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大埔火灾，不是天灾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雷叔写故事，作者：雷斯林、猫猫，头图来自：视觉中国

香港高层住宅火灾的新闻，估计大家已经看到了。

这场大火目前造成至少72人死亡，可能是香港近三十年以来最严重的火灾。这可能是香港近三十年以来最严重的火灾。

愿逝者安息！

一

起火的是香港大埔宏福苑，楼龄42年，眼下正在维修。

它是香港官方资助出售的公共房屋，由香港房屋委员会兴建公营房屋并廉价售予低收入市民。里面住着将近5000人，有三成是老年人。

火灾是从外面的脚手架烧起来的。

市民发现后大声惊叫，但发现整个工地都没有警铃，根本无法提醒楼里的人撤离。

几分钟后，火苗窜上更高的楼层。

秋冬天干燥，在大风的加持下，火情迅速蔓延，最后竟然把7栋楼全部点燃。

直到晚上都无法扑灭。

入夜，7栋超过30层的铅笔楼火光冲天，其间还有爆炸声传出，宛如地狱，非常可怕。

二

正常来说，火灾应该不会蔓延得这么快。

别说建筑工人吸烟，就是有人故意放火，也不可能烧得这么快。

因为脚手架一般是钢结构的，不可燃。而防护网则是防火材料，耐火耐热，就算烧起来，也很快就灭了。

然而香港宏福苑这次大修，竟然两者都不占。

脚手架不是钢结构的，而是竹结构的。

这也是香港建筑业被人诟病已久的痼疾。

在香港管过工地的朋友告诉我，这种竹架因为价格便宜，体积轻便，所以工程队非常爱用。

它能够方便工人在各种奇形怪状的房子外搭建架构，但弊端也很明显。

一来，容易腐坏，造成工人从高处坠落，拆除时还容易造成大量的建筑垃圾。

二来，干燥的竹子是可燃物，大火里爆炸开来，噼里啪啦产生的火星，容易助燃。

虽然单纯由竹棚引发的火灾并不常见，但这确实是一个隐患点。

除了竹棚，那个绿色的防护网，竟然也不是防火材料，而是普通材料。

网状结构本来就易燃，如果不是防火材料，更是极大的安全隐患。

更别说还有大量发泡胶，没经过防火处理的情况下，那东西最易燃了。

一旦烧起来会迅速蔓延并产生有毒气体，很多人在火灾里不是被烧死的，其实是被呛死的。

目前，警方认为火灾起因可能和建筑外面的保护网、防水帆布、塑料布有关，不排除发泡胶是火情迅速蔓延的原因。

所以，他们以过失杀人罪逮捕了装修工程的承包商负责人。

这几个人，确实难辞其咎。

三

事实上，在宏福苑翻修方案出来的时候，就有居民提出过外墙装修材料存在火灾隐患。

只是承包商含糊其辞，最后把这事儿混过去了。

相关报道还提到一个细节：翻修需要3.3亿港币的资金，每个业主要承担16-18万港币。

业主对此普遍有所不满。

有业主质疑说中间全是利益输送，天价竞标费里面，业委会和法团中饱私囊。

经过多次投票和扯皮，最终还是推进了。

不知道那些打工族和老年人最后怎么凑出了巨款。

现在，他们不仅失去了钱，还失去了自己的家。

整个楼盘一共8栋楼，烧了7栋。

唯一没烧起来的那栋，警方在电梯处发现了大量未经防火处理的发泡胶。

四

发生这样的悲剧，谁该负责？

首当其冲的肯定是建筑承包商和吸烟的建筑工人。这些人肯定是要承担刑事责任的。

然后应该是相应地区的监管部门。毕竟这八栋楼的装修是个大工程，每一步其实都需要报批的。

尤其前两年在尖沙咀和中环已经发生过类似因为棚网不合格造成火灾的事情后，香港已经多次强调一定要用防火棚网，然而就是没人去检查一下这么大一个小区的防火问题。

有法不依、执法不严的人肯定也要承担责任。

另外，关于香港的竹架问题。

全世界大部分国家都已经停止使用竹架，大陆也于前几年禁止使用竹架。

包括香港发展局在今年3月的时候也规定：

“新建楼盘至少一半要用金属支架，逐渐减少使用竹架。”

但是建筑业界考虑到成本问题强烈反对。

当然他们没有明说钱的问题，而是找了一些弯弯绕绕的理由。

说什么“取消竹棚会让竹棚工人失业”，“影响四千多人的生计”。

还说扎竹棚是“老祖宗留下来的手艺，应该薪火相承”。

全然不提竹棚存在的火灾隐患，不提竹棚搭拆造成了多少建筑垃圾，更不提那些因为竹棚腐烂高坠身亡的工人是多么的惨。

可能有人说，这次也不是因为竹子啊，怎么能怪老祖宗留下的东西。

这次确实不全是竹子的问题，竹子本身虽然不易燃，但却非常耐烧。

如果只有网棚，可能火灾很快就烧完了，绝不会烧一个晚上还在烧。因为在网棚引起火灾点燃竹子以后，竹子持续燃烧，才造成了更大的伤害。

另外所谓“老祖宗留下的东西”，更多应该进博物馆，不是吗？

五

我们都说前事不忘后事之师。但事实是，人类很难从历史里学到教训。

香港过去两年，也都有棚网、竹架相关的火灾发生。

但前两次，都是没啥人住的楼，没有造成严重的伤亡，所以没有引起足够的重视。

还有《新闻女王》第二季里提到的嘉利大厦火灾，也和不规范的施工有关。

这场灾难发生在1996年，是香港现代史上最严重的大厦火灾。

年龄大些的读者应该都看过当年港媒的直播：

彼时，二楼电梯大堂的焊接工在作业过程中产生了大量火星，这些火星引燃了电梯槽内易燃杂物，形成烟囱效应，进而导致高热气体通过未封闭的电梯井向上蔓延。

由于这幢大楼的13至15楼防烟门没有关闭，高温气体与新鲜空气接触引发回燃，在高层又形成了一个火场。

于是，整座大楼很快被上下两个着火点吞没。

楼里的人无法往上跑，也无法向下跑，只能绝望地跳楼求生。

还有一些人在窗口苦苦呼救，直到被烈焰彻底吞噬……

火灾带给我们的教训总是血淋淋的。

30年前的嘉利大厦火灾造成了41人死亡。

而今天，宏福苑火灾造成的死亡人数，已经超过了这个数字。

火苗无情，对于防火这事，我们必须格外谨慎。

很多人看到这次的灾难，纷纷吐槽“高层建筑不能买了”，“发生火灾太可怕了”。

其实，又何止是高层呢。

即便是生活在低层小楼、普通平房的人也应该时时警惕火灾。

平时不乱丢烟头，不在楼道飞线充电、堆积可燃物品；清明节不在风口烧纸，新年不在禁燃区偷放烟火和孔明灯……

不管你住高楼还是矮楼，这些事情都应该要做到。

否则真的酿成火灾，就来不及了。

除此之外，工程维修更应该绷紧防火防灾的弦。

装修工人包裹的不止是一座建筑，而是数百乃至数千户居民的人生，容不得半点马虎大意。

可以想见，未来城市里不少大龄高楼都会面临维修问题，希望类似的悲剧别再重演。