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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11-09 21:21

我的十年追韩史:韩流来了又走,走了又来

她在高中收获了人生第一个韩国爱豆郑容和,在大学以《来自星星的你》为例讨论韩国的公共外交。她在北京奔赴各种韩星演唱会,飞去香港看颁奖典礼,直到2016年夏天,她的偶像们开始消失。两年后,内娱迎来“偶像元年”,她有了新的流量爱豆。


韩流来了,韩流走了,有时我们对此毫无感觉,有时恍然大悟。在韩流正冲击西方的今天,我们回顾一个中国年轻人的追韩史。我们好奇的是,究竟是谁在决定你的追星梦,追的又是哪里来的星?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先生制造(ID:EsquireStudio),作者:Blue,编辑:谢丁,题图来自:视觉中国


韩流来了


追星可能是很多女孩刻在DNA里的技能,我出生于1994年,6岁有了第一个爱豆,此后的人生基本以三年为周期稳定地“爬墙”,更换爱豆。小学五年级我10岁,开始在喜欢的电视剧的贴吧冲浪,和年纪相仿的吧友以姐妹相称。


我从学龄前就跟着妈妈看韩剧了,这个爱好在高中阶段变得非常凶猛。我猜一方面是台湾偶像剧衰落,初中时我追三立、台视的偶像剧,但升入高中,变成看韩国三大台的迷你剧比较多;另一方面是高中学业繁重,又因为住校,到了周末回家就报复性看剧。


2009年到2012年之间的韩国迷你剧,除非很难看,基本我都看了,还在一部收视率极低的校园剧里,收获了人生第一个韩国爱豆:偶像乐队CNBLUE的主唱郑容和。



不过奇怪的是,我常年追星,但总也追不到顶流。


我爱上郑容和的时候,韩国最火的爱豆是YG公司的BIGBANG和SM公司的Super junior、少女时代。高三的时候,SM公司正在推出新男团EXO,班上的女孩们对着出道预告照片提前选老公,人气王是吴某和鹿晗,看脸已经赢了,他们几乎一出道就是顶流。


高考完的那个暑假,我报了个雅思班,班上和我玩得最好的女孩白嘟也哈韩。EXO刚出道那会儿,她看脸喜欢了吴某两个月,后来又喜欢上韩国的主唱边伯贤。她跟我说,EXO里韩国成员多的K队,比中国人居多的M队唱得好听,EXO每一首歌都有中文、韩文两版,她更爱听韩文版的。


在上大学之前,我以为哈韩这件事多少有点不足为外人道。但进入大学校园后,发现我们院成绩最好、拿了国家奖学金的师姐也是韩团粉丝。跨年晚会上,师姐组织我们穿带亮片的短裙跳女团舞,后来回看录像,跳得很不齐,但台下爆发了好大的尖叫声。


当年学校里还出过一个新闻,国际文化节活动上,有学生跳鸟叔的《江南style》,把舞台跳塌了。


2013年底,我大二,韩剧《来自星星的你》红出圈,男主角都敏俊带火了一款“禁欲系”男主角,穿深色系大衣,衬衣扣子扣到最上面一颗,厚厚的齐刘海,有钱有颜还有超能力。


过了年是春季学期,韩国一个财团面向中韩学生办了一场征文比赛,要求两名中韩学生合作完成。韩国来的留学生小李和我对这个征文很感兴趣,就组队了。讨论做什么题目时,作为韩剧十级学者,我告诉她《来自星星的你》在中国成了一个流行文化现象。


这个场面有一点好笑:中国人向韩国人介绍爆款韩剧。小李非常学霸,两耳不闻KPOP,一心想进外交部,听了我的介绍大为震撼,选题就这么拍板了,结合我们的专业背景,以《来自星星的你》为例讨论韩国的公共外交。


我们分头在图书馆、教学楼发出500多份问卷,收回来统计,超过40%的学生看过这部韩剧。还找了学院里做东北亚研究的老师做访谈,他告诉我们,他的太太也喜欢看《来自星星的你》。


前前后后大概做了三个月,期末考试周之前,我们踩着死线把中韩双语版论文投了出去。2014年7月15日,我正在家里过暑假,邮箱收到一封韩文写的邮件,除了开头的“安宁哈塞哟(你好)”之外,一个字也看不懂,但看格式之正式,大概猜想得到和那篇论文有关。半小时后,在首尔过暑假的小李打来电话,告诉我论文入选了。她把邮件内容翻译给我:我们受到财团的邀请,去韩国旅行一周,我需要在XX日期之前,回学校开在读证明、办签证、订机票,做好一切出行准备。



