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不再是“家有一老，如有一宝”了？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SelfMindnSocialBrain（ID：SELF_BNU），编译：家养蛋糕，头图来自：《天堂电影院》

中国社会的老龄化越来越严重。中国发展基金会发布的《中国发展报告2020：中国人口老龄化的发展趋势和政策》预测，到2022年左右，中国65岁以上人口将占总人口的14%，中国实现向老龄社会的转变。然而，人们往往对这一占比不断加大的人口持有相对负面的态度和消极的刻板印象。

在强调多代同堂的大家族文化中，与年老的长辈住在一起是再为常见不过的事。我们朴素的认识当中，也许会有这样一种猜想：在老年人身边长大的孩子会更加了解老年人，且对老年人们有更加积极的态度。

2020年发表在《社会心理学》（Social Psychology）杂志上的一篇文章就探讨了小时候与老年人的同住经历如何影响我们对老年人的态度。然而研究者们得出的结果却出人意料：小时候和老年人同住的人对老年人有着更加消极的态度，他们对自己则更不容易有衰老的焦虑。

一、问题提出：同住经历如何影响人们对老年人的态度？

隔代互动的作用：互动质量的重要性

研究者通过对隔代互动的关注，来探讨并解释小时候的同住经历如何影响我们对老年人态度的积极性。

过往研究表明，高频率隔代互动可以减少群体之间的偏见和刻板印象，提高人们对老年人的同理心，改善人们对老年人的态度。

除了互动频率以外，互动的质量也很重要。根据Allport的观点，互动对态度的改善作用是需要条件的：互动中的人们应该站在反对老年人刻板印象的立场上，还应该保持一种合作的互动精神，即互动双方拥有共同的目标，相等的地位和人际关系（Allport, 1954; Wittig & Thompson, 1998）。

同住并不意味着高质量互动

研究者认为，同住经历并不能保证互动的质量，具体有以下几种可能的原因：

1. 与老年人同住并不是自愿而是生活所迫的，这可能是因为老年人严重生病需要人照顾：疾病的痛苦对家庭带来负面的情绪影响，家庭关系负担加重，人们的生活质量随之下降，因而同住者更有可能站在支持而非反对刻板印象的立场上。

2. 隔代互动往往意味着着双方地位的不平等：在家庭中孩子很少和老年人拥有同等的地位，因此他们对老年人的态度更难得到改善。

二、研究假设

基于以上的观点，研究者主要关注于同住经历（尤其是同住老年人重病时）对态度积极性的影响，并提出了以下的假设：

H1：人们目前与老年人互动越频繁，就越有可能对老年人持有积极的态度（相比于同住经历而言，互动频率与态度积极性的关系较弱）。

H2：小时候与老年人同住的人，对老年人更可能有消极的态度，且与老年人互动的频率相对较低（同住经历会负面影响个体对老年人的态度积极性以及个体目前与老年人互动的频率）；而与老年人保持积极关系的人对老年人的态度更不容易受到同住经历的影响（同住关系与态度积极性的关系受到互动积极感知的调节作用）。

H3：如果同住老年人有严重疾病，那么个体对老年人更有可能有消极的态度（同住老年人重病会负面影响个体对老年人的态度积极性，且该关系会受到个体与老年人目前关系的影响）。

三、研究设计

本研究为相关研究，通过线上问卷施测。

问卷所测量的变量中，预测变量为同住经历（长大过程中是否老年人同住）和同住老年人重病（长大过程中同住老年人是否有重病）；调节/中介变量主要是被试目前与老年人的互动状况，包含互动频率、互动积极感知、互动焦虑感知、自我暴露意愿；结果变量即对老年人态度积极性和自身衰老焦虑。参与者信息和具体测量条目见本文最后。

四、研究结果

结果简要概括

如果人们在长大过程中曾与老年人同住，那人们对老年人的态度会更加消极，对自己反而更不容易有衰老焦虑；如果人们在长大过程中不曾与老年人同住，那么其感知到与老年人的互动更加积极；而具有积极互动感知者往往表现出对老年人更积极的态度。而且，人们与老年人的互动越频繁，同住经历对互动积极感知的负面影响越弱。

如果长大过程中同住的老年人有严重疾病，那么人们对老年人的态度更容易是消极的，部分原因是同住者更容易感知到与老年人互动的焦虑，而具有焦虑互动感知者往往表现出对老年人更消极的态度；如果长大过程同住老年人没有严重疾病，那么同住者感觉与老年人互动越积极，他们与老年人的互动就越频繁。

结果具体描述

同住经历降低对老年人的积极态度

研究者首先使用偏相关（控制年龄和性别）探索了同住经历/互动频率与中介和结果变量的关系，并为后续中介调节模型的建立作准备，结果见table 1。

互动频率的影响：互动频率与态度积极性存在并不存在显著的相关（r=-.030, p>.05）。互动频率与自我暴露意愿存在显著的正相关（r=.247, p<.05），那些与老年人互动更频繁的人更愿意向他们自我表露，而向老年人自我表露意愿更高的人更倾向于对老年人有积极的态度。

同住经历的影响：同住经历会降低人们对老年人的积极态度（r=-.180, p<.05）。

在老年人身边长大，却对老年人更消极：互动积极感知的中介模型

研究发现，即便是离开家多年以后，小时候和老年人同住的经历也会显著地降低人们对老年人态度的积极性，其中互动积极感知扮演着中介的角色（fig 1）。比起非同住者而言，同住者报告自己目前与老年人的互动更加消极，而那些报告更消极互动的人更容易报告对老年人的消极态度。

