Looks Could Kill: Cinema’s Images of Fashion, Crime and Violence》一书中，Marketa Uhlirova这样写道：“任何重视视觉刺激的人，不管是达里奥·阿金图，还是希区柯克，他们都会对电影中的人物造型牢牢把关。造型既能成就一部电影，又可以毁了一部电影。”

那让我们先从惊悚度较低的影片开始。《洛基恐怖秀》讲述了一对情侣无意中闯入一座城堡，却发现城堡主人是一个喜爱易装打扮的科学怪人的故事。作为历史上最著名的“邪典电影（Cult Film）”，与其说《洛基恐怖秀》比较恐怖，倒不如用“惊世骇俗”形容得恰当。整部电影充满着一种莫名其妙的狂欢气氛。片中的角色打扮十分具有特色，Brad和Janet这对刚订婚的情侣在起初只是普普通通的中产阶级打扮，而在科学怪人Frank-N-Furter的诱惑下，剩下的大部分时间里，他们只穿着内裤和胸罩与衬裙四处走动，性觉醒的意味不言而喻。

而Frank的手下Columbia则把一切能闪闪发亮的东西都穿到了自己的身上：金黄色的亮片西装外套配上同款的礼帽，里面穿着宝石镶嵌的胸衣和条纹短裤，脖子上戴着一个大大的红色领结，脚上踏着一双Mary Jane款的银色踢踏舞鞋。她的妆容也相当独一无二：红色的短发加上红色的嘴唇；演员本来的眉毛被全部剃光，取代的则是用红色眉笔画的两道细细弯弯的线。主角Frank-N-Furter爱好易装。虽然是一个肌肉结实的男人硬穿着紧身胸衣和吊带丝袜，画着夸张的妆，但表现出来的妩媚姿态丝毫不输给任何一个女性。在电影中，一个穿着条纹衬衫工作人员曾不小心误入镜头。因此，当你准备去看半夜上演的小剧场版《洛基恐怖秀》时，带有条纹装饰的打扮可是不受欢迎的大忌。

在一些喜爱表现对超自然现象感兴趣的电影中，戏服设计师的想象力得到进一步的发展与延伸。在典型哥特风格的影片《剪刀手爱德华》里，主角爱德华永远是一副非黑即白的装扮。从他的身上我们能瞧见许多十九世纪维多利亚时期风格的影子：凌乱的头发，下陷的双颊，苍白的肤色，不露一点身体肌肤的全黑打扮，在穿着粉嫩的普通居民当中显得尤为突出。2009年，Harper’s BAZAAR杂志邀请了摄影师Tim Walker，用Givenchy，Nina Ricci等高级时装重新演绎了这些歌特造型，甚至导演Tim Burton也一同出镜。而在《吸血僵尸惊情四百年》中，戏服则甚至盖过了演员们的风头。已故的服装设计师石冈瑛子风格大胆浪漫，不惜一切追求最极致的视觉效果。与她共事过的演员Jennifer Lopez曾经抱怨过石冈瑛子设计的戏服穿起来都不是很舒服，石冈瑛子的回答则是：“那是当然，这是你应该承受的。”换句话说，艺术与舒适无关。在《吸血僵尸惊情四百年》里，吸血女鬼们穿着肉色的纱裙，上面绣着一层又一层的金色刺绣；德古拉伯爵穿着拖地血红色礼服和绘制着教堂里彩色玻璃图案的金色长袍；最震撼人心的是Lucy穿着的那条全白的长裙，整条裙子全部用蕾丝织成，再加上夸张的多层拉夫领和蕾丝头罩。尤其是当鲜血溅在白裙上反映出的强烈对比，叫人过目难忘。

血红色的确出挑，它总能在一众色彩中最先抓住人们的视线。又由于与血液的颜色相同，难免染上几分危险的色彩。正是这种既诱人又危险的感觉，让观者心甘情愿地上钩，成为视觉游戏的俘虏。《魔女嘉莉》中，Carrie长着浅色的头发和睫毛，样子十分脆弱无助。从小生活在母亲变态的教育之下，Carrie一向表现得孤僻、不合群，受人欺负。而在电影结尾处，影片的恐怖之处才显现出来。Carrie惨遭同学的恶作剧，在毕业舞会上被从头到脚淋了一身的猪血，在极度的愤怒下，她身上的超能力开始发威，舞会上的所有人都没能逃过惩罚，一场大屠杀就这样展开。Carrie血淋淋的样子成为了电影史上的经典画面之一，虽然知道那不过是猪血，但见到这样的场景，还是叫人心有余悸。电视剧《丑女贝蒂》曾以戏谑的方式重新拍摄了这段情节；大热歌手Lana Del Rey前不久为Q杂志的大片中，也同样还原了这一造型，只不过因为遭遇不同，最后的恐怖效果可能要打折扣了。