最后赴韩的是一个14人的小队,除了我和小李,还有来自其他高校的中韩搭档,女多男少,好几个中国女生都是EXO、Bigbang的粉丝。一个韩国男生对我们说,他觉得最美的中国女明星是汤唯。


逛过景福宫、光化门广场、首尔塔和历史博物馆,我们又飞到了韩剧主人公度假必备的胜地济州岛。记得有一顿晚餐是在游艇上吃海鲜自助餐,带队老师说,这家餐厅在韩剧《花样男子》里出现过,因此特别受欢迎。


夜里,我们到酒店楼下的711买回零食和烧酒,坐在房间地上聊天。韩国同学捏住薯片的袋子中缝,“啪”地扯开,把包装撕成一张纸摊开,薯片铺在上面,我不知道这个开零食的方式是不是比较“韩式”,但那一刻,我觉得自己好像活在韩剧里。


大三时,我经常帮时尚杂志兼职采访明星。杂志那会儿拍韩星就和拍中国明星一样正常。我见证过韩剧里颇受欢迎的欧巴“耍大牌”,他拒绝了中国服装师的搭配方案,坚决不肯戴一个黑色皮质的choker。那段时间choker特别流行,但我觉得他的坚持是对的。


还有一回,我去采访一个韩国男团,他们外表妖孽,性格却平易近人,鞠躬问好,还会说点中文。


那时候韩国的偶像组合争相开拓中国市场,经常来拍杂志、接受媒体采访、开通微博账号、开fan meeting和演唱会,代言中国品牌。印象很深的是,那个男团里的一个成员通过翻译告诉我,他觉得他们团里缺了一个中国成员。潜台词很简单:有中国成员的韩团,在中国更容易火。


大学的时候,北京有各种拼盘演唱会、大型活动,总会有大量的韩星韩团参加。我从学校坐几站地铁到五棵松,就能看上演唱会,因为不搞顶流,基本没遭过买黄牛票的罪。


有一年音悦台盛典,我去了现场,见证了一场饭圈纠纷:CNBLUE入围的一个奖项,爆冷颁发给了内地组合TFBOYS。当时王俊凯他们只有十三、四岁,上台就管观众叫叔叔阿姨,在场的很多韩流粉丝感到生气,又不解:这些小孩子从哪里冒出来的?为什么他们的粉丝投票这么厉害?


那几年内娱不是没有男团爱豆,但被韩流明星的人气压得死死的。


记得当年有一个叫M.I.C的内地男团,总是被拿来和EXO比较。在一个内地音乐颁奖礼上,羽泉说了一些类似“M.I.C男团可以干掉韩国组合”的话,引来两家粉丝吵架。但不久之后,M.I.C男团就没怎么活动了,被拿来同EXO比较的内地组合,变成了TFBOYS。


2015年,吴京上电视访谈节目宣传《战狼》,被问到当红组合EXO,他说自己不认识,第一次听说,看了照片问:这是男的女的?然后吴京就被EXO粉丝爆了百度贴吧。


这年底,我去香港看Mnet亚洲音乐大奖(MAMA)。这是韩国乐坛最重要的颁奖礼之一,因为长期在香港举办,又有很大比例的奖项由粉丝投票决定,在中国韩流粉丝中影响力很大。


在香港,我见证了四人女团2NE1的传奇合体。那段时间,2NE1的成员朴春陷入关于违禁药物的争议,在韩国被封杀,颁奖礼也只预告了其中一名成员会出席,所有人都没指望朴春能出现。但那名成员单独表演完后,在烟火特效和熟悉的前奏里,2NE1的所有成员突然从升降台上出现,气氛一下子炸开了,现场上万名观众,即便不是2NE1的粉丝,也都尖叫起来。


2016年6月,我看了一部EXO成员朴灿烈和袁姗姗主演的电影《所以……和黑粉结婚了》,是个改编自韩国漫画的烂片,但我记得里面有不少中文台词,朴灿烈是自己配音的,这点比不少内娱小鲜肉强。当时一位时尚杂志编辑告诉我,为了宣传电影,朴灿烈拍了他们的封面,那期杂志销量超出预期,比他的中国队友张艺兴的封面卖得更好。还是这位编辑,跟我说过一个韩国当红男星的八卦,说一个品牌活动预算有限,只给50万出场费,内地明星都不稀罕来,这位欧巴乐呵呵地来了。但谁能想到,在这部电影之后,韩流的冬天来了,好几年,我都没在电影院看到过韩星主演的电影。