同住经历与互动积极感知的关系还受到互动频率的调节（fig 2）：在老年人身边长大的人对互动积极性的感知几乎不受互动频率的影响；而无同住经历的人与老年人的互动越频繁，感受到的互动积极性越强。

当早年同住的老年人重病时，人们对老年人的态度更消极

为了探索同住老年人疾病情况和态度积极性的关系，研究者对所有同住者（共194人）的数据进行偏相关分析（控制了年龄和性别），结果见table 3。

当同住老年人有严重疾病时，参与者会报告更少的互动积极感知（r=-.201, p<.05），更多的互动焦虑感知（r=.232, p<.05）和对老年人更消极的态度（r=-.267, p<.05）。

同住老年人重病降低人们对老年人态度的积极性，其中互动焦虑感知扮演着部分中介的角色（fig 3）。相比于与健康老年人同住者，同住老年人重病的群体报告自己目前与老年人的互动更加焦虑，而那些报告更焦虑互动的人更容易报告对老年人的消极态度。

互动感受越积极，互动就越频繁：同住老年人重病的调节模型

互动积极感知对互动频率有正向的影响（r=.212, p<.05），这一过程还受到同住老年人重病的调节作用（fig4, fig5）。对于那些与健康老年人同住的参与者，他们与老年人的互动感受越积极，互动就越频繁；而对于与重病老年人同住的参与者而言，互动频率则不受到互动积极感知的影响。

五、研究总结

当前互动的作用

研究者指出，互动对态度的影响是非常复杂的，人们需要同时关注互动的频率以及满足互动质量的条件。本研究表明，仅仅依据人们与老年人当前互动的频率并不足以预测人们对老年人态度的积极性，而早年的互动（同住经历）对态度积极性的负面影响更加显著。

尽管如此，人们与老年人当前的互动仍然能够起到重要的作用。如果同住者后来仍然与老年人保持着频繁的互动，他们就会更加积极地看待自己与老年人的互动关系，从而对老年人有更加积极的态度。

早年互动的作用

早年的同住经历能够减少人们对于自身衰老的焦虑程度，这一结果与前人研究是矛盾的。研究者认为，这可能是因为与老年人同住的年轻人出现了认知失调。即便同住的老年人没有重病，同住者仍然能感受到衰老的威胁，为了减少衰老的想法给自己带来的不适，年轻人可能会告诉自己“我的老年生活不是这样的”。

早年的同住经历能够预测人们对老年人的消极态度。研究者指出，人们应当对过于消极的早年互动感到警惕，未满足高质量互动前提条件的早年互动很有可能导致同住者后来与老年人的互动频率减少。

进一步地，同住老年人重病尤其会导致同住者对老年人的消极态度，这些同住者认为他们与老年人的互动更加消极、更加焦虑。研究者指出，照料重病老年人意味着家庭承担着相应的责任，而这一责任通常会给照料者带来严重的负面身心影响。

早年同住老年人无重病时，互动积极感知对互动频率有着正面的作用。在早年同住老年人重病的影响下，即便同住者后来感觉到与老年人的互动是相对愉快的，他们与老年人的互动频率也并不因此增加；这可以解释有些在老年人身边长大的人后来却避免与老年人互动的现象。

研究不足与未来方向

研究者在最后梳理了本研究可能存在的问题。首先，参与者的文化背景（所有参与者都是美国人）较为单一，因此本研究的结果不一定适用于其他文化当中。其次，本研究对于同住经历的测量是回溯性（参与者对早年经历的感知可能受到了时间或记忆的影响）和间接性的（研究者并没有直接询问参与者对于同住的那位老年人的态度）。未来研究应当对孩子与同住老人关系进行更加详细的描述，从而寻找孩子与老人相处过程中强化负面刻板印象的“导火索”。

附录

测量条目（仅供参考）

同住经历

“你的长大过程中是否与（外）祖父母或其他相当年纪的老年人（65岁以上）同住”

同住老年人重病

“你的长大过程中，与你同住的老年人是否有严重的疾病”

互动频率（5点记分）

“你和老年人互动的频率是怎样的？（非常少-非常频繁）”

互动积极感知（5点记分）

“请评价你与老年人的互动：非常不愉快-非常愉快；自愿-非自愿；质量不好-质量好；开心-不开心”

互动焦虑感知（7点记分）

“请评价你与老年人的互动：紧张-放松；冷静-神经质；有压力-没有压力”

自我暴露意愿（7点记分）

“请评价你有多愿意向一位老年人表露各种信息：关于自己的问题；令人激动的秘密；你的感受；你的个人信息”

对老年人的态度（5点记分）

“请评价你对老年人的态度：消极-积极；热情-冷漠；友好-敌意；怀疑-信任；尊重-鄙夷；欣赏-厌恶”

参与者信息

研究者通过mTurk招募了396名参与者（其中有87名参与者的数据由于未完成问卷或未通过注意检查被剔除），最终收集到309名参与者（159男150女，年龄从18～84岁）的在线问卷数据。所有参与者都是美国人。

参考文献

Smith, B. T., & Charlton, K. (2020). When Grandparents Move In: Consequences of Growing Up With Older Adults. Social Psychology (Göttingen, Germany), 51(5), 299–308. https://doi.org/10.1027/1864-9335/a000415

Young E. (2020). Growing Up With Grandparents In The House Can Lead To More Negative Attitudes Towards The Elderly. BPS Digest

https://digest.bps.org.uk/2020/07/13/growing-up-with-grandparents-in-the-house-can-lead-to-more-negative-attitudes-towards-the-elderly/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SelfMindnSocialBrain（ID：SELF_BNU），编译：家养蛋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