谋杀、血腥虽然能挑起人们的恐惧感，但真正的恐怖还要看那些杀人不见血的影片。导演罗曼·波兰斯基在上个世纪六十年代的争议之作《魔鬼圣婴》就用了这样的手法。这部讲述一个柔弱女子被身边人欺骗，最后生下魔鬼子嗣故事的影片，没有一丝一毫的血腥暴力场面，却依旧能够叫人不寒而栗，毛骨悚然。演员Mia Farrow的长相与超模Twiggy极为相像：都有着瘦削的身材，以及一双无辜的大眼睛。在电影中，Mia的角色性格温和无辜，时常穿着利落剪裁，带有彼得潘领的素色超短裙，搭配上朴素的芭蕾舞鞋。谁会想要去加害这样一个无辜的女子呢？而在被魔鬼强暴之前的那个晚上，她却破天荒换上了一条血红色的深V领裤装晚装，似乎就是在预示着什么危险的事情即将发生。正是这种一尘不染的纯净气质和周围看不见的恐怖与压抑相对比，才叫影片成为恐怖片迷心目中不可缺少的经典之一。值得一提的是，正如片中台词一样，Mia Farrow后期的短发发型真的是Vidal Sassoon本人所剪，而剧组则为了这个发型付了5000千美元。

希区柯克的女郎们

为什么恐怖片的主角大多是女性？这是一个很值得讨论的话题。当然，一定不是因为女生们更爱并且更擅长尖叫的缘故。但不可否认，女性生来就要比男性敏感，对外界环境的细微变化察觉更灵敏。而在一直以来的传统观念里，女性往往是处在实力较弱的那一方。希区柯克就曾经说过：“金发女郎们是最好的犯罪受害者。”这位大导演的戏里从不缺少各式各样的女性角色，有关“希区柯克可能有厌女症”的传言也一段时间广为流传。但事情也有例外，例如在电影《后窗》里，男主角因为腿打了石膏不能行动，攀爬楼梯、搜集证据这样的危险举动，则都由Grace Kelly扮演的女主角来完成。希区柯克的确爱玩弄男女之间性别地位决斗的游戏，那这一次男性权利彻底丧失，反倒是女性出面拯救了大局，值得人玩味。

Grace Kelly在《后窗》中扮演了一个上流社会的社交女郎，每一次出场都光彩夺目。像是刚出场时，Grace就穿着深V领的紧身上衣配上白色绣有刺绣的大摆裙，十足的五十年代时髦女性的打扮。好莱坞最具盛名的戏服设计师Edith Head参考了不少时装杂志和摄影作品，还设计出了浅绿色圆润肩线的外套和铅笔裙，黄色印花的连身裙以及半露背的丝质上衣。男女主角的情感发展也是剧情的一条线索。男主角对女生的奢华打扮颇有抵触，于是在影片的最后，Grace Kelly顺从了男友的要求，换上了利落的粉红衬衫和牛仔裤。但在趁男友睡着后，Grace偷偷地拿出了一本Harper’s BAZAAR杂志开始翻阅，也是影片一个有趣的时髦细节。

希区柯克当然知道好的戏服对自己的影片帮助有多大。这就是为什么他与Edith Head一合作就合作了十余部电影的原因。甚至有的时候，他还会明确地指令，主角们该穿什么样式的服装。Kim Novak曾在一次采访中谈到：“我从来没见过一个导演像希区柯克一样对演员们的衣着要求这么高。”在拍摄电影《迷魂记》时，希区柯克明确要求Kim Novak要穿上深灰色的套装和黑色的鞋子，而Kim十分不情愿。“黑色的鞋子会让我觉得头轻脚重。我通常是穿戴相同颜色的帽子和鞋子，如果颜色不一样，那就不是我了。还有灰色的套装，拜托！你还想要我好好地演戏吗？”Kim Novak的短发造型在现实生活中本身就很受女性们的追捧，但在《迷魂记》中，希区柯克硬是要她戴上了假发。事实证明导演的决定是正确的，穿着一身自己不喜欢的打扮的Kim Novak，很自然地表现出了影片中，女主角被周围的环境和自己的感情牢牢锁住的进退两难的处境。

而开篇提到的《群鸟》，则是一部许多人都曾模仿过的影片，除了Jayma Mays，在2008年时，Jodie Foster也曾在Vanity Fair的大片里扮演了鸟类攻击受害者的形象。Tippi Hedren在这部经典的灾难恐怖片里打扮雍容，除了常穿的浅绿色套装，甚至还以灰色皮草装扮亮相。值得注意的细节是：即使是在人们遭受鸟类攻击，四处逃散的时候，Tippi的那一头漂亮的金发却始终一丝不乱，端庄典雅。Alexander McQueen2005年的秋冬系列，模特们也都梳着Tippi似的高耸卷发亮相，像这部经典影片致敬。

《欲海惊魂》干脆则成了围绕着一条沾有血迹的裙子的故事。Marlene Dietrich虽然是女配角，但气场强大到完全盖住了主角的风头。据说这位传奇女演员在接拍这部电影的时候，在合同里硬加上了一条要求：自己穿的所有戏服必须来自Christian Dior的高级定制系列。果不其然，Dior先生雍容华贵的设计风格同Marlene的高雅气质配合地天衣无缝。Marlene扮演了一位舞台剧演员，在戏中永远是一副艳光四射的打扮。有着巨大裙摆长裙，白色羽毛制成的夸张外套，搭配灰色束腰夹克的白狐皮草……尽管《欲海惊魂》是希区柯克争议较大的作品，但这些时髦的元素的存在，不妨让我们把它当做一部时装片来欣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