2016年夏天,我本科毕业,那年9月,我本来打算去杭州看EXO的第三轮世界巡回演唱会,粉丝从黄牛那里得到风声,杭州成了他们在大陆巡演的最后一站,原定的武汉、成都和南京站不会有了,于是票价被炒得特别高,我没去成。杭州场果然就是EXO在中国的最后一次演唱会。


就是这样,韩流在中国“横行”的日子,和我的大学生活一起结束了。


韩流走了


风声从2016年8月就开始有了。8月4号,韩媒报道说,中国的电视台和演出行业收到了“限韩”通知,韩团无法再到中国演出,电视台和视频网站将停止签约韩剧,停止与韩国综艺节目合作。当事双方都说没这回事,中国这边从来没有出过明文规定,两家受影响最大的韩国偶像公司YG娱乐和SM娱乐回应韩国记者,说这种传闻“缺乏事实根据”。


不过很快,内地综艺里的韩星消失了。


8月16日,曾经靠《歌手》走红的黄致列,在户外真人秀《挑战者联盟》里被剪掉了。8月22日,浙江卫视综艺《盖世音雄》里常驻的韩国嘉宾也全被剪掉,那一期本来还有韩国男团iKON做飞行嘉宾,iKON因为比较红,粉丝跟了行程,手上都有物料和路透,最后正片里哥哥们完全没出现,因此还有粉丝去骂节目组不尊重人。


那时候中韩合拍影视剧的导演、制作方人心惶惶。韩国导演郭在容接受采访说,“中韩一直以来都是很亲密的朋友关系,这次的事件让人担心中国不喜欢韩国了,但我相信,这个问题很快就会解决。”


中国演员里受影响最大的是张翰,他压了四部和韩国女演员合作的偶像剧,后来其中一部《传奇大亨》通过AI换脸,把韩国女演员具惠善换成了中国演员,虽然播出来了,可是视觉效果很别扭,加上剧情平平,变成吐槽重灾区。


但这个所谓的“限韩”,对我们内地观众来说,好像没什么影响。我回头翻自己2016年9月的社交账号状态,一条关于这件事的讨论都没有。9月限韩沸沸扬扬的时候,我去了“芭莎明星慈善夜”现场,“内娱”正风生水起。


那会儿出现了一批所谓的“流量生花”。小生就是李易峰、杨洋、鹿晗和吴某这些鲜肉,流量花就是杨幂、刘诗诗这些85后女演员。芭莎慈善晚会上,来的流量特别多,场外就像几年前的那些韩流演唱会一样,黄牛遍布在地铁口和场馆外,红毯被粉丝围得水泄不通。


在看台上,我扛着相机,对着晚宴上的明星不停按快门,惊喜地拍到了刘诗诗和杨幂的破冰互动。我把照片发到微博,带了“诗幂”的tag,看到转发才发现,这对CP当年嗑过的人还真不少。


后来我才发现(我那时根本没注意到),颁奖礼上的韩国明星消失了。


2016年12月,我去ELLE杂志的活动做采访,突然想起来,前一年的同一时间同一个活动,郑容和来参加了。当时我坐在红毯边的媒体区,身边长枪短炮的中国摄影师,都大喊着一句韩语“여기(这边)”,试图吸引郑容和看向镜头。


这年底,我在北京现场看“爱奇艺尖叫之夜”。这是我在中国颁奖晚会上最后一次看到大量的韩国明星获奖,但是获奖的韩国明星都没有来现场,而是录了VCR领奖。透过现场大屏幕,EXO在韩国隔空表演了他们的新歌舞台,张艺兴缺席,成员吴世勋表演完还对着镜头表达了对无法归队的张艺兴的思念。前一年的晚会上,韩国女团F(x)集体来表演,但这一次,只有队长宋茜自己出席。


当时我拿到两张门票,是带着学妹来看陈伟霆的。学妹因为偶像剧《古剑奇谭》入坑,成为陈伟霆的粉丝。2016年,爱奇艺最火的自制剧是《老九门》,播放量有上百亿,陈伟霆主演,他拿到了当晚的大奖。


那个年末,韩粉和内娱粉丝都过得很充实,内娱有时尚媒体的红毯、腾讯、爱奇艺这些平台的晚会看,韩圈粉丝在网上给MAMA投票,彼此各不相干。


2017年开始,我发现哈韩变得很麻烦,你得专门去寻找韩剧资源,搜罗韩国爱豆的物料,看个演唱会还要飞香港甚至国外,我渐渐看得少了。但是搞内娱却越来越方便。我有一个喜欢的内娱爱豆,是看真人秀喜欢上的,光是2018年我就见了他5次。


也是在这一年,随着韩流的离去,内娱迎来了“偶像元年”。


这年1月,涉嫌抄袭韩国选秀《Produce101》的《偶像练习生》在爱奇艺播出。那阵子回学校,学妹告诉我,快递收发点堆着的全是《偶练》里冠名商的饮料,一箱一箱堆成山,都是学生们买来给选手投票的。


那年夏天最火爆的节目是《创造101》,腾讯买了《Produce101》版权。这是我最真情实感追的一档选秀,虽然韩国原版我也看,但因为国内追韩版的人少,缺少一种狂欢的气氛——《创造101》是全民热议。


这一次我又没搞到“顶流”。我喜欢的选手李子璇最终没能出道。一百个女孩跳舞,一眼望过去,我最看得见她。总决赛之夜,我在看台上举着相机录李子璇的表演。这是我第一次认真给爱豆录直拍,以前都用手机随便拍一下,歌曲有3分钟,录到后面我手一直抖,后来视频发到网上,网友吐槽我:UP主是帕金森手吗?


内娱的选秀一年一年办下去,粉丝群体越来越大。但我又经常想,当我们消费内娱文化产品的时候,到底在消费什么?


内娱的第一个选秀C位蔡徐坤,其实是回锅肉,早就在《星动亚洲》里出道过,那是个中韩合办的节目,他是被韩国老师教出来的。


内娱的第二个选秀C位孟美岐,又是回锅肉,出身韩国女团“宇宙少女”;


内娱的第三个选秀C位李汶翰,还是回锅肉,出身中韩组合“UNIQ”,曾经在韩国接受训练。


内娱的第四个选秀C位周震南,曾经是韩国JYP公司的练习生。


2018年,我遇上职业倦怠期,突然很想再去韩国看看。那年秋天,我到了首尔。



重返韩国


我拉着两个箱子飞到首尔,住在梨花女子大学附近。我的一个中国室友是钢琴专业,打算读完语言申请研究生,她是个资深韩剧迷,我们闲聊发现,她居然也喜欢郑容和当年演的那部校园剧,没想到这么冷门的剧,还能让我找到同好。


在首尔,我在延世大学读语言课,8人一个小班,7个是中国人。我到了学校里才发现,我不怎么哈韩的这两年,已经错过了太多。


在2018年还愿意到韩国留学的,是一群在夹缝中,仍然被韩国文化深深影响的中国年轻人。班上有一个女孩,在中国是跳街舞的,他们的舞团源自韩国;还有一个女孩,是来学服装设计的,她心目中的时尚icon,是许多韩流明星。


学院里每半年举办一次KPOP合唱比赛,来自中国的留学生们载歌载舞,唱跳素质比很多内地练习生都强——但没准真的有人是为了出道才来韩国的,毕竟这里是延世大学——当年鹿晗来韩国念书,也是在这里学的韩语。


我本来以为到了韩国,会参与很多关于KPOP的活动,结果我的兴趣全在购物和美食上。


有一个给韩国爱豆当站姐的中国女孩,常和我一起探店找美食。有一次我们坐在餐厅里,电视在放打歌节目,出来表演的都是韩国四、五代的男团女团,好多我都不认识了,她却看个大全景就能叫出名字。她喜欢看各种组合的公演,我一次也没和她去过,只找她约饭。


圣诞节前后,这位站姐的爱豆过生日了。她在首尔江南区一家人流量很大的咖啡厅,买了振铃应援。振铃就是点咖啡后放在桌上,会发光震动、提醒取餐的电子铃,振铃应援在韩国很常见,付钱给咖啡店,在几十枚振铃上贴爱豆的贴纸就行。


她还做了易拉宝,摆到咖啡厅里。几天之后,她再乘二十几站地铁去江南,把易拉宝扛回家。为什么不在延世大学所在的新村附近做应援呢?粉丝好像都比较喜欢在江南区做应援,类似在三里屯买大屏,肯定比中关村有排场。


我对新出来的爱豆意兴阑珊,只去了SMTOWN COEXARTIUM,看了看那些年我追过的明星。这是SM公司在COEX购物中心里开的博物馆,专门展出旗下偶像的影像资料、专辑周边,是许多韩流粉丝的首尔朝圣之地。



我特意等到每个月文化推广日,门票半价那一天预约博物馆,可以少花几十块钱人民币——我再也不是为了欧巴一掷千金的我了。


场馆里有和明星合照的全息设备,每个组合我都去合照,但说实话,NCT的成员我根本认不全。话是这样说,一圈逛下来,我发现自己不知不觉买了一堆周边,付费打印了一沓照片,于是我发了条微博骂SM创始人李秀满:你还是这么会抢钱。


2019年初,我在高中雅思班上认识的那个朋友白嘟,来韩国找我玩。我陪她第二次去SMTOWN COEXARTIUM打卡。


馆里有一个光线昏暗的放映室,整面墙是一块大屏幕,轮番播放着SM公司旗下组合的MV。白嘟坐在大屏幕前等了很久,一直等到EXO的《Love Me Right》播放完,才起身。后来她说,有一点唏嘘,虽然已经不再喜欢边伯贤了,但看到MV,就想起来自己曾经在这项爱好上花费了很多很多的时间,而且,她后来说,哈韩让她完全没顾上谈恋爱,“因为都瞧不上!”


白嘟是从高中入坑的,那时候她看了《城市猎人》,特别喜欢大长腿欧巴李敏镐。之后在身边朋友的影响下听KPOP歌曲。我们也都喜欢CNBLUE,白嘟觉得鼓手敏赫很帅,因此还学了一阵架子鼓。


上大学后,她在YouTube上看韩国组合的MV,收看韩国综艺《Running Man》,开微博小号刷边伯贤,每天睡前,还要到百度“路过的一只吧”看韩国爱豆的八卦,因此记住很多不靠谱的谣言——后来我们说起来,“路过吧”有点像现在的豆瓣小组。


白嘟是什么时候开始不喜欢边伯贤的?她说玩手账是一个原因,入了手账坑,她为此一年要读50到100本书,没空看电视剧,也没空哈韩了。本科毕业后,她在澳洲读研,2017年韩国偶像的拼盘演唱会“KCON”开到悉尼,EXO也参加,她只去外场看了看热闹,却没有买票去看边伯贤。


在韩国,我和白嘟坐高铁去釜山短途旅游。她坚持要体验汗蒸房。多年前我们从韩剧里第一次知道了汗蒸房,经常有那种灰姑娘女主角,没地方住身上又没什么钱,就去汗蒸房睡一夜,往往还会吃汗蒸房里的煮鸡蛋。在釜山的商场里,我们随便选了一家汗蒸房,看起来挺豪华,旁边开着一家Prada,结果价格很亲民,折合人民币一百出头,就能在里面待上一整晚。



我对釜山这座城市的印象,是从郑容和那里来的,我最早的爱豆。他是釜山人,我因此知道了海云台、海鸥、海鲜市场、好玩的方言。


然后我们去了海云台。在海滩附近的商圈,我们逛着街,一张郑容和的广告海报突然出现在我眼前。我还没有想明白自己的心情,就已经举起手机拍了一张照,其实那几年,郑容和发展得不顺利,他陷入经济、学历相关的丑闻,入了伍,又再复出。


我不是那种在社交平台上矫情的人,所以我发了条微博,写的是这样的文案:看到郑容和还能接到广告,我就放心了。



平行宇宙


2019年初,首尔的雾霾变得很严重,手机里经常收到雾霾警报短信。那年春天我就回国了。


回国后我明显感觉到,媒体和大众对韩国的事情没有以前那么关心了。一些韩国综艺,我觉得还挺好看,但在国内掀不起水花;我以前在B站关注了不少韩国视频博主,有人停止更新了,有的流量下滑,还有一些韩国博主,表达观点的时候不小心踩雷,被网友追着骂,甚至举报。


第一次感觉到巨大的隔膜,是我发现BTS在全球那么红,成了一个流行文化现象,欧美媒体都在争相解密,探究BTS到底为什么这么红,怎么就上了时代周刊封面?但国内的社交媒体对这件事好像不关心。


同时我意识到,自己最后一次被韩剧带货,是2016年《太阳的后裔》——那已经是限韩之前了。那时我种草了宋慧乔用的兰芝双色口红,号称一涂上嘴就是咬唇妆,实际上很难用。之后就很少买韩国美妆产品了,在韩国时,我用的是全套欧美彩妆,因为代言人是我喜欢的内娱流量。



2018年开始,好多内地选秀爱豆们开始代言国货彩妆。一个朋友说,完美日记的公关找她发广告,她担心是不靠谱的牌子,拒绝了,现在完美日记家喻户晓。


“东大门女装”好像也变成了一个贬义词。其实我在东大门和弘大买衣服,真心觉得物美价廉,如果没有疫情可以自由出国,我还是很愿意去东大门购物的。


但韩流在中国内地真的没有影响了吗?有时我觉得,只是更隐蔽了。


偶尔,一些韩星仍然能上微博热搜,很多粉丝还在为韩国男团贡献可观的销量,泫雅、Jennie、Lisa这些女爱豆每次回归,新造型都能带货,彩色的塑料发卡、丝绒蝴蝶结、厚厚的发箍之类的。也许有团队运作的成分。虽然韩国明星不可以上综艺、演电视剧,但是可以直播卖货和代言品牌——总有一些MCN机构在做这方面的工作。


另外,很多年轻人喜欢去舞蹈教室上课,我身边喜欢KPOP的朋友,买这样的课,一口气买50节,Jennie的《Solo》等韩语歌,在舞室里是大热门。


但总体上,中韩网友已经生活在了平行宇宙。我们最热烈的交流是争论彼此之间,谁又偷了谁。


作为一个略懂韩语的网友,我经常觉得心累。今年初,SM创始人李秀满的一段言论,被中韩网友来回骂,还上了热搜。李秀满表示KPOP将在中国迎来复兴,中国网友骂他:想得美。


我看了他的讲话,其实他还说到了希望韩国节目制作人向中国分享经验,期待与中国一起做出融合流行文化,一起成为亚洲的好莱坞。


同一段发言,在韩国论坛theqoo上,李秀满被韩国网友奚落:秀满啊,稍微放弃一下中国吧。


我曾经是很爱骂经纪公司老板的那类粉丝,却在这样一个时刻,有点共情李秀满。我们都体验过中韩文化交流的蜜月期,那时候我们相信,全世界的流行文化都应该是可触碰的。


当年高考报志愿的时候,流行一句话叫“追星北上广”,如果有喜欢的爱豆,那尽量去大城市上学,因为搭地铁就能去看外国明星的演唱会。


如今发展到这一步,有复杂的原因,我只是有点怀念那段旧时光。


2021年,韩国Mnet电视台做了一档中日韩三国混战的女团选秀,中国女孩沈小婷、苏芮琪、符雅凝人气票数都很高,都在网友预估的出道阵容里。但最后成团出道的九个人里:1-6名是韩国选手,7-8名是日本选手,第9名是中国人沈小婷。


这个比赛结果太典型了,我们这些老韩娱观众的脸上浮现一种“你懂的”的微笑。


不过也很好理解:这档选秀在中国,中文字幕资源相当难找,网盘链接一发布就会迅速失效,收看困难指数十级。当年李秀满重视中国市场,在EXO里给了中国人4个席位,如今这些零星的中国观众,对比起来,值得Mnet给中国选手几个出道位呢?


现在,我们反而可以清晰地看到:韩流在向西奔去。2020年底,韩国出现了一支有黑人成员的偶像女团,这在之前是不可想象的。随后,《鱿鱼游戏》席卷全球。


当年在大学跟我一起合写论文,入选韩国征文大赛的韩国女孩小李,据说去日内瓦了。我跟她最后一次见面也是2016年,那是毕业前夕,她带我去五道口吃一家地道的韩餐。


我不再哈韩了,但仍然像关心毕业时各奔天涯的老同学的近况那样,关注着韩国娱乐圈。


最近一个新的韩剧男星,正陷入性丑闻丢了广告。好几个我中学时熟悉的二代男团,最近都要回归,掀起一阵短促的回忆杀。曾经弄崩了韩剧TV的《爱的迫降》,最近传出要被Netflix翻拍。


平行宇宙运行良好,我们这边也是一样。


偶尔,只是偶尔,我会想起这十年的追韩时光,很美好是吧?但不知为什么,总觉得有点不对劲,追不追韩,是我自己真正的选择吗?还是——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先生制造(ID:EsquireStudio),作者:Blue,编辑:谢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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